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二十三章

宇宙4第二十三章

对于李/明夜而言,找到莫顿并不困难。

李/明夜身处于船锚街的贫民窟之中,而贫民窟拥有无数的嘴巴与耳朵,任何人只要在此处站上一天,便可以对城中所有新闻故事了如指掌。当然在此必须提一句,只有傻/子才会全盘相信那些来源不明、道听途说、异想天开的蚤言鼠语,老百/姓在夸夸其谈与以讹传讹方面的天赋,足以秒杀后世所有八卦小报的专/业狗仔。不过很显然,任何谣言八卦总会隐藏有那么一丁点真/相,不论这真/相的占比有多稀薄。

比如法尔卡斯·安德烈确实还活着,至少他是活着被领主侍卫所擒获的。不少人宣称安德烈在被擒之后冲侍卫队长的脸上打了一拳,还有人说他只是啐了一口,更多人说他挣脱束缚将侍卫队长按在地上揍了一顿,仅有少部分人表示被按在地上揍一顿的其实是安德烈……可想而知,生活在这儿的人/大多不怎么喜欢那名侍卫队长。

比如被擒的确实只有安德烈一人,因为大家均不知道现场还出现了另一名与安德烈差不多厉害的人物。作为一名首领级土著人物,莫顿的实力与安德烈不相上下,更兼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魔法手段,他若是出手,势必会得到人/民群众的广泛关注。

比如城中只有一家监狱,乃是一处位于主堡附近的地牢,至于地牢究竟有多深,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船锚街附近有不少人进过监狱,但他们通常仅在地/下一层徘徊,而这就足以吞噬他们的勇气与意志,在李/明夜看来,所有的叙述都像是瘾君子嗑药之后的胡言乱语。蒂萨城是一座古老的城市,它建造于和平降临于三河之前,这里的街头流传有无数传说,而地/下则沉睡着旷古的幽/灵,这无疑为所有关于监狱的故事增添上了迷幻恐怖的色彩。李/明夜相信幽/灵,因为她亲眼见过,但她不相信幽/灵能索人性命,因为她至今还活着。

综上所述,李/明夜想要找到莫顿,显然并不困难。她所做的事情非常简单——她找到一帮闲汉,散布了一些有关昨日进城的谈判队伍的八卦消息,顺便为自己的男朋友打了个广告。随后她打听到城中最负盛名的厨子,前往这名厨子所供职的酒馆用餐,并为此额外支付了不少小费,接着她逛了街市,又问文森特借来手/机,拍摄了一些欧洲中世纪城市的风土人情……最后,她去监狱附近散了会儿步,不过多久,她与莫顿便发现了彼此。

当李/明夜发觉自己再度被人跟/踪时,她顺应跟/踪者的意图,走入一条窄巷。天色将暝,巷道昏暗如夜,两侧高墙耸立,周边杳无人迹。

这是李/明夜今天第三次被人跟/踪,前两次的跟/踪者相当慷慨,他们为她省下了克鲁格一天的伙食——随着等阶的提升,克鲁格的食量与日俱增,它一天就能吃掉200塞斯泰尔斯。此时此刻,这只大块头已经吃饱了,可它却贪得无厌,甚至通/过灵魂契约宣布自己还能吃下几口。自李/明夜的召唤精通与属性皆获得提升之后,她与宠物的联/系更加紧密,即使对方处于灵魂契约空间之中,他们依然可以进行一些日常交流。

“我不许你暴饮暴食,这不健康,而且这里的食物很不卫生。”李/明夜在心中严厉地说。克鲁格无法彻底领会她的意思,但它知道自己被拒绝了,一股失望立即传入她的脑海。李/明夜没有理它,她正心不在焉地盘算这次该花费力气毁尸灭迹,或是干脆把人丢入河中,又或者将尸体弃在地上……在她转身攻击之前,跟/踪者说话了。

“科蒂夫人。”莫顿的嗓音粗糙低哑,他停住了脚步,以防受到攻击,“好久不见,您还是那么的光彩照人。我是驱魔人莫顿,我猜你应该记得我,因为你似乎正在考虑该如何招呼我呢。”

李/明夜转过身,忍不住笑了一下,“科蒂夫人?”她一般被称为科蒂大人,或是科蒂阁下。

“靳——詹姆既然已经受封骑士,您当然是一位夫人。”莫顿走上前,捧起李/明夜的右手,俯首轻/吻了一下她覆着皮革的指背。“路易斯夫人,驱魔人莫顿愿意为您效劳。”作为一名私生子,他的礼节无可挑剔。

“根据眼下的情况,应该是我为你效劳才对。”李/明夜微微一笑,“城中快要宵禁了,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二人走出窄巷,朝船锚街走去。“我们要去船锚街?”莫顿发出疑问。

“船锚街不是一位夫人该待的地方,对吗?”

