第197章 领钱

这次拿钱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早,人多了要有管理,发工资也要按月发,若不是上次临时工要钱过生活,月章也不会咄咄逼人。村里的账是要还的,工人的心也要安抚,月章自己不想吃亏,只能麻烦工地赶快把钱发下来。

不愧是组织单位,第二天钱来的很快,比月章想的快很多,本以为嘴上说说的明天,谁知说明天就是明天,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月章没到,会计先到了,工地上的水泥、黄沙、石子、钢筋,送货的人工钱,一个接着一个结账。

月章没有抱希望,磨磨蹭蹭的去工地转一圈,没想到会计能来,真是意外之喜。摆着屁股,脚后冒烟,小跑到会计的面前,殷切等待会计拿钱出来。也就是在农村呆了一段时间,要不以月章以前的个性,哪会为这点钱折腰,太有损知识分子的面子了。

看着小黑包里的钱一张一张的往外掏,月章怕轮到自己的时候没钱了,不自觉得往前挤,可是前面的工人兄弟太壮了,倒是自己被挤的越来越外,丝毫没有缝隙留给自己。

既然挤不进去,不能先拿到钱,月章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往后退几步,抱着胸,显示出领导干部的做派。里子拿不到,面子不能一起丢了。

前面的人领的差不多的时候,会计大声喊:“临时工的头头来了没,过来零钱了。”

月章一时没反应过来,临时工的头头,这是什么称谓,叫的哪一个?再一想,不就是自己嘛,工头,临时工的工头。真想不到,堂堂机关干部也有成为下里巴人的一天。

“来了,来了。”月章不等会计喊第三遍,赶快答应,晚了,钱都没了。

“你们的人,天数,你看看对不对。”会计把表格递给月章看看。

“嘿嘿,您算的没问题。”话虽这么说,月章快速浏览一下,和自己算的出入不大。

“那行,你签个字,把钱领了。”

月章履行手续,签字拿钱,数一遍,心情真好。接下来是发钱的事情,要好好想一想。会计按照约定给的是七毛钱一天,上次给临时工是按五毛钱一天给的,中间差了两毛钱,算是月章这个工头的中介费用。工头拿钱到没有问题,只要和临时工说好价钱,不少给就行,问题在于差价要怎么分配,给谁分配。前进村的书记肯定要占一份,会计也要有,剩下的才是自己的。去一份,再去一份,剩不了多少,月章的心理非常不舍得,自己跑前跑后,拿不到几块钱。

虽然心里知道还有长远的事情等着做,可自小的窘迫使得月章把钱看得比较重,即使小钱也不舍得花。除非是给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花钱,其他的能省一定要省下来。望着手里的钱,月章叹口气,白白得来也要白白舍去,过手的流水注定留不住。

先把村里来的临时工聚集起来,说一说拿钱的事情,前几天只顾着要人,没把规矩说清楚,今天趁着发钱的机会,把规矩给定了,省得以后闹矛盾。

“来来来,都聚到一起,咱们今天有好事。”月章趁着中午的时候,把人聚在一起,“快点,别耽误回家吃饭。”

临时工们稀稀拉拉走上前,有站有蹲,围着月章,想看这位嘴上没毛的小同志要干什么事情。农村工作就是这样子,欺负老弱,欺负新来的,管他来的人多大官,不是咱们村的就是外人。

“今天趁着大家中午时间说个事情,刚才工地的现金会计来过了,把咱们的账先结了一部分,大家有钱拿。”月章故意只说话不拿钱,等着人来问。

“钱哪?”果然有人忍不住。

“快发,快发,等着回去烤火吃饭暖身子。”

月章四周看,说道钱,一个个都跟饿狼似的,跟刚才有气无力的聚集好像两帮人。

“钱在我这里,发钱之前,咱们先说说规矩。”

“规矩,啥规矩?”

