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说了一句，王景煜就觉得嗓子干哑得厉害，只能停下来，喝了一口水后才继续说道，“善和堂每月义诊都是就近取那口井的井水来煮药的，所以病人的病非但没有治好，反而丢了性命。”
“那巷子里的其他人也都会来取井水，怎么就只有吃过药的人才会死呢？”
“住在南街巷尾的都是些穷苦百姓，每一个都接受过善和堂的义诊，所以顺天府一开始就忽略了那口井，只想着从善和堂的药材里找原因。”
“原来如此。”宁疏狂了然。
“就你这身体，何必来揽这份苦差呢？”封瑄奕亲手给王景煜倒了一杯热茶，放到他面前。
王景煜倒不觉得这是份苦差，聪明人总是格外享受猜到谜底的愉悦。
“王爷很重视这件事，不是吗？”
又或者说，是在乎这件事所牵扯的人，这样想着，王景煜又看了宁疏狂一眼。
就是眼前这个人，让封瑄奕押上了自己的性命，在金銮殿上力保她的清白，不然有晋王在其中推波助澜，宁疏狂早就锒铛入狱了。
宁疏狂微微挑眉，看了封瑄奕一眼，原来她这五天的安生日子是这么来的啊？是封瑄奕一声不吭地替她挡下了所有的惊涛骇浪。
“你也来威胁本王是吗？”
宁疏狂挑眉，难得听见封瑄奕在王景煜面前自称本王，这是真的生气了？
王景煜收起了浅淡的笑容，“王爷知道我求的是什么。”
“那是你的家事。”封瑄奕的确有些气恼，但气的不是王景煜用人情来胁迫他，而是气王景煜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
“但王爷知道，我这身体撑不了太久了。”即便江吟晚答应过他，但封瑄奕怎么可能不问呢？
“现在还有治愈的机会。”
王景煜笑着摇了摇头，宁疏狂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他心底泛滥成灾的苦涩，这人……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命吗？
“王爷，看在我拖着病体为你四处奔走、殚精竭虑的份上，若日后我离开了，还请王爷帮持王家。”
这是第一次王景煜把话说得这么清楚直白。
封瑄奕叹了一声，他看着王景煜，依稀又看见五哥，五哥常常也是这般笑着的，明明在笑，却一点温度也没有，甚至还能从他的笑容里察觉出一点苦涩。
“也罢。”封瑄奕终是软了态度，“王家，我会帮你顾着的。”
其实王景煜心里清楚，即便他不为封瑄奕做这么多事，封瑄奕也会如他所愿的，至于原因是什么，他一直不清楚，若说瑞王重情重义，可王家于他也没有太多的恩情。
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就不去想了，王景煜还是觉得两不相欠最好，所以才做了这么多事，让封瑄奕欠了他足够多的人情债。
这样，他也能走得安心些。
“证据已经交给周辰苍了，明日早朝就会上报皇上，真相大白，侯女的冤屈也能洗清了。”
“那些证据足够弄死宁玖妍吗？”宁疏狂说这话时，丝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杀气。
“不够，下毒的人虽然已经抓住了，但他一口咬定没有任何人指使他，所以很难问责到宁玖妍身上。”王景煜的声音越发沙哑了，“更何况，她很快就是晋王侧妃了。”
就是有证据指向宁玖妍，皇上也会为了晋王压下来的。
“相爷这侧妃二字，深得我心呐。”
王景煜的嗓子实在疼得厉害，也就不回应宁疏狂了，只是笑着点了一下头。
“不过真是便宜她了。”宁疏狂这话里分明有怒气。
“不会太久了。”封瑄奕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反正他要报仇，那顺带帮宁疏狂的仇也报了吧。
宁疏狂这才理解，封瑄奕说的是，宁玖妍离死期不远了。
“那我先回去了。”事情了结，王景煜也没有理由继续待在这里了，他这几日真的是累惨了。
“我让人送你。”
“不必了，走路的力气我还是有的。”
王景煜慢慢地站起身来，冲封瑄奕和宁疏狂点了点头，就告辞了。
“那我也回侯府了。”宁疏狂站了起来，“我这伤也好了，善和堂的事情也有结果了，我没理由再继续赖在你这了。”
经过这五天的连续打击，宁疏狂已经深刻地意识到，在家里住着是没机会对封瑄奕下手的，只有出门在外才有可能遇到伏击啊。
封瑄奕也不是会挽留宁疏狂的人，稍稍偏过头来说了声“慢走”。
“……”你连一点依依惜别之情都没有吗？
见宁疏狂没有离开，封瑄奕又问，“有事？”
宁疏狂撇嘴，“没事。”说完就潇潇洒洒地走了。
瑞王府门口，权叔已经在等了，一边指挥下人把宁疏狂的行李稳稳当当地装上车。
“权叔，这马车是……”她这才刚和封瑄奕告别，怎么东西都给她收拾好了？
“王爷说您今天就回侯府了，让我提早备好了马车。”
感情封瑄奕早就决定好今天就让她走人了啊？那幸好是她先开口说要走，不然就是被人撵出去的。
但这马车怎么这么眼熟呢？
宁疏狂看到车顶盘着的金龙的时候，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封瑄奕去上朝时乘坐的马车吗？
东陵上下，除了皇上，就只有封瑄奕能坐盘着金龙的马车了。
现在是要她坐这辆马车回忠义侯府吗？
太嚣张了吧？
封瑄奕是生怕皇城里的人不知道她这些天住在瑞王府里啊？
基本已经生无可恋了，她在瑞王府住了这么久，外头的风言风语估计都能淹死个人了，这个特殊时期，偷偷摸摸溜回侯府才是正道，这样顶风作案只会旁生枝节。
“哦，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瓜子和糕点，都是你爱吃的。”权叔没有察觉到宁疏狂内心的挣扎和纠结，热情洋溢地说道，“你路上可以吃，到了侯府还能接着吃，还有——”
权叔像是献宝似的扬起手里的小礼盒，“这是王爷特意吩咐我给你带上的，是你最喜欢的茶叶，清台县运过来的。”
“多谢权叔了。”她来的时候孤零零的一个人，这走了却大包小包的一堆东西。
“这马上都中午了，你也不吃过午膳再走，让我这老人家心里啊，真不是滋味。”权叔喜欢热闹，最舍不得府上的客人离开了，再说宁疏狂又十分讨得王爷的欢心，权叔就更不想让她走了。
“我已经叨扰多日了，得尽快回去了，侯府也有一堆事情等我去处理呢，下次得空了，我一定过来讨一顿午饭吃。”
“好好好，你随时过来，我让你权婶给你做好吃的，这段时间来一直让你跟着王爷吃素，我太不好意思了。”
“怎么会呢？我带着伤，只能吃些清淡的食物。”宁疏狂见行李都装上车了，便和权叔告辞了，“那我就走了，您留步。”
“好，侯女慢走啊。”权叔冲宁疏狂招手，又吩咐车夫路上慢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