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距离王家的豪宅还有一些距离时, 前车窗处便已能远远望见一些晃动的灯光了。王家的宅邸其实离郊外更近些,占地面积便更大,灿烂的橘黄天光映照着那金碧辉煌的建筑上,愈发恢弘。

车上除却温随和温之皎偶尔说一些话外, 便是一片安静。温随望后视镜, 便望见薛灼灯一身黑色礼服,映衬出过分白皙的脸, 低头翻阅着笔记本的时候格外像尊没感情的雕塑。

他收回视线, 唇边笑意越发大了些。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贱种,在这里表演上努力了。

温随将那轻浮的想法压下,又听见耳边是手指敲打着手机屏幕的声音, 他等了会儿,她没手滑。他便道:“姐, 快到了,跟谁聊这么入神。”

他问着,便打开了内车灯。

“江临琛。”温之皎打了个哈欠, 熄灭手机屏幕,话音有些懒洋洋, “他说临时有事,会迟点来,希望我能玩得开心。”

“你又不是跟他一起出席,他来不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温随脸上又有了个浅浅的酒窝,盛着真诚甜美的酒液。

“那他都和我说了,我听不就完了, 哪来那么多废话。”

眼看着车快接近哨卡,温之皎打开了前座的镜子,捧着脸拨弄头发, 又眨巴了下眼睛,但很快便望见一行金色的“皎皎,你也不想被掌掴吧……”闪了过去。huye.org 红尘小说网

她习以为常,拿出一管口红沿着唇缓慢描摹过,一抬眼,却望见小镜子后,薛灼灯黑黢黢的眼睛在望着她。她下意识惊叫一声,头发都抖了抖,立刻把镜子愤怒合上,转头瞪薛灼灯,“你能不能别——!”

温之皎话音霎时止住,因为薛灼灯坐得很板正,黑黢黢的眼睛在车灯下染上了些色彩,瞳孔中映出她的面容。他像是还在出神,眼睛如同黏腻而冷的雨一般,黏在她脸上,她望见他白皙颀长的脖颈喉结滑动着,无端有些阴森。

温随的车此刻也停好了,听见动静立刻转头,“怎么了?”

“他好吓人,看人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温之皎吐出干巴巴的话,摸了摸胳膊,她又继续道:“薛灼灯,你,呃,你回神啊。”

薛灼灯的眼睫颤了下,他道:“抱歉。”

他这反应实在很是诚恳,只是温之皎愈发憋屈。

明明是他直勾勾看她吓到他了,怎么现在显得她在无理取闹。

温之皎晃了下脑袋,不想管了,下了车。温随勾住她的手臂,和她一同进入了宅邸,而薛灼灯便走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

这次宴会是场寿宴,王家老太爷的六十大寿,自然来了不少商政名流,连明星也来了不少。老太爷心态很年轻,比如这次露天的舞台上就有好几支乐队在表演。来往宾客,衣香鬓影,酒杯碰撞声叮铃于耳,有年轻些的富家公子小姐嬉笑着,小孩子们也笑闹不停。

随处可见穿着黑衣的,维持秩序的安保,气球与彩带飘荡在空气中,金色的粉尘仿佛遍布各处。

而踏入宴会厅内,又是另一番典雅,古典交响乐于二楼奏着和缓优雅的歌曲,各式各样的自助餐台都摆着漂亮的食物,香槟塔的液体与玻璃吊灯的交相辉映。宾客们同样穿着华丽,言笑晏晏,但比起露天的宾客便显出了些稳重老成。

温之皎觉得自己可能更适合在露天待着,可其他人似乎不这么想。他们刚一进来,便源源不断有人和他们打招呼。

比如现在,一名青年便站在他们身前,对着温随道:“我叫赵毅前,家父正是赵玉峰,之前和您一起参过上月的峰会。峰会后,家父还和我提过,说A市多了个厉害的年轻人,把案子做得很漂亮,”

