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九江惨祸

袁继咸过见舟中,俄见岸上火起,报曰:“袁兵烧营,自破其城。“良玉浩叹曰:“此我兵耳。我负袁临侯也。“《明史左良玉传》

虽然左良玉这厮从武昌顺流而下,七日来从未靠过岸,也一直吩咐手下不要走漏消息但这些早已抢掠成性的强盗怎么会犯过这个绝好的机会。

虽然史书上对于此次,左良玉纵兵东进之事没有什么太多的记载,但从武昌到九江这一段长江两岸的地方志中管中窥豹,可以得知只要左良玉的东进部队到了哪个地方,哪个地方的百姓钱财就会为之一空,说是蝗虫过境也不为过,时人叹道:“蝗灾过境尚存谷粒三四,左兵过境不留白银一二。”

此时左良玉便在随身侍卫和三四个丫鬟的伺候下将衣物穿戴齐整,这六七日在江上的漂泊更是让原本就患有眼中肺痨的他病情愈加严重,再加上江上风大浪急,船上缺医少药,这几日左良玉的病情更是急剧恶化,不断咳血,就连说话进食都是问题。

今日,江西总督袁继咸前来拜访。

此人与左良玉相识颇早也是多年的好友,一见面袁继咸就直截了当地发问道:“左公乃是皇上亲封的宁南侯,命你世代镇守武昌,如今为何无故东下,致使长江门户洞开若是鞑子和李闯顺流而下岂不是置圣上和江南万万百姓于不顾?”

左良玉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通责问也是问懵了,只不过此时他已不再是年少时再辽东勇猛杀敌的那个左良玉。

如今的他重病缠身,时日无多只见他气若游丝的小声道:“袁公,如今那南京朝廷,是阉党满朝,蒙蔽圣听,我等东林岂能坐视不理?若是让那马士英那些阉祸继续秉持朝政,你我在这江南还有立足之地吗?”

袁继咸听到左良玉这一番话,也是感慨良多,崇祯皇帝的死讯传到江南后原本东林党人倾向的是拥立潞王或者桂王为帝,正当南京众多东林大佬立贤还是立嫡争论不休的时候,堪称是南明史上最大的政治投机事件拉开了帷幕。

凤阳太监卢九德勾结总兵高杰、黄得功、刘良佐也就是对于福王继统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江北三镇几位兵力雄厚的总兵决定拥立福王朱由崧,时任凤阳总督的马士英从南京扫兴而归的时候,听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后虽然刚刚还表态拥立桂王,为了最大程度上的收揽政治话语权,立马转变了态度转而拥立福王朱由崧。

自此以后,原本对于南明朝廷拥有绝对控制权的东林党人立马就在各种政治事件中失去了主动权,落入下风。

袁继咸听完左良玉的解释后叹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中原沦陷,我等坐拥半壁江山仍然党争不止,鞑子大军饮马长江指日可待矣!”

左良玉这老狐狸一看这个老友思想上已经有些动摇了接着用喑哑的声音劝道:“袁公不若随我大军,一齐东进南京,擒杀阉党,辅佐吾皇北进中原恢复河山!”

袁继咸与左良玉相识多年,自然知道这位老朋友的德行,若是让此人进了南京不说收复中原,恐怕能保住淮河以南长江以北都是做梦。

与左良玉这个擅长投机的大老粗不同,袁继咸乃是天启五年的进士,饱读圣贤书。

历史上左梦庚投降满清后,此人被左梦庚献给清廷邀功,被押送到北京誓死不降,在狱中模仿闻天祥的正气歌作《正性吟》以明志,书写了一首直薄云天、警策后人的不朽史诗:

天地治乱,理数循环。湛兹正性,鼎鼎两间。有怀乡哲,炳耀丹青。维唐中叶,秀耸二颜。越在宋季,文山叠山。成仁取义,大德是闲。哀我逊国,方黄臭兰。名成族圮,刚中良难。淑慎以往,学问攸关。我心耿耿,我气闲闲。从容慷慨,涂殊道班。居易俟之,敢幸生还。

