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殿下

萧兰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汤匙,看不透她内心正在想着何事。

她的内心其实是很没有底气的。

她请昭华寺普恒方丈出面写下的那一封书信,也只能用来壮一壮她的声势,好让七重门可以更加公正对待她的恩怨,但她也曾在树林中亲耳听到过郑贺年与冯海的谈话,知道翠微剑派与七重门之间有着奉天之盟。

在不了解七重门真正态度之前,她能相信的就只有天剑门与仙刀门的人。

她与天剑门和仙刀门在这件事情有着相同的处境,更加值得她的信任,在没有见到天剑门与仙刀门的人之前,她只能继续隐藏自己、保护自己,这是她最佳的选择。

秦王宫西门外。

街道上已是平静如初,因为正值饭点的缘故,街上的人流已是稀少,沿街门户都早早的亮起了油灯,挂上了灯笼,商贩门也都摆起了夜市,想赶在宵禁之前多做一些生意。

刘浅洲带着郑贺年静静的等候在西门外,负手而立,显得很有耐心。

郑贺年提着翠微剑站在刘浅洲的身旁,绝不曾想到刘浅洲会规规矩矩的等候着秦王宫的传唤,猜不透他究竟有何用意。

秦淑远已来到西门,打量一眼郑贺年,热情的向着刘浅洲迎了上去,道:“大师兄与朋友来洪川城游玩,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师弟也好有个准备。”

刘浅洲客气一笑,道:“师兄可没有那个闲情雅致,我先来为你介绍一下,我身边的这位是翠微剑派的掌门郑贺年。”又给郑贺年介绍道:“郑掌门,这位就是我的师弟,秦王宫的二殿下,秦淑远。”

秦淑远对郑贺年作揖见礼。

郑贺年也作揖回礼,算是彼此有了一面之缘。

秦淑远道:“大师兄这么晚来,有什么要紧的事?”

刘浅洲道:“听闻你救下了一位姑娘,可有此事?”

秦淑远感到疑惑,道:“确有此事。”

刘浅洲道:“那位姑娘现在何处?”

秦淑远道:“正在这里养伤。”

刘浅洲犹豫片刻,道:“你可知那位姑娘的身份?”

秦淑远摇了摇头,道:“她还不愿透漏姓名。”

刘浅洲与郑贺年相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意外。

刘浅洲如实说道:“师傅有命,要你把那位姑娘交给这位郑掌门。”

秦淑远闻言一怔,疑惑的望了一眼郑贺年,迟疑片刻,道:“那位姑娘在秦王宫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刺伤,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个清楚,师傅是怎么知道的,这么一件小事,怎会惊动到了师傅?”

刘浅洲道:“这是师傅的意思,我也不太清楚,你只管照做就是了。”

秦淑远满心疑惑,却找不出违背师门之命的正当理由,只得道:“天色已晚,为避免惊动侍卫,还请大师兄随我徒步前往。”

刘浅洲知道秦王宫中耳目众多,不想这件事情太过张扬,笑道:“无妨,师弟带路。”

郑贺年也不愿闹出太大动静,惊动了萧兰儿,因此,也并无异议,随同刘浅洲与秦淑远一同徒步走进秦王宫,向着浮生楼走去。

浮生楼下。

秦淑远道:“她就在楼上,请大师兄与郑掌门稍候,我去请她下来。”

郑贺年迫不及待道:“殿下且慢。”抬头望了一眼浮生楼,见只有顶层的房间亮着灯火,道:“请问殿下,她可是住在顶楼?”

秦淑远道:“正是。”

郑贺年对秦淑远作揖道:“得罪了。”话落,一跃而起,落上了九楼,毫不客气的推门走进了进去。

秦淑远并不想稀里糊涂的交人,本想寻个机会单独上去问上一问,却不曾想到,郑贺年会如此不顾为客之道,反客为主,抢先了一步,对郑贺年瞬间好感尽失,跟随着刘浅洲纵身一跃飞上顶楼,也走进了房间。

房间各处亮着油灯,八仙桌上的燕窝参汤还未喝完,但萧兰儿却已不见了踪影!

郑贺年走进右侧月洞门隔断的书房寻望一眼,并不见萧兰儿的身影,又走进左侧月洞门隔断的卧室看了看,依旧不见萧兰儿的身影,目光落在了床榻旁矮柜上,走过去拿起萧兰儿换下的那件染血紫衣看了起来,从紫衣破口处,已可清晰判断出萧兰儿的伤势。

刘浅洲跟着走进左侧月洞门,寻看一眼这件隔断的卧室,问道:“师弟,她人呢?”

秦淑远走进卧室,巡视一眼后,内心也感到疑惑,如实说道:“我把她救回来后,是在这里给她治的伤,她也一直躺在这张床上,我刚给她送来了一件衣服和一碗燕窝参汤,她换上衣服后,就坐在那张八仙桌上喝着参汤,一句话也不说,接到守卫的通报后,我就出门接你们去了,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她极有可能已经猜到了你们是来找她的,所以,趁着四下无人,不辞而别了。”

刘浅洲闻言,望了一眼八仙桌上的参汤,走出月洞门回到八仙桌旁,摸了摸还未喝完的参汤,道:“参汤尚温,看来,咱们的确是来晚了一步。”

郑贺年放下紫衣,也回到八仙桌旁,拿起桌上的参汤看了两眼,放了下去,走到窗户前向外望了望,又回到了八仙桌旁,问秦淑远道:“守卫通报时,殿下正与她在一起?”