“那儿不安全,到处都是杀/人犯、小偷、抢/劫犯和强/奸犯,人/渣与流氓比老鼠还多,还有各种疾病……就连那里的小孩子都奸诈成性。”莫顿说道。此时他们还未抵达船锚街,可周围的气氛已经变得令人不安了。街角的阴影处,几名闲汉打量着李/明夜,眼神幽亮如狼。莫顿挡住他们的视线,摆/弄了一下他那身灰扑扑的暗绿色斗篷,露/出腰侧佩剑的剑柄。

“这种法外之地确实危险,但也有一个无可比拟的好处——那里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有太多人关心。守卫会盘/问行人,旅店老板更是他们的重点关照对象,可是他们不会搭理或是相信杀/人犯、小偷、抢/劫犯与强/奸犯。”李/明夜泰然自若,对周围隐藏的危险浑不在意,“说到危险……今天我被跟/踪了两次,一次在香料街,一次在第一街,可见其他地方也安全不到哪里去。”

“您被跟/踪了两次?”

“我得承认,我看起来确实好欺负。也许他们想抢/劫吧,顺便再做一些别的。”

“然后……让我猜猜看,你反过来抢/劫了他们。”莫顿忍不住笑了。

李/明夜想了想:“算是。我想他们已经得到教训,以后也不会再动歪念头了。”她顿了顿,问道:“你的其他朋友们呢?他们过得如何?”

莫顿沉默以对。此时几名骑士并一辆马车轰隆隆地驶来,周围人群迅速闪避,街上变得混乱而拥挤。他护着李/明夜退到路边,用斗篷下摆为她遮挡被车轮卷起的泥迹。

“没有其他人,只剩下我了。”他说道。一片嘈杂之中,他的声音低哑沉重,却轻如叹息。

——当领主侍卫与逮/捕令一起到达旅馆,安德烈爵士立即意识到自己只会为同伴带来危险,于是他将自己剔除出了队伍。他交代自己的弟/弟保护“加兰修士”,随即现身作战,将侍卫们引开。莫顿安排其他人出城,等他孤身回到旅店时,战斗已然结束,他只找到了侍从哈文。忠心耿耿的少年不愿离开主人,而作为回报,上帝赐予他一个大血洞——一柄长剑自他的肋骨中间捅/了进去,又从背后穿了出来。莫顿想尽了一切方法挽救他的性命,可他依然在三天之前断了气。

“我很遗憾……哈文还是个孩子,他不该遭受这些。”李/明夜说道。她引着莫顿走进一件烧毁的屋子,这里满是尘土,房顶/破了一小半,但对于贫民窟中的流民而言,这儿算是豪宅。在一天之前,这里被四个男人与两个女人视为安乐窝,可是当他们不满足于李/明夜给出的银币,要求她脱/下斗篷与斗篷内的所有衣服时……反正不论怎样,如今这里属于霍拉德一家了,他们家的病人需要一个有墙壁与屋顶的住处,而不是一间四面漏风、沤水渍泥的草棚。

当他们进门时,老霍拉德卧在火堆边艰难地咳嗽,不时吐出铁锈色浓痰,他的老婆正在为他擦/拭额头,小霍拉德则跳起来迎接他们。李/明夜递给他一个鼓囊囊的布袋,里面装满了苹果派与面包:“在我离开的时间里,有人来找麻烦吗?”

