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封瑄奕满身的戾气，宁疏狂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痛苦。
“臣还有事，先告退了。”
说完，抓着宁疏狂就走。
太后拔高了声音说道，“小九，哀家知道你一直放不下那段往事，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别再执着了！”
这话无疑是在封瑄奕的伤口上撒盐。
宁疏狂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封瑄奕的脸色，这人心里肯定比她的右手还要疼。
也罢，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封瑄奕拉着宁疏狂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慈宁宫。
“王爷。”宁疏狂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了，“你还是先放开我吧。”
闻言，封瑄奕停下了脚步，慢慢松开了宁疏狂的手。
宁疏狂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藏在衣袖下的右手已经鲜血淋漓了，但封瑄奕看不见。
“你没事吧？”她也真是服了自己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想着去安慰封瑄奕？
封瑄奕神色落寞，他知道，在他身后是一片桃林，“以前这里种了满了海棠树。”
宁疏狂转了一圈，突然想起封瑄奕昏迷时抓着她的手喊过一声，海棠花开了……
“是我母后最喜欢的花，父皇花了三年的时间，在宫里种满了海棠树，每一棵都是他亲手种下的，只是希望来年海棠花开的时候，能博我母后一笑。”
“你母后是个很幸运的人。”这世间最难得到的就是人心，更何况是帝王的心呢？
“父皇离开后，皇兄继位，太后就将这里所有的海棠树都砍了，种了她喜欢的桃树，就像是在宣示，这个后宫换了主人。”
封瑄奕的样子很哀伤，宁疏狂走近他，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扯住了他的袖子，轻轻拉了一下。
她不是很会安慰人，只能这么陪伴着他。
封瑄奕低头笑了一下，伸手搭在宁疏狂的肩膀上，将她转了一个方向，“现在你看到的那座冷清的宫殿曾经住着我母后。”
封瑄奕的手还放在宁疏狂的肩上，远远地看，就好像是他在背后拥抱她一样。
宁疏狂的目光越过桃树，眺望那座宫殿，深红色的宫墙上还残留着焦黑，“先皇没有修缮过它？”
“没有，就原封不动地保留着所有的痕迹。”
“可能先皇觉得，那场大火也是仁敏皇后留下的痕迹。”
“那场大火……”封瑄奕红了眼眶，父皇，你是真的不知道那场大火是谁放的吗？
宁疏狂舔了一下嘴唇，心里酸涩得难受，能这么感同身受另一个人的情绪，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她会克制不住自己去心疼身后的这个人。
“封瑄奕，人只要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即便这里种满了桃树，也会有人记得曾经这里种着的海棠花，太后急着用桃树来证明自己的地位，只能说明她心虚而已，就是得不到才用这种方式来证明。”
“其实相比于时间和天地而言，我们都只是沧海一粟，东陵的皇宫换了一代又一代的主人，这片土里生长过无数的植物，以后这里的桃树也会被取代的。”
“宁疏狂。”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竟生出了些许旖旎之感。
“嗯？”
“你也太不会安慰人了吧？”
“王爷，或许我说这话有些逾越，但是我想仁敏皇后和先皇不希望你一直沉溺在悔恨和痛苦之中，该报的仇要报，该怀念的人也该好好地去怀念。”
也许等他报了仇才能真正释怀吧？
“回去吧。”
封瑄奕转身走了，宁疏狂苍白着一张脸，快步跟上。
宫门口，侯府和瑞王府的马车各自停着，宁疏狂和封瑄奕告别后就上了马车离开了。
落影瞥见封瑄奕手上的猩红，吓了一跳，“王爷，您受伤了？”
封瑄奕摇头，“没有。”
落影又多看了几眼，“那您手上的血迹是……”
封瑄奕愣了一下，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摩挲着手指，的确有些黏糊糊的，散发着一股冷香。
“这是血？”封瑄奕皱着眉头问。
“是血。”落影也觉得奇怪，“但没有血腥味？”
宁疏狂身上的秘密太多了。
封瑄奕的左手慢慢握紧，他刚刚是抓着宁疏狂的手腕的，只是那时候他心里被仇恨和悲伤占据了，以为是自己的手心出了汗，可现在看来，宁疏狂应该伤得很重。
“落影，去找天山雪莲。”封瑄奕道，“哪怕是天价，也买下来送去侯府。”
落影也猜到是侯女受伤了，但天山雪莲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属下明白了。”
封瑄奕上了马车，落影驾车回了瑞王府。
封瑄奕心里痒痒的，不知是因为好奇宁疏狂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还是因为明她明痛得要命，却一声不吭。
宁疏狂没必要在他面前隐瞒自己受伤的事情，她这么做，是在迁就他当时的心情吧？
……
……
宁疏狂用清水烫蔬菜，整整吃了三天，可右手的伤丝毫没有愈合的征兆，宁疏狂的心都快要凉透了。
好在第四天的时候，落影送来了天山雪莲，虽然只有半株，但宁疏狂却已经感动到眼泛泪光了。
有半株已是不易，足够她度过难关了。
“王爷是我的恩人呐！”
宁疏狂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瞒不住封瑄奕的，但她没想到封瑄奕还会雪中送炭。
落影不是很习惯宁疏狂这样的阿谀奉承，将天山雪莲放在宁疏狂面前后就远远地退开了一步。
“天呐，无痕对我们家小姐真的好好啊！”念夏快感动哭了，也就忘记自己可能会被“无痕”灭口的事情。
宁疏狂飞快地扔掉手里的筷子，抓起天山雪莲就塞进了嘴里，这哪是封瑄奕花出去的钱啊，是她好不容易续上的命啊！
她已经能感受到右手上的皮肤愈合时的酥酥痒痒。
“请你回去告诉王爷，以后我宁疏狂唯他马首是瞻！”
落影回以微笑，“王爷说，侯女只需还钱就好。”
“好，还钱，我立刻还钱～”
宁疏狂很清楚这半株天山雪莲是有价无市的，所以封瑄奕定是靠着他的人脉和脸面拿下的，也幸亏是封瑄奕肯为她出面，否则她有钱也买不到。
“一共三万九千六百两黄金。”
宁疏狂倒吸一口冷气，指甲在石桌上划出尖锐的声响。
如果是黄金的话，她好像没有底气能把钱还上了。
宁疏狂再次热泪盈眶，“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你家王爷介意我分期付款吗？”
“随您的意。”
啊……
心里的石头暂且能落地了。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艰难地活下来了，虽然还钱路漫漫，但她又能吃肉了，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无绝人之路啊。
“那属下先回去了。”
“好。”宁疏狂谄媚地起身相送，“慢走，啊，一定要向王爷转达我诚挚的谢意啊！”
落影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宁疏狂畅快淋漓地撸起自己的袖子，见伤口全部愈合了，喜不自胜，高声一喝，“快让英叔给我炖鸡！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