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崇祯十七年

这一年亿万万汉家儿郎,从此开始了数百年留着金钱鼠尾辫任人嘲弄的屈辱历史……

而在此刻的湖广布政使司武昌府,武昌县(今鄂州市一带)。北方的战乱似乎还没有影响到江汉平原。

七月,稻农们挽起裤腿,把镰刀插到腰间,冒着夏日毒辣的大太阳,在稻田里急匆匆收获稻谷的季节。

田野里四处都是劳碌的身影,佝偻着身躯,穿着打着密密麻麻不同颜色补丁麻布短衫的农人们在稻田里挥汗如雨。

只是无论再怎么劳累中国农民的手一刻也不曾停下过手中的镰刀,小心翼翼地重复着手中的机械运动,将那一粒粒缀满了稻穗的谷杆准确地扔到背后的背篓里。

前几年不是旱就是涝,收成都不是很好。水田里几个面庞晒得古铜色的农民正议论着今年的收成。

“二哥,今年菩萨保佑哦,我们湾里今年一亩地怕不是能够打3石米!”

被称作二哥的男子道:“那倒是的,我们屋里三亩田,就算一亩田打六百斤谷,那也能收不少咧!除了今年要交给县太爷和高老爷的800斤,估计今年饿不到。”

“说实话,前几年要不是我们湾里的高财主仁义,你我哪里还能撑到今年,怕去年就去讨饭了”

“那是的,去年屋里都揭不开锅了,还是高老爷大发慈悲,天天给我们这些庄稼汉给粥,要不然我这一条烂命去年冬天就去见阎王了。”

“你怕不是做白日梦,就我们这样的穷酸想要见阎王老爷,怕不是凑不齐路费哦。”

两位农人互相嘲弄一番,仰头大笑。

话音未落,田埂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队人马。

为首的一人戴着茅草扎成的草帽,身着一袭云白中透着些许青色的儒衫,头上包着丝质方巾,稚气未脱的脸上,稀拉拉地挂着着几根刚冒头的胡须,有些富态的脸,双眼皮大眼睛炯炯有神,一对虎虎生风的招风耳。

看上去虽然带着一丝丝的稚嫩但是眼神中又时不时透出一丝坚毅,此人就是两位农人空中所提到的高家大湾唯一的地主高和的独子——高兴(xing)各位看官别混淆了,不是即兴的那个发音而是北京大兴国际机场的那个兴。

只见高兴飞快地挑着两个盛满了绿豆汤中等大小的圈铁木桶,在杂草丛生的田埂中如履平地。

待来到刚刚在田埂上休息闲聊的两兄弟面前,自顾自地从腰间取下一个葫芦做成的水瓢从桶中满满地舀了一大瓢煮的草绿色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诱人的“绿豆汤”递给田埂上坐着的二人道:二爷,三爷,今天这么热,真是辛苦你们了。

被高兴倒绿豆汤的男子,连忙将双手在胸前擦了两下,将绿豆汤接了过来,受宠若惊地道:“高少爷,莫不是折煞老头子了,天这么热,少爷还天天给我们这些泥腿子端水送饭,要是累坏了身子,就是把小子全家老少都卖了,也赔不起啊。”

“二爷,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都是一个湾里的,你们天天起早贪黑地给我屋里种田,我来端水送饭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莫要再讲礼了,快喝,这大的太阳,不喝点东西,等下中了暑气么样办?”

“诶,多谢少爷,少爷一家真是菩萨心肠,这方圆几百里,谁人不羡慕我们高家大湾有一个好财主!”

高兴一边继续挑着肩上满满的两桶绿豆汤,朝着田埂更深处走去,看到有空的碗放到田埂上就舀一大瓢。

高兴身后还跟着约莫三,五人,拉近一看有的挑着蒸好的杂粮馒头,有的挑着佐食的青菜,酸豇豆。看样子这队人是来田间地头给田地里耕作的农民们送午饭。

高家,作为方圆300余里数一数二的地主,家里光是水田就有两千多亩,还不算其他的诸如旱地,鱼池之类的。

但是在明末这个地主老财,官僚贵戚争相以谁从种地的苦哈哈家里已经干净的老鼠能打窝的米缸里刮走最后一粒米为荣的其他地主老财不一样。

高家作为方圆几百里数一数二的地主,却是以“仁善”而远近闻名,前几年江汉平原不是水灾就是旱灾要么就是蝗灾连年遭灾可以说没有一年是太平的。

其他的地主老财都在忙着怎么样能把最后一寸土地从那些因为灾害食不果腹的农民手中搜刮而来之时,高家却拿出往年的积蓄买粮,陈粮接济往来的饥民。

虽然在武昌府大大小小的县中,高家可能只算得上一个中小型的地主,远远比不上那些在朝中有人“背书”的“达官显贵”。

但因为高家的乐善好施,散尽家财也要在大灾之年救济来往的饥民和左邻右舍,所以附近因为灾害而失去土地的农民都乐于投献到高家来当佃农。

过了一晌,看着手中空空如也的空桶,高兴终于累得一屁股坐在了身后水渠的小石头上。不时地指着天发牢骚:“死老天爷,这都快八月了,还要热到什么时候?”

忽然,高兴之父,高老财主不知从身后哪里蹦出来,看着儿子放浪形骸的样子狠狠地道:“你小子,叫你考科举,当大官,考了四五次,连个秀才也没考上到现在也还是个童生,下地干点活就累的喊爹喊娘,你说你能干个啥?”

“老子不行,靠小子,老爹你这么厉害,也不至于到老了才捐个秀才!”