他说着说着,眼神望到了温之皎身上,脸上有些忧伤似的,“温小姐,节哀。”

温随挑起眉头,走到温之皎身前,道:“赵总若是想聊合作,不妨留个联系方式。”

“哈哈哈哈,今天是王老太爷寿宴,就不谈公事了。”赵毅前说着,继续盯着温之皎,扯着唇,“说起来,也难怪温小姐很少见人,原来生得如此貌美。是我的话,我恐怕也——”

“赵总。”

温随脸色冷了下来,打断了他的话,正要说话,却被温之皎拉了下袖子。他转头,便望见温之皎眨了眨眼,走上前,“我和江远丞还没解除婚约呢。”

温随眉头蹙了下,却还是笑着,“有没有解除不重要,重要的是赵总说话实在不好听。”

赵毅前立刻道:“我说话向来不过脑,本想称赞温小姐貌美如花,没想到这么冒失。不过温小姐大可不必这么警惕。”他说是这么说,手却要往温之皎肩膀上搭。

温随眼神沉了两秒,握住他的胳膊就要踹他,可温之皎动作更快,抬手一个耳光打了过去。

清脆的响声骤然让周围安静了几秒,但紧接而来的是温之皎那甜美的,音调却高的话音,“就因为江远丞现在是植物人,你觉得你就能对我动手动脚了?江家的人还没死绝呢,你搞清楚你在跟谁调情。”

赵毅前头一次被扇,懵住了,又望见周遭的视线,红意瞬间从脖颈往上蔓延。他声音也大了起来,“给你脸还不要脸是吧?自作多情什么,我踏马就夸你两句,你就以为谁都对有想法?照照镜子吧你!”

温之皎被吼得吓了一跳,心跳都快了些。

她经常发火,也很会窝里横,但当众对一个陌生人这样还有些怕的。可为了任务,她觉得她很不应该后退,于是用着更愤怒的表情上前就要抓住赵毅前,“你手都要搭我肩上了,还敢在这里狡辩!你要不要脸,我和江远丞都婚约可还在呢,你就敢对我说节哀?你把江远丞当什么,你把江家当什么!”

温之皎狠狠将他的行为上升。

“你装什么啊你,你也算未婚妻?真的算的话,江临琛怎么不陪你来?”赵毅前这会儿怒火冲晕了头,“又他妈没露过面,谁知道你是不是冒牌货?”

温之皎:“……!”

啊,等下,这个台词她很熟悉!

按照定律,江临琛要出场了!

她回头望了下,人群已经围了过来,只有一个与赵毅前相熟的人过来拉住他,可话里话外都尽显炮灰风范,“赵哥赵哥没必要啊,跟他们计较什么,订婚宴早早取消了,她是真的假的重要吗?”

温随闻言倒是笑了下,只是看着赵毅前,“那你说你爹赵玉峰,我又没见过你,你也是冒牌货咯?”

赵毅前脸涨得更红,很显然,一生渴望又畏惧父亲视线的长子无法容忍这种侮辱。他立刻抬起手抓住了温随的领子,骂道:“你要想闹事,咱们出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他说着,又看向温随,“温家是得了江家扶持不错,但你们俩姐弟也没有能在这里撒泼的资格吧?毁了王老太爷的寿宴,和自毁前程有什么区别?”

温随道:“我在这里打你,也毁不掉,你不如担心下自家的事。”他说着,腿已经抬起来对着赵毅前踹了过去。

赵毅前被踹中一脚,面色又红又白,疼得蜷缩起来。被接住的一瞬,立刻也扑过去。

两人动作一出,马上就有人围过来了,安保也迅速走过来劝架,可仍然晚了一步,两人扭打在一起。温随和赵毅前被强行拉开,拉开前温随还又用力踹了一脚对方腹部。

本来眼看着事情要结束,可这一脚下去又激怒了赵毅前,原本拉着赵毅前的好兄弟也怒了起来,络绎不绝的骂声响起。赵毅前伤势严重不少,满脸是血,彻底不想让这事结束了似的,指着道:“一对混账,都别想走!破落户!”

