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她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心脏像被紧紧攥住之后猛的放开, 不知是血液还是别的什么直涌到嗓子眼,几乎堵住了她的呼吸。

“我们去楼上聊吧。”

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说出这句话,让两人先上楼去, 发现聂尧臣的车还停在路边,肖灼应该还没走。

她走过去, 轻轻敲窗。

“77姐, 你可以走了?”

他很开心的样子,显然就是奉命在这里等她, 最好她能提前结束生意, 然后送她去跟聂尧臣汇合。

“你回去跟他说一声,我今晚可能没法赴约了,让他不用等我, 先回家去吧。”

果然不过节才是对的,侥幸想要打破一次这样的禁忌, 最终也不能成行。

虽然还不知道邱含琦他们要说的是什么, 但她就是感觉得到, 她今晚不可能有心情去赴任何约会了。

赵元熙上到阁楼的时候, 邱含琦他们都在那根横梁下站着,指指画画的正小声讨论什么。

这个地方,除了她之外, 就只对警方还有特别意义。

田警官跟邱含琦一样, 显然都不是第一次到这个地方来。

他们到阁楼里间坐下, 虚掩住门。

元熙把窗推开,“抱歉, 我可不可以抽支烟?”

她知道刑警们经常熬夜开案情会,香烟是提神必备,应当并不介意。

田隽表示请便, 又跟邱含琦对视一眼。

果然没错,这位年轻的幸存者异常聪明而又敏感,应该已经猜到他们今晚为什么而来。

元熙点了烟,狠狠吸了几口,将烟圈吐向窗外,淡灰色的痕迹在夜空中很快不见踪影。

她终于摁灭剩下的半支走回屋内。

“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邱含琦道:“今晚我值班出现场的时候遇到田师兄,他是你父母这个案子专案组现役成员。原本我也不知道,但他看到我车上有你店里的名片,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址。”

花店也卖香氛,散香的玻璃瓶夹层内还有层次分明的干花,极为精巧别致,瓶口的丝带系着写有花店地址的小卡片,开业时元熙给他们每人都送了一套,一直被她放在车上的醒目位置。

“跟案子有关

的信息我们都看过成百上千次,一看见就像系统被激活了。只是没想到,你是小邱的朋友。”

元熙的反应稍稍有些迟缓:“我父母的案子已经过去二十年了,还有专案组?”

“大案要案,案子不破,专案组不撤。”小田警官有年轻人的热血豪气,“我们平时有各自的岗位和日常工作,有空会不断复盘专案的资料,也会开会讨论。”

原来竟还有人记得这样两个枉死的普通人。

“专案组是否还有其他姓田的警官?”

“我父亲,他在分管刑侦的副局长位置上退休,是这个案件最初成立的专案组留到最后的唯一成员。其他前辈都因为人事调动和退休等因素先后离开刑警队。”

未能破案的遗憾便交由自己的儿子接班,也算是一种传承。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小田警官竟有相似的使命。

“赵小姐似乎有朋友也对这桩往事很感兴趣,向我父亲打听情况。”

“是。”

几个月前,肖灼提过,聂尧臣与一位姓田的先生见面,谈的并不是公事。

原来如此。

“案件没有侦破,信息便属于国家机密,不能随便透露,更不能随便打听。这位朋友过去就跟你们家相识吗?”

元熙抬眼:“现在这算是审讯吗?”

邱含琦解释:“当初没有在案卷资料中出现过的人和事,都可看作是新线索。元熙,我们都是为了帮你。”

“他也只是想帮我,或许用错了方法。”

“你们两家之前就认识吗?”田警官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这也是她一直想要搞明白的事实。

邱含琦说:“你上回说过,你妈妈出事前怀孕了,我仔细查过当初留下的法医报告,现场血液中并没有检出孕酮成分,也就是不支持这种说法。”

“会不会那时条件和仪器都不够好,所以没查出来?”田警官问,“物证资料应该都还有留存,要不要再做一遍?”

“这就要靠你们专案组去申请了。”

“我回去就向领导报告。”

赵元熙看着面前两个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熙熙,你还好吗?”