“暂时还没有,他们害怕我父亲的咳嗽声。”小霍拉德回答,他不住地打量莫顿。

“这保护不了你们多久,如果想继续住在这里,你最好养几条/狗。街上有许多流浪狗,只需要付出一点残羹剩饭,它们就会向你献上忠诚,而且你会发现它们比你更擅长猎杀野猫。”李/明夜摸了摸小霍拉德的头,“现在我要与我的朋友谈话了,请为我们煮一壶热水来,喝的那种。”

小霍拉德应声回到火边,李/明夜则引着莫顿走向另一间房间。这间房曾经应当是卧室,但如今它就像外间的厅堂一样焦黑、空虚且满是秽土,犹如一个空荡荡的坟墓。

“您就待在这种地方?咳嗽可是一种相当危险的病症。”莫顿听见外间的咳嗽,不由皱起眉。

“虽然我不是乌鸦,却也能断定这不过是由呛水引发的感染性肺炎而已,不会影响我们这样的人。”自觉者试炼之后,李/明夜的行/事风格温和了不少,是以她确实认真地看过老霍拉德的病。遗憾的是,她的所有临床知识均扎根于现代医学之上,无法拯救这个时代的生命,仅能替人缓解痛苦而已。“安德烈爵士勇武过人,哈文虽然是个孩子,却也有武艺在身,怎么会连几个侍卫都对付不了?”

“因为那不是普通的侍卫。”莫顿的脸上露/出极为憎恶的神色,“而是卢西恩国王所赐下的黑甲铁卫。当初卢西恩大封诸侯,不少平民与小贵/族青云直上,获得了以其实力与底蕴所不配拥有的权/利,导致长峡境内叛乱四起。卢西恩国王出兵平叛,又向忠于他的家族赐下黑甲铁卫,以保/障他们的权/利。这些黑甲铁卫……哼,我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他们难道是狼疫感染者?”

“当然!否则凯布里家族何德何能,竟然能占据蒂萨城?这儿的上一任主人是西奥莫伯爵,他的家族拥有几百年历/史,只可惜他站错了队。路易斯夫人,要是你在进城时有往上方看一眼,说不定还能看到西奥莫伯爵与他那一家老小插在城墙上的头呢。”

这想必很难,因为我不是用常规方式进城的。李/明夜在心中忖度莫顿带来的消息,“我得感谢你,这个消息很重要。”她说道,“这能阻止我丈夫做出一些傻事。”

“我听说他作为使者,被凯布里大人奉为上宾,他们正在商讨赎金的条件……听说纳吉伯爵有/意于用安德烈换取和平。”

“这一听就不可能是真的。”这只不过是李/明夜骗莫顿找上/门来的假消息而已,当然要是能骗到凯布里男爵就更好了——至少李/明夜在散播消息时确实是这个想法。“实际上,凯布里大人根本就没打算谈判,至少在卢西恩国王到达蒂萨城之前是这样。正好纳吉伯爵也并不打算付赎金,你哥/哥实在是太贵了。”

“那你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莫顿显而易见地焦躁了起来。

“我们是来营救安德烈爵士的。”李/明夜淡淡地说道,“我丈夫在为你哥/哥冒险,莫顿先生。他对我说凯布里大人想必不会将安德烈爵士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他打算劫持他,他说只要凯布里大人一接见他,这位蒂萨城男爵的性命就操在他手里了。他也不认真地想一想,既然凯布里大人知道自己要见的人是詹姆·科蒂,怎么可能不为自己的安全做一些准备?所以我一直反/对这项计划,事实证明我的反/对没有错。”

莫顿深长地呼吸,当他再度开口时,态度平和了许多:“抱歉,路易斯夫人,我只是……我只是有些着急。”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颓然地靠在墙上,他脸上滋生着青郁郁的胡茬,眼下青黑,面容憔悴,这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安德烈……我的哥/哥,他在黑/牢里,但却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我曾两次潜入黑/牢,找遍了一二层,却没有找到他。他……我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只知道他伤得很重。他还活着吗?”流浪驱魔人一贯伶牙俐齿、语言尖刻,但他现在不仅六神无主,言辞亦是笨拙得如同稚童。

李/明夜把手放上他的肩膀,“放心,只要凯布里大人的智慧超过一块生姜,他就不可能放任法尔卡斯家族的安德烈爵士死去。”

正在此时,小霍拉德走了进来。他捧着半片木头托盘,托盘中置有两个陶杯,其中一只杯子缺了把手。“我今天找到了一些薄荷叶,所以就给你们沏了茶。”他宣布。暖热蒸腾的雾气之中,贫民出身的孩子看起来像个新上/任的侍从一般骄傲。

