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知道这次的会议,不过是为了给他一个下马威。
——不要试图挑战组织的权利,即使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孩子,也绝对不能擅作主张。
更何况,这个孩子和曾经叛逃的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按照组织的性格,留着花梨也不过是为了牵制于他。
而过不久,他就收到让他去某个地方加强这群孩子的训练,他知道,这是在提醒他准备好说辞的时候了。
手机上收到让他及时撤退的消息,因为孩子的暴露会让琴酒的怀疑拉到最大,在这种时候,和他接头的人直接跳到最上层打了报告,在提出可能会造成人员伤亡后,最后决定将他撤回,尽管他已潜伏多年,但看在他多年的贡献上决定保住他的性命。
琴酒没有回信。
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将一个孩子丢在这里,他无法想象某一天看到身穿黑衣的花梨冷着脸举枪杀人,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场面。
手机被他丢在副驾驶上,他已经习惯用抽烟来缓解自己的情绪,但因为想到不久之后就会见到那个孩子,她不喜欢自己抽烟,鼻子又灵敏,但凡有点味道都会被她闻到。于是已经拿到手里的烟又被他塞了回去。
此刻,被刘海遮住的一半的眼里多了几分郁郁,如果他没有贪图那几天的相处,趁早将她送出去的话,或许不会到现在这种地步。
别墅里因为夫妇两人外出而逃过一劫,而他们的人——那位老管家却死在了别墅里。
但对他们来说这已经算是相对比较好的结局。
至少他们寻找的资助者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不过也在提醒下他们趁着夜色离开了这里,至少不会因为黑衣组织的一时兴起,失去了性命。
手机依旧在不死心地震动,看到来电显示上的人名,琴酒将手机卡丢进了下水道,重新换上了新卡。
他现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去?
他的孩子还在这里。
迎接他的是两名体格健硕的黑衣男子,将他身上的武器卸下,脱去外套和鞋,他才被放了进去。
这是一场明明白白的鸿门宴。
朗姆依旧没有看到人影,他的神秘是令琴酒心底厌恶着的,但现在他只能用自己的卑恭虔诚来维持花梨的生命。
面前的屏幕上显示出了一道看不清的人影,那人开口:“孩子们等你很久了,琴酒。”
银发男人脸上没有任何笑容,他低垂着头:“这是我的荣幸……”
他这么说着,但并没有挪动步子。
“还有什么事吗,琴酒?”
明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朗姆却故作惊讶地问出这样的话,但琴酒脸色不变,反而为自己的行为表达歉意:“因为那个孩子,我把她送了出去的事情……并没有背叛组织的意思。”
另一头没有出声,继续等他说出去。
琴酒抬起冷峻的脸庞,那双眼里满是烦躁,嘴角带着不屑一顾的讥笑:“您知道的,孩子太麻烦了,会影响我工作的效率……之所以没有上报组织,也许是我的一点小私心,她的母亲曾经背叛过组织,如果带回来的话也不能确保她会走上她母亲的老路,如果对组织产生任何不好的影响,那是我的过错。”
“说这些,也只是希望组织能理解我并没有背叛组织的意愿,我将永远忠诚与组织。”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朗姆的笑声。
“组织一直信任你,这点你可以放心,至于这个孩子将由你训练,希望你能培养出和你一样为组织奉献的优秀成员。”
这句话虽然表面上是对他能力的承认,但只有他们知道这是一种另样的胁迫。
琴酒被带了下去。
他忍耐许久都没去探望的孩子,透过窗户他才看到在接受着什么训练。
那个孩子抱着自己的碗跑开,腮帮子还塞得鼓鼓囊囊的,试图避开其他孩子来争夺她碗里的食物,但年龄最小个子又矮,根本跑不过其他人。
不过两秒就被抢走了碗,花梨也不去夺,而是窝在角落里,像个弱的小松鼠捂着嘴巴快速嚼着腮帮子,将嘴里的食物努力咽下去。
男人瞳孔缩成一条线,像是极其愤怒的毒蛇吐出蛇信子时冰冷恐吓的目光,但他什么也没做,也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
而花梨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而是警惕地看着其他的孩子抢她嘴里的食物,那副模样简直和路边的乞儿没什么区别。
他都从来没有……饿过她。
琴酒目光冷漠地望着房间里的情况,口袋里的手死死握紧,在其他人在的时候,他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反而看了两眼似乎不感兴趣般偏过头去。
而他身边的女人似乎没察觉到这个男人心情有多差,她还笑着和琴酒搭话:“抢夺食物可以淘汰那些身体弱小的孩子,优胜劣汰,培养出最完,就被男人粗暴地打断。
“连食物的吃不饱,怎么应对我接下来的训练?”他的脾气一点也不好,现在则是升级到了出言嘲讽,面对这样的话,女人面色讪讪,“……可这是上面的规定。”
“我不需要一个连枪都拿不起的废物,”他的话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种规定的鄙夷,“说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组织连食物都买不起,随便你们,反正到时候他们没力气接受我的训练,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他这么说着,就直直往自己的训练房间走去。
