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对此没有惊讶，没有怨恨，她早就料到了皇上会是这样的反应，“君穆是嫡子，他受不住储君之位，下场只有死。”
“可是他的心疾这么严重，你是瞒不住的啊！”皇上渐渐松开了皇后，“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纸包不住火的！”
“猎场一事闹得太大了，君穆的心疾已经人尽皆知了，在场的那些大臣，哪一个不是人精，哪一个不知道侍卫所言是句句属实，哪一个心里没打着自己的算盘啊？朕能够为你杀一个侍卫，可朕就是贵为天子也封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啊！”
“是，臣妾输了……”
皇后早就知道自己一败涂地了，现在的她没有了往日的荣光，没有了往日的骄傲，如一个阶下囚，颓败地等着宣判。
“皇上，江姑娘来了。”守在殿外的孙福轻轻叩了叩门扉。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又见皇后失魂落魄地站着，便走过去给她擦掉了脸上的泪水，然后才提高了声音说道，“请她进来。”
“是，皇上。”
殿门被推开，江吟晚走了进来，门又轻轻关上了。
“民女江吟晚参见皇上。”只行拜礼，未行跪礼，足见医宗在皇室的地位之高。
“太子如何了？”
“殿下还在昏睡。”眼下对封君穆来说，昏睡着远比清醒要安全得多，“民女用金针封住了他的心脉，殿下没有性命之忧。”
皇上和皇后都松了一口气，皇后问，“那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明早吧。”
“江姑娘，素闻医宗医术精湛，世间无人能比，从未有过医宗不能治好的重疾。”皇上心里还是留存了一丝希望的，“太子的心疾能治好吗？”
“能，只要给殿下换一颗健康的、合适的心脏。”
皇上惊讶极了，“世间真有以心换心之术？”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再换成别人的心脏，那人还能活吗？
“世间没有，但医宗可以！”江吟晚的倨傲在这一次显露无疑。
“那江姑娘有几成把握？”
“三成。”
“只有三成……”皇后呢喃，那真是在鬼门关徘徊了，“那若不换心呢？”
“以殿下现在的状况来看，大概只有一年左右的时间了。”
皇后按着自己的胸口，那颗心疼得厉害。
“三成也好！不试过怎么知道？”皇上极为理智，“江姑娘可有找到适合换心的人？”
“已经有眉目了，我派人去找了。不过，太子殿下并不愿意用这个办法。”
“现在容不得他愿不愿意了！”储君的安危生死事关重大，影响朝局，牵扯着东陵国运，“还请江姑娘尽快找到那个人，不管用什么方法，付出什么代价，朕都可以！”
“皇上放心，五日之内，我一定会将那人带回来的。”
“好，有劳江姑娘了！”
皇上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五日内，他会竭尽全力安抚好群臣，稳定朝局，如果太子的心疾真的能被治愈，他会将猎场一事彻底抹杀，让太子继续坐稳储君之位！
“民女告退。”
殿中的气氛沉闷而古怪，压得人心里难受，江吟晚片刻都不想多待。
“皇后。”
皇上满身落寞和凄凉，“朕，是不是一个很窝囊的人？”
无法主掌朝堂，无法安定后宫，更无法保护自己深爱之人，甚至，他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
皇后没有说话，她看着窗子外西沉的太阳，安静地落泪。
……
皇上出了东宫却没有回御书房，而是去了占星台。
风倾云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皇上会来，已经煮好了清茶。
皇上落座，没顾上喝茶就开口问道，“太子的命数如何？”
“迷雾笼罩，前途渺茫。”
皇上冷笑，“朕记得，国师曾告诉过朕，太子是帝王之命！”
“殿下的确有此运数，但如今出现了许多变数。”
“什么变数？”皇上问得急切，他看着风倾云背后的九天星辰命盘，浩瀚宇宙缩聚于此，星海茫茫，唯有少数星辰闪烁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皇上，人之一生，命数、运数、劫数、变数交错，从未有一个人的命运是一成不变的，臣虽能够窥见天机，但有些事情，臣无能为力，殿下的选择，旁人的选择都会成为命中的变数，左右殿下命运的轨迹。”
皇上强忍着心中的怒气，“这么多年了，从你师父的天机不可泄露，到你所谓的无能为力，也不过是换了一番说辞而已。”
“臣之所谓变数，有好亦有坏，也许不久之后就会有人为殿下拨开迷雾，重现朗月之光。”
“你是说……”皇上心中一喜，“太子能得贵人相助？”
风倾云点头。
皇上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江吟晚的三成把握如今是九成了。
“那朕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你。”
风倾云知道皇上想问什么，却没有显摆自己的先见之明，伴君如伴虎，旁人太聪明，终是要被忌惮的。
“你是东陵国师，守护皇宫安宁，司掌宫中所有人的命数，那个宫女死了，你可知道？”
风倾云自然知道皇上问的是那个叫红莹的宫女，猎场的事情他早有耳闻。
“臣知道。那宫女死后怨气不散，于宫中飘荡，是臣超度了她。”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连太子的心疾你也早就知道了？”皇上明显是动怒了，“你知道了却不告诉朕？”
可风倾云还是不卑不亢的样子，甚至没有请罪，只是轻飘飘地说道，“她有怨，臣便听了。但宗门规矩，不能让死人乱了活人的秩序。”
“好一个宗门规矩！”所有人联合起来将他蒙在鼓里，“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其实皇上更气的是皇后的隐瞒。
“红莹的死怪不得皇后娘娘。”风倾云很少会多此一举来为旁人辩解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知道了太子患有心疾便想着用这个秘密跟安贵妃讨一笔赏钱，得一道赦令，却被皇后娘娘发现了，对峙中，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许嬷嬷推了她一把，她摔下楼梯死了。”
“原来是这样……”皇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他的皇后依旧是当初那个善良的姑娘，即便任性骄纵，也不曾伤害过别人，可是他却让自己心上的人彷徨不安了十多年，让她独自承受太子心疾带来的打击和压力。
……
宁疏狂从猎场出来，上了马车，撩起门帘却愣住了。
“怎么了，大小姐？”车夫关切地问道，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这位大小姐不高兴了。
“没事。”
宁疏狂弯腰走进车厢，坐定后说道，“走吧。”
“是。”
车夫跳上车驾，马车驶过郊外，进了皇城，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声喧闹，小贩叫卖着自家种的蔬菜，妇人在讨价还价，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升腾起烟雾。
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百姓不知道远在猎场所发生的事情，但明日一定会有风言风语流传出来，又或许，太子患有心疾的事情，今晚就会传遍大街小巷。
东陵怕是要不安生了。
“王爷，我好奇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