二人礼貌地向他道谢,从托盘上取了茶,莫顿选择了那只缺把手的杯子。二人相对沉默片刻,待小霍拉德出去之后,李/明夜捧着茶杯,在内心思量了几秒,缓缓开口:“我有一个计划,它也许可以救你哥/哥,也许会让我们一起下地狱。为了使后者不会发生,我需要你将有关黑/牢的所有情报都告诉我……事无巨细。”

茶水逐渐冷却,冰凉得一如穿城而过的河水,那是凝固的冬夜的温度。待二人小声谈完,李/明夜方将冷透的茶水一饮而尽。一股劲透的寒凉顺流直下,她轻舒一口气,舌/尖尝到微弱清淡的薄荷气息,与一丝意料之外的渺茫甜意。

茶水中放了糖,少少的一点。

李/明夜有些诧异朝外间瞥了一眼。残破不堪的门户之外,小霍拉德正在火堆旁取暖——过去半小时之中,他吃了两个苹果派,喝了水,替他父亲擦/拭过身/体,并且一直没有靠近这个房间。他只是时不时朝这里望一望,眼神充满好奇,却并无窥视之意。

“‘就连这里的孩子都狡猾成性’?”她不由失笑。糖的价/格并不便宜,几与胡椒等同,但这水中的些许薄糖,想必并不是小霍拉德用钱买来的。当然了,这小子也没那个闲钱,毕竟她还未支付投宿的报酬。她想了想,“莫顿先生,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您请吩咐。”莫顿答应的礼貌,却多少有些敷衍,他的心思还在李/明夜提出的计划上。

“经过先前的事情,想必你对城中的医者知之甚详,请你找到其中真正有本领的人——那些只知道灌尿与放血的白/痴绝对不行,如果可以的话,尽量找教/堂的治疗师与巫医,并转述霍拉德先生的症状,拿一些管用的魔药来。”对于目前的老霍拉德而言,最直接威胁其生命的便是他的高热,于是最为迫在眉睫的是使他降温。李/明夜已经让他老婆为他适量减少衣物、补充水分、定时以沸酒与温水擦/拭某些部位,但也仅止于此罢了。她将老霍拉德的症状逐一列出,随后又道:“狼王正在逐步逼近,我们的时间并不宽裕,必须在卢西恩到达之前结束一切事务,并逃出蒂萨城。钱不是问题,缺/钱就再来找我,只是请务必在一日之内完成这件事。”一碗魔药的价/格说不定比一个平民更加昂贵,李/明夜看莫顿的样子实在不像个有钱人,遂如此嘱咐了一句。

莫顿将她说的话记下,又复述一遍,说得分毫不差。他收下李/明夜给出的钱,转而看了一眼外间的一家三口,有些感慨地:“您有一副善良高贵的好心肠,路易斯夫人,这家人真是交了好运。”

“莫顿先生,说一个佣兵善良,就好比说一个妓/女纯洁,这显然不是什么好评价。况且这也不叫善良,只不过是……”李/明夜略一思考,为自己付出的金钱下了准确的定义,“小费罢了。”

“抱歉,陛下……他们已经逃走了。”坎索·凯布里男爵说道。他面色灰败疲倦,瞧起来足有两三天没有合眼,脸上的每一丝沟壑都在冷风中愈发深刻,面孔写满挫败与恐惧。

他当然应该恐惧,这无/能的老蠢货,竟然连个人都看不住。狩猎者团队的团长詹姆·斯通心想。他此时刚刚驱马踏入蒂萨城的城门,身着沉重的禁军黑甲,尽忠职守地护卫在狼王卢西恩身侧,不过他却很怀疑对方是否用得着他的守护。

狼王看起来很年轻,不过三十几岁,面孔英俊,留有一圈漆黑短须,身材并不非常强壮,但这丝毫无损于传/奇人物那令人胆寒的威仪。他甚至无需开口,只是低头审视凯布里男爵……这一眼足以勾动渺小人类的本能恐惧。后者立即面色惨白地噤声,一如见到巨狼的兔子。