高和一听这话顿时本来就黢黑得脸又似乎变青了一点,作势就要抄起手里的扁担打过来。

高兴见状不妙,撒腿就跑,高和拿起扁担穷追不舍,一父一子,一老一少就这样在七月的烈日和旁无数耕作的农人注视的眼光下,你追我赶,不亦说乎。

高父也真是老当益壮,约莫追了出去二里地,才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喘着粗气望着高兴远去的背影撑着膝盖不停地叹气。

高兴不知道是过于恐惧高和还是享受这种被老虎追在身后的快感,在父亲责骂的声音越走越远之后依然不顾一切的闷头朝着田野尽头跑去,这速度要是穿越到现代,不说博尔特至少与苏神并驾齐驱估计是没有问题的。

又独自往前跑了一里地,说时迟那时快。

高兴没有看到前面路是个断头路。扑通一声,掉入了路尽头的水沟,更不幸的是水沟侧面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头,这一下正好砸在了高兴太阳穴上,顿时血流如注,晕了过去。

高老财主迟迟不见自己的宝贝儿子回来,正感到一阵困惑,忽然听到远处儿子跑去的方向传来:“啊”的一声,还以为是草丛里的蛇。

追上来一看,宝贝儿子躺在深约三米的水渠里,头上不停地往外冒着鲜血顿时惊得魂不守舍,呆若木鸡,霎那间他大喊大叫地叫起旁边稻田里忙碌的两个佃农,把晕死在水沟底的高兴架起来抬回自家的宅子。

一行人在乡间的泥土路上狂奔,一进宅子的大门,高宅管事帐房先生王三会看着迎面而来的一行人,正要开口询问的时候,看着老爷身后一个老农背上背着自家少爷,少爷头上还在往外渗血,不等老爷吩咐随即把门口拴马柱上的一批瘦弱矮马骑上,朝着镇子上一路狂奔,想必是请大夫去了。

而这头望着宝贝儿子头上正不停往外渗血,正不知所措的高和,在仆人的提示下才慌忙把从被子中掏出一把的一团棉絮,按在高兴头上。紧接着双手合十,不知是在暗暗后悔因为自己,唯一的儿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是在祈求佛祖的保佑……

得亏高家湾离镇子上不远,只过了约莫两刻钟,王管事这才带着镇上的郎中急匆匆地赶来。

王三会眉头紧撇,看起来悲伤之情流露于外地对高和道:“老爷,少爷他福大命大,一定会转危为安的。”

高和似乎有些不放心地望着屋内正在给高兴把脉的大夫,问道:“你请的这个大夫,水平怎么样?要是耽误了我宝贝儿子,我怎么向平儿交代啊!”

高和口中提到的平儿就是高兴的母亲,高胡氏,在高兴前面高和与胡氏还育有两个女儿,在高和与胡氏双双都有五十岁时才生下高兴,属于是老来得子。

用武昌县的方言来讲就是“秋葫芦”。

平时高和都是把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口里怕化了,那成想今天因为一点口角之争,宝贝儿子现在头上满头鲜红地躺在榻上一动不动,隐约间口角还流出一丝丝白沫,这如何不让高和心如刀绞。

王三会,王管事一听自家老爷的问题,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老爷放心,我请的这位夏大夫,乃是方圆百里,十里八乡有名的神医,光连出诊费就得二两银子,据说去年府城的知府大人家的公子坠马,腿都摔断三节了,这位夏大夫也给治好了。”

高和闻言才略微松了口气,依然朝里屋里不停地张望,时间过了一须臾,大夫才从里屋走了出来。

旋即对高和道:“高老爷,贵公子此次头部遭到重创,伤口虽然不大但是却很深,想必是撞到了什么尖锐之物之上,但好在失血不多,暂无性命之忧,老夫已为公子清创后涂抹了金创药。但这种头部受创,何时可以清醒回来尚不好说,但以老夫行医三十余年的经验来看,你家公子大半会在五日之内醒来。”

高和听这位老郎中这么一说,心里的大石头顿时落了地,紧撇的八字眉也放松了一点,深深地对夏郎中作了一揖,老夫也就不活了,夏郎中真是妙手回春。

随即,对在一旁的王管事吩咐道:“三会,去库房取十两上好的纹银支与夏郎中。”

夏郎中一听大喜,拱拱手道:“久闻武昌县高老爷出手大气,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在下谢过高老爷,若贵公子需要差人带个口信,老叟随时预备着。”

时间转眼间来到了深夜,四处的旷野里蛙声一片,一片漆黑,毫无一丝光亮,只有远处草丛中时不时能看到有几只萤火虫散发着绿光,今夜无月。

早已被那些大明的达官显贵剥削的卖儿卖女,连最后一丝尊严都不剩的布衣们,怎么舍得花一天的饭钱去点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不仅是赞扬古代中国农民的勤劳朴实,更是一种现实的无奈。

但位于高家湾正中,紧挨着祠堂的高宅却灯火通明,夜晚如昼。

从窗户中望去,高兴依旧躺在古朴厚重的紫檀木床上,身边老父亲高元外守候一旁,此外几个丫鬟不停地端盆送水将用冰凉的井水浸泡过的毛巾不停地从高兴地头上换上去。

此时高兴的额头好像有如火上架着的水壶一般不停地往外冒着水珠,高烧不止,这可把高员外心疼得心如刀割,也不管各位神仙对不对得上来号。

口中不停地念叨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太上老君,各位仙人保佑我家兴儿平平安安的,百病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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