现场倒是有不少人劝架,但大家都是体面人,但体面人说话不见得好听,劝架和稀泥里也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

温之皎本来在看温随伤势,这会儿也被彻底激怒了,她抬起手指指着他,手抖着,“你再骂一下试试,我现在就叫人弄你!”

气死了,早知道就等江临琛过来再扇这种弱智了!

不对,这是好机会。现在就给江临琛打电话,广而告之!

温之皎手抖着,打开微信翻联系人,温随按住她的手背,道:“姐,我没受伤,你不用理,我能解决。你先找个地方歇会儿,我解决就行,过不了多久就去找你。”

“你什么东西,你要跟我解决什么?叫你一声小温总都抬举你了!”赵毅前还被兄弟拉着呢,喊道:“你们惹我算是惹错人了,还有你,温之皎,叫谁都没用,真以为嫁入豪门了?”

“你能解决个屁,让我来,听到没有。”

温之皎推着温随,转过身继续打电话。

温随正要继续说,可温之皎已经接通了电话,示意他闭嘴。他便只好垂着眼,望拳头上的血痕。

温之皎深呼吸,眼前都有些晃,她喊道:“你什么时候到啊,江临琛,这里有人觉得江家人都死光了,他还打我弟弟,骂我——”

“等下,我是顾也。”

电话里的声音很是清朗,背景音有些嘈杂。

温之皎:“……”

哎呀烦死了,肯定是都手抖滑过了。

温之皎懊恼得要死,觉得打错电话有些丢人,却听顾也笑起来了,“怕什么啊,顾家人还活着呢,说吧,在哪儿?谁?”

赵毅前听到江临琛的名字一瞬,面色稍变,有了些不安。

但很快,他又听见温之皎眼神闪烁地望了一眼他,话音很小,“……算了,我不计较了。”

赵毅前和兄弟对视了一眼,立刻识破到这个手段,接下来便要说懒得计较,外强中干地走了吧?赵毅前冷笑起来,“装什么呢你,还不计较了,刚刚给你脸你怎么不知道收敛?”

他声音不小,顾也也听到了。

他这会儿还在车上呢,会议刚结束。

顾也垂着眼,道:“怎么回事啊,我们皎皎之前不是气焰很嚣张吗?现在被骂成孙子了还演上隐忍了?”

他这话还是往常的戏谑语气,甚至是笑着的,可心里却感觉像被蛛网一层层覆上去了似的,积郁着些叫人难以呼吸的意味。

刚打电话时,喊着江临琛的名字时,不是挺能告状,很懂借势,被欺负了也知道找人撑腰吗?怎么到了他这里,就这么犹豫,这种三流货色也能忍了?

“你怎么说话呢?你除了给我找事就没对我好过,我哪里敢麻烦您啊。”

温之皎的声音响起,阴阳怪气的。

“刷卡的时候怎么不觉得麻烦?”

顾也直起了腰,手支在膝盖上,撑着额心道。

他黑发垂落了,也笑了起来,虽然总觉得唇齿到脸颊上的肌肉都带着些疲乏,“算了,问你是谁你估计也不清楚,把电话公放吧。”

温之皎半信半疑似的,“干什么,你不会又要整我——”

哦,这就是你的亲疏有别。

江临琛心肝黑成那样了,你信任他。

我都说了我会帮你,你还担心我害你。

“江临琛的会议比我更晚结束,事后你再跟人算账就丢人了。”顾也很会抓重点,又道:“怎么,现在不要面子了?”

这种事,事后报仇多憋屈!而且现在人多,怂了的话面子就没啦!

温之皎立刻公放了手机,望向赵毅前,“顾也跟你有话说。”

“哟,刚刚还是江临琛,现在又是顾也了?”