詹姆盯着卢西恩斜插在背后的两把巨剑,有那么一刻,他真以为对方会拔/出其中一把将对面那个老白/痴给砍了,而且他很明白,万一此事当真发生,即使在场所有人——包括那十余名首领级狼人一起临时倒戈,那可怜的老白/痴也一样死定。

场面一片沉默,连骏马与凛风都寂静无言。这种沉默源于本能,此时此刻,没有人敢开口说话。漫长的十秒之后,狼王强忍怒意,用钢铁一般冷硬的声音说:“三天之前你的信使告诉我,法尔卡斯·安德烈正在你的控/制之中,而且你绝不会同三河伯爵达成任何协议。而到了现在你却告诉我,法尔卡斯·安德烈和三河伯爵派来的谈判队伍一起逃走了?”

“陛下,请容我解释……确实是我看/守不力,但三河伯爵派人来这儿却并非是为了谈判,而是一早便包藏祸心。”凯布里男爵慌忙辩解。卢西恩没有叫他起来,他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个粗圆浑厚的声音替他求情:“陛下,外头太冷了,我们去男爵大人的厅堂里说话吧。”说话的人是卢西恩的侍卫队长瑞兹爵士,他是全境所有黑甲铁卫的总司令。作为一名高阶首领级狼人,比起狼来,瑞兹爵士更像一只藏獒,他高大强壮,皮肤黝/黑,面容凶狠果断,然而却忠心耿耿……而且只忠于卢西恩一人。

卢西恩点头同意,大家便前往蒂萨城的主堡之中。曾经属于另一个古老家族的堂皇长厅燃起熊熊炉火,火光照亮了数世纪的沧桑与奢华,恭谨地迎接长峡现任主人。待诸人坐定,凯布里男爵开始陈述事/件经过。

“我把他们安置到了城堡里,不去见他们,也没有接过纳吉伯爵的双面魔镜,只是命人严加看/守。我根本不想见他们,也绝不会和敌人达成任何协议,这一点威廉爵士可以为我作证。”凯布里男爵说道,他身边的蒂萨城黑甲铁卫队长点了点头。

“凯布里大人,恕我直言,你应该直接将他们杀了。”劳博斯·沃特公爵冷冷地说道。这位公爵率领麾下五千将士为卢西恩效命,亦是当初最早拥护卢西恩的大诸侯,是以说话一贯不留情面。“砍下他们的头挂到城外,或是遣人送回河湾镇,纳吉·克雷文就会明白了。”

“他们打着和平的旗帜,而且这等同于放弃法尔卡斯·安德烈这个人质……”

“留下双面魔镜就已足够。”沃特公爵说,立即便有人随声附和。詹姆注意到卢西恩已经皱起了眉头,看起来颇为不耐烦,却隐忍着没有开口。

“凯布里大人,请继续说下去。”瑞兹爵士说道。

凯布里男爵擦了擦冷汗:“后来谈判队伍的领队,即……河湾镇的詹姆·科蒂爵士提出异/议,要求验证/法尔卡斯爵士的死活。这是一个合理要求,我无法拒绝,而且法尔卡斯爵士还活着的消息会让他更具价值。我同意他们进入黑/牢第四层探望法尔卡斯爵士,此事由威廉爵士负责。”

“法尔卡斯·安德烈被/关/押在黑/牢最底层,就算一只苍蝇想要从那里飞到地面,都需要经过一百多人、二十多只恶狗、三层楼梯与最下层的绞盘升降梯。三层楼梯中的最下一层设有邪/恶的诅咒,若是经过者没有佩戴信物,墙壁与台阶上的雕塑就会把他们拖入墙中成为新的雕塑。第三层通常用来关/押十恶不赦的囚犯,他们将永远在黑/暗中受苦,第四层通常不是用来关人的,那层洒满了女巫酒,西奥莫家族用它来关/押一些邪/恶的东西。从黑/牢落成至今,从未出现越狱事/件……除了这次以外。我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威廉爵士介绍,“我亲自监/督他们探望法尔卡斯爵士,随行者还有十名黑甲铁卫与二十名侍卫,他们一路上没有异动。”