独留女人面露难色,但却不得不因为他的话而和其他组织成员商量起食物的事情。
这个人的等级尚且比他们高,得罪不起。
花梨获得了一碗满满的食物,她忐忑地看着曾经的教官,下意识又盖住自己的饭,初来乍到让她之前那一顿没有任何准备,就被抢走了大半的食物,现在多了一个心眼,但听到教官说食物管饱,谁再抢夺将会受到惩罚的规定后才放下心来。
尽管如此,在其他孩子速度极快地大口吃完食物时,花梨也不敢慢吞吞地品尝,但她嘴巴小,塞不了太多食物,尽管很努力地干饭,但她还是最后一个吃完的。
好在没有什么惩罚,花梨打着嗝跟着其他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终于到了夜晚,花梨几乎累瘫在自己的床上。
只不过她闭上眼就会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尽管灯光不太亮,但那样的场面完全印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好想爸爸哦。
爸爸什么时候会来接花梨啊。
她好怕。
花梨被人戳了戳手臂,她几乎下意识就弹跳起来,但看到只是白天里站在她旁边射击的那个男孩时,她又放松了一点。
因为晚上吃饭的时候,他没有抢自己的食物。
花梨疑惑地看着他,男孩避开目光,有些冷淡地通知她:“十点会停水,你最好快点去洗澡。”
虽然声音很冷硬,但也是他的一番好意。
花梨道了谢,从自己柜子里找出新的衣服去了浴室。
宿舍里四男二女,另一个女孩子年纪最大,看着有六岁了。
花梨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宿舍里依旧保持着安静,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对话,就像机器人每日重复着做同样的事情,训练——吃饭——训练——睡觉。
他们的人生才刚开始,但似乎又好像已经停止在进来的那一天。
毫无疑问,能够被用于培养的孩子大多都是孤儿,只需要花费一点点钱就可以从孤儿院里挑选出身体最健康的,最聪慧的孩子,而且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但是花梨不一样。
她的记忆里是被妈妈爱着的,被爸爸逐渐呵护着,尽管爸爸会在刚开始的时候嫌她麻烦,会拒绝她的触碰,但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在物质上对她小气,被欺负的时候他们会替她报仇,会满足她的一些小条件,花梨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关心庇护这类情感。
她一点也不想待在这里。
花梨抓着胸口的项链,只能偷偷看看妈妈的照片来缓解思念。
直至深夜,琴酒碰到了在走廊上巡逻的人,因为之前有过试图逃跑的孩子才开始多加了一套巡逻的程序,男人朝着琴酒点头示意:“您是有什么需要吗?”
“只是熟悉一下这里,你继续忙。”琴酒并没有多说,只是表露出不想多聊的意思继续在走廊里闲逛,男人自然也没多管。
他绕了两圈,闭着眼在脑海里构造出了这里的地图,随后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走到了一间房间前。
十点之后停水停电,连门都会锁住防止他们逃跑。
琴酒在走廊尽头的监视器瞄了一眼,他盖上的帽子没有掉下来。
于是找到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白天的训练让这群孩子睡得很熟,而且琴酒的动静控制得很好,很轻微并不会被发现的程度。
走廊上的微光将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投射到了花梨的那张床上。
琴酒合上了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
房间里没有监视器,这也方便他行事。
花梨睡得不太好,她昨夜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今天晚上又被带到陌生的地方,并不柔软的床垫给她造成了一定的困扰,但因为太累她还是睡着了。
男人站在床边,尽管周围一片漆黑,但他还是能模糊地看到花梨的脸蛋,听到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似乎是在做噩梦。
手指抵在她的额头上,他依旧安静得像一根木桩子,只有那根手指活动起来,替她拨开了脸颊上的碎发,抚平皱起的眉头。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触碰让花梨多了一点安全感,和之前相比,花梨似乎慢慢放松了下来,呼吸也恢复了正常。
他不过是来看看她,时间不能耽误太久,只不过他刚想离开手指就被握住了,像是察觉到他即将要离开,柔软的小手在睡梦里精准地抓住了他,小孩啜泣一样地哼着:“爸爸……”
旁边的床动了一下。
琴酒将手指从她手里迅速抽离,男人将目光锁定在旁边床上的男孩脸上,他审视般地想要打探他是否睡着,碍于时间不够,他盯了两秒只能先离开这里。
门再次被关上,男孩才放心地大口呼吸着空气,额头冒出了冷汗也顾不了。
翌日,他们的课程里多了一项格斗。
这种课程在花梨的眼里就是打架,她体格小,身上的肉都软绵绵的,心中生出对这项课程的抵触。
“今天会有新的教官来教导你们。”
花梨抬起头看去,站在门口的银发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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