邱含琦看到她眼尾发红。

“没事。”她稍微

低了一下头,“我很感谢你们。”

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人跟她一样,惦念着这个真相,不曾忘记那晚在这个狭小阁楼里殒命的小夫妻。

那部脍炙人口的《寻梦环游记》里说,真正的死亡是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你。

那么这样看来,她的父母还不算真的死去。

“怀孕的事,我也只是听说,不一定准确,就算怀了,也可能在那个时候已经流产了。”元熙扶住脑袋,“我那时候太小了,很多事都不懂。”

就算看到妈妈有晨吐等症状也不会知道那是怀孕,更不会知道什么是流产会有的表现。

“没关系,物证的保存我们现在都做得很好了,可以再做实验论证。客观的证据远比主观记忆靠得住。”

元熙嘴角动了动:“田警官很会安慰人。”

“我觉得你很勇敢。重新回到这里来,重新开起花店,需要很大的勇气。”

“可是听起来你好像并不是很赞同我这么做。”

他年纪轻轻,已是一级警司,谈吐沉稳得体,又热血昂扬,必定毕业自国内顶尖的专业院校,跟邱含琦一样深谙犯罪心理学,热爱这份工作,理论与实践并进。

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样的情景重现对她这样的幸存者来说会再一次面临创伤,绝不是好事。

“这是你的选择。我见过太多的受害者家属,他们本身也是受害者,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你这并不是最糟糕的一种。”他的回答很真诚,“但我还是希望早日把案子破掉,这样你也许可以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横亘在心头的魔障消除,才有可能真正迈向新的生活。

“我现在还能做什么?”

“你已经做得很好,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到市局来看看当初的资料。”

“师兄。”

邱含琦蹙起眉头,这个提议似乎还有待商榷,没有在他们之间达成一致。

“没关系,让她自己选。赵小姐和身边的人都已经在查这件事,但你是家属,有限的资料,我们是可以给你交待的,也许你会想起什么新的线索也说不定。”

那时尚且年幼的双胞胎姐妹,被妥善安置到社会福利部门之后再也

没在这个案子中被提起过。人们都觉得那么小的孩子,又没有直接目击一切,也许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显然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说不定,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记得了。

特定条件下,也许能够想起点什么来。

当然,这需要的勇气可能比她回到这个花店里来还要大。

邱含琦他们走了之后,花店仍营业到将近十一点才挂出打烊的牌子。

两个年轻的店员忙了整天,萱子先走了,詹行知大致整理完店内的修枝和包装留下的垃圾,给元熙倒了一杯水。

她在桌旁坐了很久,一动不动。

“你怎么还没走?”她似乎这时才回神,“剩下的明天再打扫,快点回去吧,要赶不上末班地铁了。”

“我可以坐夜间巴士回去的,没关系。”小詹倒坐在椅子上,胳膊和下巴搁椅背上休息,“刚才外面有烟花,熙姐你不看吗?”

是了,她今天还跟人约好了要一起看烟花的。

烟花易逝,人也不必等了。

赵元熙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想看烟花?这么了解女生,还说没有女朋友?”

“我不知道啊,不过有人等你很久了,应该是约了今晚陪你看烟花的人吧?”

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出去,才发觉聂尧臣的车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这里,停在马路对面,看不清里面到底有谁。

“之前会来接你的那位聂先生刚才来过,听说你跟客人在阁楼谈话就又出去了,大概还在等你。”

她竟然一直都没察觉。

“我看你好像需要一点个人空间,就没立马告诉你。如果你现在ok的话,我去请他进来?”

赵元熙独自一个人在这里,他不放心离开。

“没事,你把店门打开,他就会过来了。”

她知道聂尧臣也一定注视着这边,他比任何人都更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这里,但又不敢贸然闯进来。

他那么怕人际交往的辛苦,在一段感情中这样进退维谷,竟也没想过要放弃吗?

果然,詹行知推开店门打算离开的时候,聂尧臣从马路对面下车,朝他们这边走过来。

其实他不来,元熙大概也是要去找他的。

他刚走进来,她便上前去勾住他脖子吻他,仿佛专等他来就为做这一件事。

店门啪嗒一声合上,打烊的木牌在玻璃门上拍击轻响,这个时间了,外面仍能看到霓虹璀璨,人来人往。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关他们的事,她将他拖到楼梯下方的三角空间里,外面透进来的光只能落在他们脚边的地上,反射出一点点余辉,仅够看到他们自己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臣臣子:谢谢大家心疼我,但我都是心甘情愿的。

77:你个小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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