你也把法尔卡斯·安德烈的确切位置给了他们。詹姆心想。他不太了解那位与他同名(这确实是假名,但对方的真名太拗口了)的爵士,二人只不过是几句话的交情,不过这人既然能在短短半个多月内混成骑士,并将一名传/奇土著角色的血统血清送上阵营对抗商店,想必他也能突破四层监狱,救出法尔卡斯·安德烈。作为一名角斗/士,詹姆太知道自己的同类意味着什么了……那是做到一切不可能之事的一切可能。

“詹姆·科蒂爵士?这是谁?”有人问。

“一名新晋骑士,由纳吉·克雷文伯爵和……咳,所册封,这就是几天前的事情。据我所知,他之前是一名佣兵。”凯布里男爵含糊地解释。作为蒂萨城领主,他当然知道詹姆爵士的事迹,只是对方的身份对于己方而言着实有些尴尬……别的不提,布莱斯特的领主安德瑞斯子爵就在一边坐着呢。

“这位佣兵骑士探望了法尔卡斯,然后呢?”卢西恩亲自发问。

凯布里男爵疲惫又羞愧地低下头:“当天晚上,越狱事/件就发生了。有人向我报告,黑/牢中有三名狱/卒在换班时失踪,他们很快就发现了狱/卒一/丝/不/挂的尸体,同时安德烈爵士也宣告失踪。我命令侍卫在全城搜/查,第一时间审问了詹姆爵士一行人,可是事发之时他们都好端端地在自己房间里待着,这一点门口的守卫可以作证……”

“他们肯定有同/伙。”沃特公爵的语气极为愤怒,“你应该严/刑拷/打他们,逼问他们同/伙的下落。”

瑞兹爵士则摇摇头:“只怕没那么简单,至少这所谓的同/伙看起来并不顾惜这些人的性命……”他略一停顿,又询问:“你封/锁城门了吗?说不定他们根本没出城。”

“各位大人请相信我,你们所说的我都已经想到了。我将他们关入黑/牢第三层,命人拷/问,这时候斥候来报,称城外两里格处发现了一个临时传/送阵,看起来像是前几天就已经布下的……”

“他们果然是早有预/谋!”有人高声叫道。詹姆额外看了那人一眼,他对此人很是佩服,毕竟不是谁都有底气如此大声地喊出一句废话的。

“是的,大人,他们早有预/谋。我刚刚命人去城外检/查传/送阵与搜/查附近,就得到了黑/牢里传来的消息——詹姆爵士他们也越狱了。刑/讯室里的人都死了,就连雷利爵士这样的黑甲铁卫也不例外。有人把他的头拧到了背后,削掉了他的半个脑袋,还把他挂到了刑架上。当我进去查看时,发现他嘴里塞着皮鞭,头上插着烙铁,脸正对着刑室的门。”凯布里男爵话音刚落,厅堂里顿时充满了愤怒的咒骂声。

这听起来很像是文森特干的。詹姆心想。斗兽场鼎鼎大名的“屠/夫”是个远近闻名的“艺术家”,他总是喜欢为自己的“作品”加上一些装饰。

凯布里男爵苦笑着继续说道:“我派人守住传/送点,也派人出城搜索他们的行踪,同时更是封/锁城市,将城中搜了个遍,可就是找不着他们。说句老实话,诸位大人,此时我甚至不能确定他们人在哪里,也许他们依然躲在城中,像老鼠一样藏在地洞里;也许他们已经出了城,甚至离开了我的部/队的搜索范围;也许他们已经渡河回到河湾镇,虽然我已命人封/锁通往河湾镇方向的道路……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已经逃了,彻彻底底地逃了,逃出了我们的掌控。”

厅堂里顿时一片喧哗,诸人议论纷纷,所有人都在发表意见。就在这时,卢西恩站了起来:“继续搜索。”他一旦开口,其余人便立即安静了,长厅中唯有柴火不畏惧长峡之王的威严,兀自噼啪燃/烧。“皮尔斯,城外的搜索由你负责,要带多少人由你,只一点——我不希望有任何东西能够未经我允许渡河,即使是一只老鼠;城中的搜索由威廉继续负责,你们两个必须每天向瑞兹汇报。坎索男爵,把你的地图拿来。”