赵毅前身旁的人话音凉凉。

顾也的话音也很凉薄,公放出来时,嘲讽意味更浓,“刚刚还以为是个畜生,没想到是几个畜生。”

赵毅前和身边的人脸色都难看起来,一人道:“你他吗装什么呢?”

显然没认出来。

顾也并不介意,语调轻松,“在场的人和我说了,你爹是赵玉峰吧。我不知道你是赵毅前后左右东西南北的哪个,但我知道上个月衡丁国际机场里头等舱有个人在飞机上看片,被空警抓了。你爹花了五六十万压这个事。”

赵毅前脸色骤变,“你胡说什么!”

顾也道:“我有没有胡说,谁心里清楚。联致航空是谁的,你也清楚。”

他话音很轻,“你放心,我懒得处理你,刚刚的事我已经给你爹发信息了。赵家富少目无法纪,王老太爷寿宴上当众调戏欺辱女人——”

温之皎补充道:“江远丞未婚妻。”

她抬起手,又想起来自己订婚戒指早还回去了,立刻摸自己的脸,“江远丞未婚妻,听到没有。”

电话里,顾也深呼一口气,笑了声,“是。江远丞未婚妻。”

赵毅前的脸色已经彻底灰败下来,一旁的好兄弟已经悄悄松开他的手臂,准备后退。偏偏电话里的顾也跟长了眼似的,道:“现在,道歉,再处理你那个跟班。”

赵毅前的脸彻底红透了,抬起手,都有些手抖了。嘴抽搐着,汗水和脸上的血混在一块,丑而油腻。而手机也震动起来,他不断用手帕擦着汗与血,魂不守舍地道歉。温之皎一会儿嫌他声音大,一下嫌他声音小,让他硬生生吼了五六遍。原本顾也电话里那件事一说出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便很些微妙,等他吼着道歉了几次,就全然是嘲笑了。他很想努力保持着体面,迎着众人怪异的目光往外走,一路和刚刚的好兄弟互相吵起来,推诿着责任。

眼看事情解决了,温之皎立刻准备挂电话,“行,挂了。”

“用完就扔?还准备继续帮你的。”顾也语气凉凉,“继续挂着电话,公放。”

温之皎眨眨眼,吃了甜头,决定再吃个甜头,照做了。很快,他声音响起,却是对着围过来关怀的人的。

“很抱歉闹出了这样的事情,让大家看了笑话。江远丞向来珍重他的未婚妻,即便婚约临时取消了,但……我相信他如果还活,醒着的话,是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我作为江远丞的朋友,也是不得已为之做出如此处理。不然,以后若是她在出现在社交场合里,要不断依靠昏迷的江远丞来保护自己不被骚扰不被搭讪吗?”

“当然,无论江家是什么态度,我作为江远丞的朋友,都会努力照拂温之皎的。就算大家不给江远丞面子,也给我顾也几分面子吧。”

顾也说话很是圆滑,即便透过手机说话,也很有些以理服人的意味。只可惜后面的话,让人怎么听都觉得奇怪,那意思不像是要照顾朋友未婚妻,倒像是其他意味。

温随的睫毛颤动了下。

顾也果然……

他压下心中的想法。

电话挂断了,王家的人也很快出面,将这事揭了过去,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又是热热闹闹的氛围。

温之皎则迅速听到了几条支线任务完成的消息,心中很不满。她也没有仗势欺人啊,明明就是那个男的先挑事想摸他!

宴会才刚进来就发生这种事,她愈发觉得社交场合恐怖。

温之皎找了个地方坐着,温随也跟上,道:“我是没用,但姐姐……这件事用不着他们的,为什么非要拦着我。”

“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让我更丢人!”温之皎戳他脑袋,“还有,你刚刚还说让我别计较!没用!”