秦淑远道:“不错,我就坐在她的对面。”

郑贺年想了想,道:“不知殿下给她换的是一件什么样的衣服?”

秦淑远对郑贺年并没什么好印象,但碍于刘浅洲的情面,回道:“那是我娘曾穿过的一件衣服,交领广袖的样式,并没什么特别的,她和我娘身材相当,穿上去倒是挺合身的。”

郑贺年道:“是什么颜色的?”

秦淑远道:“紫色,我娘看她原本穿着一身紫色衣服,就以为她是喜欢紫色,所以,就特意选了一件紫色的衣服。”

他在说谎。

除去夸赞他的娘亲徐王后之外,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说谎,但徐王后与萧兰儿的身材的确相当,那件白衣也的确是徐王后曾穿过的一件白衣,算是半真半假,因此,他说谎的时候面不改色,看不出半点的破绽。

这时,门外走来两名丫鬟,见到秦淑远后,都恭敬的行了一礼。

秦淑远见两个丫鬟已吃完饭回来,问道:“这里的姑娘呢,你们有没有谁见到过。”

两名丫鬟一怔,纷纷向左侧月洞门中望了一眼,见床榻上空空无人,顿时惶恐。

一个丫鬟垂头说道:“奴婢刚吃完饭回来,奴婢不知道。”

另一名丫鬟回过神来,也垂着头道:“奴婢吃饭慢了,回来晚了,奴婢知错了。”

秦淑远温声和气道:“我不是要责怪你们,只是想问你们有没有见过她。”

两名丫鬟稍稍安心下来,纷纷摇头,道:“殿下让奴婢们去吃饭,奴婢就去了,之后就没有见过了。”

秦淑远想了想,对楼下喊道:“来人!”片刻,一名带甲侍卫匆匆赶来,单膝拜在房门外,道:“殿下有何吩咐。”

秦淑远道:“见到屋里的姑娘下楼了吗?”

带甲侍卫道:“并未见过。”

秦淑远顿了顿,道:“知道了,下去吧。”

带甲侍卫道一声“是”,下楼去了。

秦淑远的情面已经做足,对刘浅洲道:“大师兄,要不要我派人去找一找。”

刘浅洲不愿将此事在秦王宫闹得沸沸扬扬,想了想,道:“不必了,一个人若是想躲,找也是白费力气,我也是为师傅之命而来,既然那位姑娘已是不在,我也能回去向师傅复命了。”对郑贺年道:“郑掌门,你意下如何?”

郑贺年虽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惋惜一叹,道:“有劳刘兄相陪了。”对秦淑远道:“多有冒犯,还请殿下见谅。”

秦淑远道:“无妨,只要郑掌门日后能多学一学为客之道,还是挺顺眼的。”

郑贺年自知过于心急,冒犯在前,当着刘浅洲的面听到这番讥讽的话语,也只能忍着心中的愤愤之情,忍让不语。

刘浅洲脸上露出笑容,也觉得大快人心,对秦淑远叮嘱道:“日后如果再有那位姑娘的消息,记得先来通报师门。”

秦淑远道:“知道了。”

刘浅洲点了点头,道:“公事已了,师兄就不久留了,师弟前程似锦,凡事千万不可较真,告辞了。”

秦淑远挽留道:“天色已晚,大师兄何不在此留宿一夜,明早再回?”

刘浅洲笑道:“师兄也想,只怕师傅还在等着我回去复命,不敢久留,还是尽快回去的好。”话落,在秦淑远的相送下,走了出房门。

夜幕已经降临。

刘浅洲与郑贺年在门外过廊上作揖相别之后,一跃飞向了暗沉的天空,一个向北,一个向西,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秦淑远静立于过廊,对这件事情越想越觉得蹊跷,走进房门,打量一眼空荡荡的房间,内心莫名的生出有一种失落感,对两个丫鬟道:“收拾一下,回去休息吧。”

两名丫鬟内心都有一些困惑,其中一名丫鬟胆子大一些,问道:“明天呢。”

秦淑远感受到一种求需的渴望,想了想,道:“明天早上,记得叫我起床洗脸。”

两名丫鬟心中欢喜,应一声是,收拾起了房间。

被人需要的感觉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价值上的认可和肯定,丫鬟们有自知之明,都无半点的高攀之意,她们都想留下的原因,就只是因为这位殿下与别的主子不同,很有教养,不但懂得心疼人,而且从不因地位差别而轻视和冒犯她们的生命。

一名丫鬟走进左侧月洞门,抱起角落里换下来的被褥出门去了,另一名丫鬟见不惯秦淑远床榻上新铺的被褥不够平整,整理完后,捧起八仙桌上萧兰儿剩下的燕窝参汤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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