接下来便是作战会/议。截至目前为止,三河依然是天险,而且这天险对于匈牙利一方极其有利——唯一能渡河的桥梁就在河湾镇的高墙之外,而那片区域正在河湾镇守军的攻击范围之内,任何人想要强行渡河,必将迎来弓/弩的疯狂洗礼。连河岸都并不安全,此岸正处于河湾镇投石机的轰击范围之内,而彼岸过于狭窄,即使他们侥幸渡河,也根本无法架设攻城器械。纳吉家族的河湾镇拥有一条天然而险恶的护城河,这家族的祖上对待神明一定非常虔诚。

然而这样的情况很快就会改变了。凛冬已至,最多再过半个月,河流便会结冰,天堑变作通途。卢西恩显然并不满足于守卫自己的领土,他想要的是彻底毁灭他的敌人——不仅是纳吉家族,还有隐藏在纳吉家族之后的吸血鬼。在另一方面,他也必须这样做。纳吉·克雷文的檄文早已传遍全境,很快便会扩散至周边邻国,他必须以雷霆之势摧毁他的敌人。若他是胜利者,那檄文便会是诽/谤,而若他失败,或是他没有立即击溃敌人,那么一切都将变得不可收拾。

——所谓的正义、道/德与律法只是上/位者哄骗他人卖命的借口,只有利益才是国王们做选择的理由。纳吉联军必须被他很快摧毁,就像他平息国境内任何一场叛乱一样迅速,否则所有人都会看到他的软弱。卢西恩以奴/隶之身登上长峡王座,他没有尊贵古老的血统、源远流长的底蕴与四面八方的朋友,所以他不能软弱。他在国王之中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全世界所有国王都天然地乐于看见他倒/台,而他绝不能给他们机会。

会/议开至中途,詹姆走出了凯布里男爵的长厅,厅堂内的闷热与气味令他过于敏/感的嗅觉饱受折磨。门口的警卫朝他鞠躬,他礼貌地点点头。“没有什么可听的了。”他在团队频道里宣布。作为唯一有资格列席作战会/议的人,方才他一直在转播会/议内容,“战事部署已经完成,只剩下对未来战局的臆测。卢西恩的诸侯需要通/过不停地吠叫来向卢西恩证明自己的价值,而我们可怜的国王必须倾听……还好我不是他,我用不着听这些废话。”

“老大,我认同沃特公爵的看法,纳吉·克雷文绝不会坐等河流结冰。”一个团员说道,“他们肯定会提前打过来,或早或晚。我和保罗想去斥候队。”

“可以。”这对于詹姆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冷泉英子,你打算去哪里?”由于阵营模式的获利方式,詹姆说服她成为了自己的临时团员,所以他必须为她操点心,因为在军中安置一个女人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军中有女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事,但这些女人通常被分为两类——其一,即某位大人的女人,其二,即非常非常多人的女人。而冷泉英子既不打算成为前者(詹姆对此非常遗憾),更加绝对不可能成为后者。

“我还在考虑,不过我自己搞得定。”冷泉英子淡淡地回答。

“好吧,这是当然的,你总是搞得定。不过你要知道,我想帮你和你搞不搞得定无关,懂吗?”讨好这女人真难,而我真该死,居然一直控/制不住地想讨好她。詹姆心想。“我们得在蒂萨城待一阵子。你不会打算住在城外吧?”

“营帐没什么不好的,几万/人都住在城外,总不会挤不下我一个。”

“见鬼,营帐当然不好。你的营帐会受到各种骚扰,你就会对那些混账动手,然后我就必须每天为你处理各种失踪事/件。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为你在城里找一个舒适的地方住,你就好好住下,当作替老朋友省点事吧。你在哪里?”

冷泉英子略一迟疑,报出地址,她正在河流闸门的旁边。詹姆骑上自己的马,向她所说的地方行去。城中道路拥挤,大兵与平民塞满街道,然而他们看见他的一身钢铁玄甲,便纷纷鞠躬闪避。“你去那儿干什么?”他问。

“我们想弄明白命运团队是怎么把法尔卡斯·安德烈弄出城的。老大,这事儿可比作战会/议有/意思多了。”一个团员回答道。

“克林,你和英子在一起吗?”詹姆酸溜溜地问。克林长得比他帅,可是长得帅……哼,他也可以像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或者布拉德·皮特一样帅,只不过需要花费一点塞斯泰尔斯而已。

克林迅速回答:“马上就不在了。我要回我的帐篷里烤火,这鬼天真他/妈/的冷。等你解决这个谜团之后,记得告诉我一声。”