“钱可以拿,只是进来干活的时候,没把每天的钱说好,你们只看见前面先干的人拿钱,那么后来的也有按着前面的标准来。”

“凭啥,我们力气都比那几个痨病鬼强,怎么能拿的一样,我们要多拿。”

“凭啥,就凭人先来,相信村里,相信书记,没有他们在前面蹚雷,你们能来?既然来了就按照规矩办事,我也不让你们吃亏,原来他们是五毛钱一天,你们不比他们少拿,也是五毛。”

后来的人互相看看,虽然没多拿,但每天五毛比在家里闲着强多了,五毛钱能在村里买包花生、打瓶酒,喝上一顿的,还能有点剩余。

见没人出声,月章接着说:“钱就这么发,我也不计较。第二项是既然在工地上干活了,就好好干,别想着偷奸耍滑,给前进村丢脸,要是被工地上逮着不好好干活的,都回家抱孩子去,哪都不要。”

“放心,力气活,缺不了。”

“咱们说好,按顺序拿钱,签字。”

“签字,字都不会写,签啥字。”

“不会签的过来按手印。”

一窝蜂的上,月章面前都是手,大家都要钱。干活的时候可没见这些人争先恐后,要钱都是一把好手。

“慢慢来,都有,前面又不能多拿几个。排好队,不排队的没钱拿。”

有奖励比没奖励来的要好,至少说话能听,排队也算快。

“你是两块,按手印;你是两块,按手印……”一个接着一个,月章手里的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发完众人的工资,月章剩下的差不多就是还村里的钱。减去要还的钱,月章心里估算着差不多还能剩下二十三块钱多一点,差不缩相当于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了,当工头真是暴利,即是自己每个人只抽两毛每天的利,不到两个星期就是自己四个多星期的收入。当然,这钱不仅是给自己的,郑前进和月章都有一份,问题是现在给还是月底再给。

跟拿钱的临时工说说话,勉力他们在工地上好好干,月章揣着剩下的钱村里还钱。

还钱要还到村里的账上,在村里会计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会计的手里掌握着两本账,一本是给上面看得,一本是给自己看的。两本账意味着很多事情不是坐在明面上,需要在桌子底下悄悄的做。月章从村里借钱明面上是借拆迁款,暗里从村里小账本划出的钱。这么做主要为了规避风险,同时省去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拆迁款不是小数目,村里出地换钱,拆迁款变成了集体所有,若是从公账上走,需要村里打申请,再到镇里找主要领导批准,再从财政所过一趟,查查用钱是不是符合标准。月章通过私人借钱的方式给临时工发工资,事情是好的,但绝对不符合标准,一定会被镇里拒绝。这个时候,暗账就派上了用场,自己的钱自己用,只需要心里记住钱出去多少,回来多少,不留痕迹,除了核心的人很难知道钱从外面转了一圈。

至于上面来查,这种事情太普遍了,若不是做的太过分,上面也懒得查。毕竟事权和财权不对等,很多事情走正规途径,根本来不及做。比如每年都要做的乡村综合治理,环境要治理、安全要治理、人员要治理,要是把这些“治理”的小账加起来,财政所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忙的,镇里领导不用做事,每天坐在办公室签字就行了。

既然不可能面面俱到,镇里干脆放权给村里,默认村里赚点外快,只要不出大问题,年底的账能对的上,镇里就不会下力气查。再往深了说,村里干部想进步,不得往上面表示表示,表示的费用不可能拿私人的钱,最后还不是从这些暗账里出。事情肯定不合规,甚至有暗藏的腐败存在,但现实是各方博弈的结果,这种方法总体达到了上下平衡。

月章找到会计,稍微聊两句,把钱还了,当初写下的借条拿回来,事情就此结束。月章暂时没把转中间钱的事情说出来,和会计的关系还没到一定的深度,要是出问题,不可想象。金钱的社会,中间人拿钱,刮一层属于正常现象,毕竟信息也是赚钱的必要条件。现在跟村里说这个事情就不行了,超出村民的认知太远,他们只会认为这是当年打倒的二道贩子又起来剥削老百姓了。