“我是觉得,这种事不用浪费你的唇舌,也用不着你出手。”温随握住她的手,仍是在笑着,道:“不用这么担心我,你看,我可没受伤。”

他握着她的手,贴住自己的脸颊,卷发下的面容恬静而漂亮,望着她。他又轻声道:“而且他本来就得意不了多久,对方他们也用不着他们。弄,解决这个不难的。”

他将她的手拿下来看了眼,打过人的那只手现在还有些泛红,也有些抖。想来是发了还一通气还有后遗症。

“你打他,都是奖励他了。”温随摩挲着她的掌心,把指尖插进她的指缝里,挤着她的指腹,低声道:“别生气啦,不然我们早点回去?”

温之皎甩自己的手,想把他甩开,支着脸,“讨厌,黏死了。让我想想,我要做什么。”

要欺负人,那才不是欺负呢!

薛灼灯人呢,一进来就消失了,烦死了!

正想着,便又有人过来社交,碰杯。

温随却紧紧挽着她,不想让她走,温之皎只好逢人便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江远丞的未婚妻,温之皎。”

就这么来了几次后,温随脸上一点笑都没了,也不强行在社交时拉着温之皎不让走了。她发现后,立刻惊喜地跑开。

温之皎回想着任务。

欺负……欺负谢观鹤,谢观鹤,穿着很朴素,然后,谄媚。

她想着想着,四处观察着,眯着眼,仿佛一个初出茅庐的特工。

温之皎走走停停,终于走累了,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救命,都是人,她本来就记不太清楚人脸,这种挑人欺负的活光是在挑人阶段她就要累死了。偏偏刚一坐下,便立刻又有人来搭讪。

刚刚那一通电话显然有用,这搭讪的人礼貌了很多,但也很烦。

他絮絮叨叨个不停,期间还不断将自己的妹妹,朋友拉过来絮叨介绍。仿佛她就要被他拉去见家长了似的。

好不容易结束了,又是新的搭讪的人。

温之皎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濒临爆发,最终她只能对着侍应生招手。

侍应生似乎没有看到她,径直路过,温之皎便一把拽过他的手。

温之皎厌倦道:“去给我拿杯香槟。”

薛灼灯不见了,欺负不了,谢观鹤她又不大记得长啥样了,找不又找不到,温随又粘人。

这个破宴会真无聊,喝酒算了,受不了了。

侍应生:“……”

他道:“什么?”

温之皎转头望过去。

侍应生穿着白衬衫西裤,肩宽腿长,黑发下容貌冷淡清俊,胸前没有胸牌。

温之皎道:“你不去我就找你们经理,说你作为侍应生没戴胸牌,你也不想扣钱吧?”

侍应生道:“……哦?”

“你哦什么哦?”温之皎此刻已经濒临崩溃,深呼吸,看着他:“你知道江远丞吗?我未婚夫,你信不信我让他晚上变成鬼找你,快给我去——”

等下,这个穿搭,这种长相!

不对,有诈!

温之皎昂着下颌将他又仔细看了一遍。他眉眼冷淡,衬衫西裤,可手里却挽着风衣外套。灯光下,俊美无俦,清冷卓绝……嗯,这个长相,和这种简朴的打扮,是谢观鹤!

她眼睛亮了起来,继续挑衅道:“怎么还不去,站在这里碍眼睛,听不懂话是不是?”

谢观鹤脸上并没有任何起伏,话音淡淡,“这里有四种香槟,你要喝哪种?冰块多少?”

温之皎:“……”

等下,他怎么不解释!

不解释她怎么谄媚认错!

温之皎沉吟几秒,加大力度,“你问什么问,这也要我告诉你吗?不知道我常喝的那种吗?”

“我还真不知道您会喝酒,也不清楚您喝多少酒。”谢观鹤俯瞰着他,手插在裤袋里,却又道:“这样,温小姐,我一样给您拿一杯,冰块多少也给您分好。如何?”

相当不错的态度,但配合这张冷淡的脸和冷淡的语气,温之皎浑身难受。她撒开了握住他手腕的手,望着谢观鹤,唇动了下,“你什么态度,你这是当侍应生的样子吗?”