“我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可以直接问。”詹姆傲慢地展示属于团队领/袖的优越感。通常情况下,只要没什么深仇大恨,角斗/士团队即使分属于不同阵营,彼此之间依然相处得非常客气。今次兵刀相见的敌人,下一次说不定会成为盟友,詹姆并不认为“另一位詹姆”会吝啬于透露这种无关阵营的小秘密。他拨打了对方的付费通讯,后者很快便接通了。

“嘿,哥们儿,你跑得有点快啊。”詹姆亲切地打了个招呼,“我还以为这回能见到你呢,河湾镇的詹姆爵士。”

“是布莱斯特的詹姆爵士。”对方更正,“说起这个,你和安德瑞斯没啥交情吧?希望没有,不然你会难过的。”

“怎么,你们要去布莱斯特吗?又或者你打算回蒂萨城,对着安德瑞斯远远地干上一枪?我记得你是个狙击手,也许我该和安德瑞斯的侍卫提个醒。”后一项显然是扯淡,根据通讯花费来看,他们早就跑远了……但布莱斯特倒有点可能。

“哦,没有,两项都不对。”对方停顿片刻,“不过这都是早晚的事儿,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算了不提这个,你找我什么事?”

“我只是想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詹姆将有关布莱斯特的猜测暂且放下,他明白自己套不出消息了。“我刚刚听说了你的杰作……你是怎么把法尔卡斯弄出蒂萨城的?”

对方微微一怔,笑了:“这个啊?我是骑着马正大光/明地从城门出城的,我朋友在我旁边,小凯布里亲自帮我开门,还催我们跑快点。”

狗屎!詹姆差点爆粗口,好不容易才忍下。他黑着脸随口敷衍几句,便挂断了通讯。

还没到达河闸,他听到那里传来阵阵惊呼,心中立即就是一紧。待他飞速赶到,第一眼看见冷泉英子好端端地站在人群之中,心中立即放松了不少……而等他看到第二眼,瞬间就明白了诸人惊呼的原因。

河闸由粗逾成/人手臂的实心钢管铸成,宽约30多码,一旦放下,便拦腰截入河流之中。此时它被拉了起来,暴/露/出不见天日的水下部分,然而那画面令人触目惊心——钢筋铁骨的网络撕/开了一个硕/大的口子,断截处皆呈现出卷曲翻卷的凄惨形状,显然是遭某种强大外力粗/鲁撕/裂的,一些钢条上甚至还残有巨大的指印。

这看起来像是巨人干的。詹姆在心中评价。虽然他自己也做得到这一点。他走到冷泉英子身边,就听她说道:“这是路易斯·科蒂的作品。她的水怪变强了。”

“你是指场情局的路易斯·科蒂?”詹姆有些意外,“你不是说她死了吗?”

“看起来还没有。我也挺意外的,一个人叫影盟盯上,竟然还能活蹦乱跳地跑来给我们添堵。”冷泉英子摇摇头,也不知想到什么,竟然笑了出来,“不过……既然这件事是她做的,我也懒得好奇了。”那个女人做出的不可思议之事着实有些多,“从黑/牢中救走法尔卡斯·安德烈”还排不上号。

“所以他们是从河流/出城的。”詹姆哼了一声,有些不爽地抱怨:“詹姆·科蒂那个混/蛋说他是正大光/明地从城门出城,小凯布里给他开门……这果然是狗屎。”

“也许他没有骗你。你看那些指印的方向,这是路易斯·科蒂进城时留下的。”冷泉英子略一思考,迅速反应了过来,“我知道了。事情发生之后,凯布里男爵派出大批人马出城搜索,他们肯定是混进了这些人之中。”她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难怪……难怪区区一个越狱要大张旗鼓地整出这么多事,就是为了让凯布里他们焦头烂额、手忙脚乱。等过两天事/件平息,凯布里要是仔细排查,肯定会发现有士兵失踪。”

“你还想查这件事吗?”詹姆问。

“不,我已经失去兴趣了。”冷泉英子说道。她盯着河闸上的钢铁指印,“现在我打算找个暖和的房间睡上一觉,养足精神。路易斯·科蒂还活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意味着我们有硬仗要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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