转一转没见到书记,月章从村里的小卖部买点花生米和一瓶好点的酒,晃荡着往书记家里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能把钱还上,还有小结余,这是多美好的事情,值得好好的喝一场。上次是心情不好,和书记一起喝的多,今天心情好了,再好好的喝回来。

酒桌上,月章和郑书记喝的很高兴,比上次高兴,能喝上平时不舍得买的好酒,更高兴。喝的差不多的时候,月章悄悄的塞了五块钱到郑书记口袋里,当是郑书记的分红,村里的人还要在郑书记手里出。

酒喝干,人尽兴,月章习惯的跑到厢房里去睡觉。也许是太兴奋,这一次月章在郑前进家里搞出不小的风波。

酒喝的不比上次多,心情好,上头的快,月章觉得差不多了就自己去休息。郑前进也是不清醒,被酒精迷惑了头脑,也没意识到要出事情。

月章进了屋,隐隐约约问道一股不一样的气味,好像很好闻,很舒服,和自己妻子身上的味道有点相似,自己有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站在屋里摇摇头,努力看清眼前的情况,课眼前除了隆起的花被,没什么东西。再摇摇头,月章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回家了,心里把眼前的情景和家里的环境慢慢重合,熟悉中带着陌生,一样好像又不一样,慢慢的走近床铺,坐下,拥抱着蓝花被,满意入眠。

大中午,院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偶尔几只觅食的麻雀落下来,在尘土里搜寻一粒两粒吃食。郑前进喝的多了,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岁月不饶人,当年连队喝酒从没怂过的,如今被一顿好点的烧酒打败。

月章舒服的棉被上蹭来蹭去,自己好像回到十七岁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冲动不已,好怀念那个时候,无穷的精力无处发泄,时时刻刻都充满着力量感。月章非常舍不得这种气息,多希望自己能重新拥抱这个美好的时节。

迷迷糊糊的,半睁眼看见一张青春的脸颊,充满生命的气息,月章闭上眼睛用鼻子蹭蹭这个嫩白的脸,再次昏昏的睡去。

还在睡,还在睡,睡的很踏实,睡的很不安慰,好像身边的不是自己家的。伸手摸摸看,肚子上光滑一片,和妻子大学时肚子一样紧实有弹性,没有挌手的妊娠纹,是当年的女子,不是现在妻子。

月章硬撑着坐起,摇摇头头,模糊的实现智能看到圆圆的轮廓,和自己平时的枕边人不一样,努力聚焦视线,确实不是自己的“枕边人”,完蛋了!

“砰”一声,月章从床上摔下去,剧烈的疼痛让自己清醒很多,憋着气,咬着牙,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床上的人要是醒来就真完蛋了!

月章轻轻侧翻身,手伸到屁股后面慢慢的揉一揉,这下摔的可不轻,尾椎别摔坏了。

侧身肉了两下,感觉头顶有声响,翼翼小心抬起头,一个包子脸映入眼帘,白嫩的腮鼓鼓的,中间樱红的嘴唇发出声音:“你是谁啊?”

明显对方还没睡醒,靠着本能发出疑问。接着对方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瞳孔跟着放大,嘴巴随着整张脸的扩展而张开,就像小包子变成大包子,挣开了口。

“别叫,我不是坏人。”月章第一时间判断出问题,赶紧出声组织对方。

语言的力量在这种时候是如此脆弱,只有嚎叫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啊……救命啊!”声音清脆悦耳又震耳欲聋。

叫声惊走几只正在刨食的麻雀,剩下的声音在空荡的院落里回荡。

月章顾不得疼痛的屁股,一跃而起,用刚才揉屁屁的手封住了包子脸的樱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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