感觉好恐怖,还是主动挑破吧。

“不是。”谢观鹤的唇动了下,话音仍是冷的,“酒,还要喝吗?”

温之皎:“你要不是你怎么不说?”

她立刻接着道:“穷酸鬼,没用。”

谢观鹤点头,“骂完了?”

温之皎怔住,“啊?”

谢观鹤点头,“看来是骂完了。”

“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他俯身,凝着她,笑了下,“我在你眼里也只配当个侍应生,不是吗?”

……好奇怪的话。

温之皎已然察觉到些不对。

他俯身时,身上便有些淡淡的草木香,熟悉的味道勾勒起些什么。

温之皎望着他凑近的脸,又望着他的眼睛,尘封多年的记忆终于涌现。

她唇动了下,不敢置信道:“……陆京择?”

太多年不见,她居然现在才认出来,这根本不是谢观鹤,这是陆京择啊……难怪眼熟,还以为是谢观鹤呢……

陆京择闻言怔住,瞳孔骤然扩散了。

他眼皮痉挛了下,笑出了声,抬起手,掐住了温之皎的下颌。

陆京择的手指冰冷,力气并不小,温之皎只觉得下颌被捏得疼而冷。她昂着下颌是,眼里有了雾水,却也立刻抬手扣住他的手腕,指甲狠狠陷入他的手背。

“松开,疼!”

温之皎懊恼起来。

“那还是我更疼。”

他道。

手疼吗?可明明受过更疼的痛,也未曾觉得如此心枯。

陆京择的呼吸重了些,没有松开手,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许久,他移开了视线,笑了下,话音很轻,“温之皎,你啊……”

真奇怪,他那么冰冷的表情,可眼睛一弯,眉眼要化了似的。

温之皎望见一颗泪像钻石似的掉下来了,没有从他脸上流淌过,不是慢吞吞的,而是唰啦一下摔下来似的。她几乎没能看见它的尸体。

陆京择的声音响起,“原来……贵人多忘事。”

他松开了手,望见她脸上被他掐得有些红,他的指尖便动了下。眼皮痉挛着,她也松开了手,他垂落视线便能看见手背烙出来的几枚血似的小月亮。

温之皎心中有了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咬了下唇,道:“呃,你过得不好吗?那我给你打点钱?”

陆京择头抬高了些,灯光下的表情晦暗不明。

他唇是弯而抿着的,没有声音。

她只能望见他的喉结在滑动。

几秒后,他转身走了。

不多时,一名侍应生端来了一杯猩红的酒液。

但温之皎拿起,嗅到了草莓的香气。

这一幕很快便让人纳入了眼中。

暗处之中,谢观鹤转身离开,垂落的手指捻着流珠。一人端着酒经过他,看着笔记本上的剧情梗概:

[谢观鹤为了试探陆京择,挑了赵家的喽啰针对温之皎,本意逼陆京择出手。但未曾想陆京择临时有事来迟,顾也先一步出手,在他思考着如何试探时,意外撞见温之皎与陆京择的接触。他施行了计划,羞辱温之皎以杀陆京择的威风。宴会后,他也想办法控制住了温之皎,只是没想到,一时不察喝到了下了药的酒,与温之皎在车内翻云覆雨。而陆京择目睹了全程,当场掌掴…[展开]]

[当前任务:与温之皎单独相处,将她带到【定位】这个地点]

[当前任务:帮助谢观鹤完成对温之皎的羞辱]

[当前任务:给谢观鹤送上下药的酒。]

[当前任务:让陆京择撞见谢观鹤翻云覆雨]

他转过头,谢观鹤的踪影已经没了,并没有拿一杯酒。

位于宴会厅外的高台,乐队已经下去了,不断有人调试着其他的设备。也许是为了等会儿,王家的人上去致辞。

寿宴即将开始了。

顾也刚出示请柬,便从余光中望见江家的车。

他收回了视线,心中的蛛网又覆上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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