其遗体在同乡的掩盖下被运回宜春老家安葬。

清乾隆四十一年,清廷追谥袁继咸为“忠毅”。

咸丰八年(1858年),县人曾于宜春台下建有“袁忠毅公祠”,奉神主而祀之,表彰袁继咸的爱国主义情操。民国时,城内有一条路命名为临侯路(即今鼓楼东路),以示纪念。

可以说这么一位对明廷忠心耿耿的人物是不可能和左良玉同流合污的。

但九江防务空虚,为了不激怒左良玉,他只好虚伪推蛇道:“左公莫急,待吾上奏朝廷严惩马士英等阉祸后,左公再兴兵不迟!”

左良玉听到后却是大声咳嗽了几声后便笑了:“袁公还是一如当年,本侯也不勉强,只要你九江关不阻挡我大军东进,我左良玉保证对九江军民秋毫不犯。”

袁继咸听到左良玉的保证侯知道这位好友是卖自己个面子,哎!

长叹一声后,袁继咸就要告辞回到九江城,正当此时突然听见船外九江城内喊杀声震天,不时还有妇孺的惨叫。

左,袁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皆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了,只见左良玉在亲兵的搀扶下走到船仓外面的甲板上眺望九江城内,此时九江城内四处火光冲天,惨叫声此起彼伏。

左梦庚六神无主的慌乱跑过来告知左良玉道:“父亲,咱们手下的那些兵不停命令趁着夜色进城抢掠了!”

一听到这里,左良玉顿时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就在刚刚他还像袁继咸保证过不会进城抢掠,没想到袁继咸还未下船,手下那些匪兵便公然打他的脸,这如何不让他怒火攻心。

左良玉在一众晚明军阀中,一直以治军严谨,爱兵如子著称。其在早年的征战过程中为人刚正,不喜财色,每次战斗过后都会将战利品分给手下的将士,这让他深受士兵的拥戴。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在那个乱世中拥有一支忠于自己的私人武装。

不过在南明时期,这样的情况出现了一定的变化。虽然左良玉自己的行为依然无可挑剔,但是随着年纪渐长,他对于麾下士兵的管控力度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下滑。而在这种情况下,其军队的军纪出现了下滑。

再加上当时大顺起义军和张献忠的部队都逐渐分崩离析,有不少农民起义军选择投奔左良玉,成为其武装力量的一部分。

这些人与之前的士兵相比,缺乏训练,更加没有纪律意识,而且他们对于左良玉的归属程度也不高,这都让他对于这支部队的掌控力度出现了明显的下滑。

左良玉其人虽然晚年昏庸残暴都其人还是十分有山东大汉那种豪迈与义气,这次对于老友的食言和对于无法掌控部下的那种深深无力感让本就重病缠身的他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只见左良玉吐血后大吼一声:“我负袁临侯矣之后便昏死了过去,躺倒在儿子左梦庚的怀中。”

而一旁袁继咸看到九江城内的四处升起的火光甚至将天上的明月都遮蔽了起来和城内此起彼伏的惨叫更是双腿一软跌倒在甲板之上。

其自从崇祯十五年(1642年)升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驻节九江,为总督江西、湘广、应天、安庆军务的封疆大吏以来,对于九江感情颇深。

可以说九江是他的一个福地,如今看到九江城被左良玉手下的匪兵如此践踏,心中自然是百感交集。

然而他此时已经与城内失去了联系除了跟随身旁的一个随从外,手无寸铁只能眼睁睁地看到九江城被左良玉手下的乱兵化为灰烬,而无能为力。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此时笼罩在他心中,一时间他竟然是有些颤抖。

九江之乱过后,南明弘光政权的生命便开始了最后二十四小时的倒计时。

高兴这只小蝴蝶,最终还是为埋葬弘光朝廷添上了最重的一锹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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