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查账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宁易刚下早朝,连官服都还没有换下就接到了宁疏狂胡作非为的消息,赶紧跑过来主持大局。

可惜,晚了。

“父亲!”宁清颜转身就要告状,却听宁疏狂开口了。

“二叔既然来了,就做个见证吧,从今以后忠义侯府的管家还是英叔。”

听见自己的名字,英叔从客厅里走出来。

宁易瞥了一眼,“侯府管家,何等重要,岂是你一人就能说了算的?”

“英叔是父亲聘用的管家,他在职十多年来尽心尽责,从未出过分毫的差错,将府中大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各位觉得还有谁比英叔更能胜任管家一职?”

“这,这英叔年纪大了,府中的事情怕是——”

“请大夫人放心,小人身子骨硬朗,愿继续为候府效犬马之劳。”英叔道。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宁疏狂摆摆手,“都回吧。”

凭什么?赵氏还是不服气,正要上前就被宁易拦住了,示意她就此作罢,这宁疏狂嚣张不了太久了。

众人愤愤不平地散了,宁疏狂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血腥,可是英叔……

“刚刚吓到英叔了吧?”

“没有。”英叔知道宁疏狂意有所指,“小主子这样,很好。”

宁疏狂松了一口气,“那以后就要麻烦英叔多费点心思了。”

“应该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雪兰从院子外头轻手轻脚地进来,宁疏狂叫住了她。

“小姐饶命!”雪兰立马就跪下了,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完了,小姐肯定是知道我去通风报信了……

是啊,我知道。

宁疏狂也觉得神奇,魂穿之后,她就能听见人心里那些强烈的、惶恐的、急迫的声音了。

“去告诉厨房,我想吃烤鱿鱼。”

“啊?啊!是,是!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

雪兰自以为逃过一劫。

……

英叔接管侯府的第一件事就是查账,可这账越查越让他触目惊心,当即拿着账本去了清风院。

“小主子,这些年来侯府大大小小的开支用的全是朝廷拨下来的抚恤金啊,这是将军以身殉国换来的啊,如今都快让他们挥霍光了!前天单单老太爷的寿宴就花费了一百两,这都够小户人家一年的开支了!”

“父亲的抚恤金有多少?”

“朝廷给了十万两。”

宁疏狂叹气,原主当时躲在铜镜里听到赵氏的那番话时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啊?

原主知道朝廷给了抚恤金,可赵氏骗她说只有一千两白银,根本养活不了侯府上下,这么多年以来,原主一直以为是二叔的俸禄撑起了摇摇欲坠的侯府,所以她不是懦弱,而是感激,感激二叔一家没让侯府破败。

于原主而言,这忠义侯府就是她的一切,是父亲的风骨,也是父亲的墓志铭。

“将军生前是决不允许府里铺张浪费的!”英叔越说越痛心,“将军在世时每月都会拿出一半的俸禄去接济伤残将士,更是将府里的吃穿用度降到最低,偌大一个将军府,下人不过二十余人,省下来的钱都拿去供夫人开药铺了。”

“母亲还开了间药铺?”

“夫人心善,和将军一样悲天悯人,夫人在南街上开了间药铺,是专门给穷苦人家看病施药的,经常是不收钱的,所以入不敷出,都是靠将军撑着的,可那时将军和夫人都很高兴,我们这些下人也高兴。”

“那药铺现在如何了?”

“被大夫人收去了,药铺的掌柜和坐堂的大夫都换过了,再也没有给穷苦人家免费看过病施过药。”

宁疏狂觉得心里压抑得难受,许是原主的记忆和情绪在作怪吧。

“二叔的俸禄有记在账上吗?”

“没有,老爷的俸禄向来是收在自己房里的,然后让大夫人拿去开酒楼和金银玉器铺子了。”

“府上还剩下多少银两?”

“二……二十两。”连英叔都觉得难以启齿。

宁疏狂冷笑出声,“怪不得二叔这么轻易地妥协了,是认定这侯府没了他必定破败。”

“他们怎么能这样?将军当初就不该好心收留他们一家!明明就是他们先抛弃了将军,居然还能厚颜无耻地找上门来认亲!”英叔气愤,想当初宁家人没住进来之前,将军府是上下一心,和乐融融的。

“抛弃?”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那时候小主子还没有出生呢。”

“你说来与我听听。”

“小主子可曾看到过将军胸口上的奴字烙印?”

宁疏狂摇头,“我只知道父亲身上都是打仗时受伤留下的疤痕。”

“将军是奴隶出身,胸口上被烙了一个奴字,是从黑市逃到军营里去的,将军年少成名,因这出身不知受了多少讥讽。”

宁疏狂惊诧地看着英叔,这么多年了,她竟一点都不知道?

“不怪小主子不知道,这事现在鲜有人知了。将军战功显赫,深得先皇器重,明德十五年,先皇欲封其为中郎将,却遭大臣反驳,羞辱将军是奴隶出身,先皇在金銮殿上拔剑斩杀了那名大臣,威慑天下。”

“明德十九年,将军又大破西陵和北陵两国的围攻,解东陵亡国之危,被奉为战神,官拜镇国大将军,就再也没有人敢非议将军的出身了。”

“原来如此,那父亲怎么会成了黑市上的奴隶呢?”

“将军受封镇国大将军那年,老太爷一家寻了过来,说是将军的亲人,将军说不认识,让我给点银子打发走,他们拿了银子走了,头也没回过,只有将军站在门口失神。”

“父亲心里是渴望有家人陪伴的。”这种感觉,宁疏狂太熟悉了。

“后来那些人又来要钱,我当他们是骗子,就赶他们走,没想到他们就坐在门口闹起来,将军让他们进了府,我候在大厅外头听见将军质问他们为何要将他卖到黑市为奴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真是将军的家人。”

英叔忍不住叹气,“老夫人说他们是无可奈何,家里快饿死了才狠心把将军骗到黑市上卖掉的,可那时将军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啊,就要忍受皮肉之苦,被烙铁烫了一个奴字在胸口上!”

宁疏狂无声地叹息。

“世道艰苦,穷人家卖孩子也是常有的事情,可是将军吃了太多苦头了,在黑市受了折磨,在军营又被羞辱,那战场更是九死一生的地方啊!”

“抛弃就是抛弃,岂是一句无可奈何可以搪塞过去的?”所谓血浓于水,在宁老夫人将父亲卖到黑市为奴的那一刻就被斩断了。

“将军当时也是这么说的,他从黑市上逃出来以后回了家,可老夫人没有认他,他孤身一人,无处可去,最终入了军营,将军心灰意冷,他早就是这个家的外人了,也没必要去认这个亲了。”

“若非父亲功成名就,他们又怎会记起还有父亲这么一个儿子?”

“是啊,府上的下人都觉得不值,可老夫人一家还是住下来了,她说她对将军有十二年的养育之恩,就算要恩断义绝,将军也得赡养她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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