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车子从林荫道边挪到深巷尽头, 车窗上深黑的纸膜仍掩不尽车内的旖旎。

元熙穿了长裙,跟他面对面坐着,裙摆散开如大丽花, 遮住溪谷涓流,山峰奇崛, 以及由她掌握的起伏跌宕。

聂尧臣椯息不定, 想要推开她,却又舍不得, 低声说:“这不公平……”

元熙从深吻中退开, 垂下眼睫看他眼睛:“你说什么不公平?”

她嘴唇滟光一片,红得像晚樱的花瓣。她今天素面朝天,一点妆容都没带, 这么漂亮有生气的唇完全拜他所赐。

“我说你的衣服,还好端端的……你看我。”他低头看看被丢在脚边的大衣和衬衫, “还把我衣服都扔了。”

“那我补偿你。”

她凑过去小口小口地品尝, 像吃到最美味的食物, 细嚼之后就要一口一口吞掉, “你在办公室也是这么对我的,我都没抗议过。”

被她碰过的地方像燃起火苗,血液开始沸腾奔涌, 呼吸也全乱了, 哪里还能计较什么公平不公平。

“为什么说这是礼物?”

“不是下个月就要过生日吗?去你家陪你过生日, 还得怀上孩子,现在就得抓紧了。先预支一点福利给你, 真正的生日礼物,我会再准备。”

他的车子跟他本人一样透出干净而禁欲的气息,这场耳鬓厮磨完全是临时起意, 根本什么措施都不可能做。

他揽紧她:“也没这么急。”

她只要愿意就好,他信任她,并不来自他们之间这点血缘纽带,相反的,要换取她对他的信任,才是他想让她生个孩子的原因。

等深巷尽头终于恢复平静,暮色四合,两个人重新穿戴好衣服,聂尧臣说:“我送你到福利院门口。”

“不用了,你快去看你爷爷。太晚了,你家里人该觉得奇怪了。”

他仍拉着她的手不放,“你不走了?我会不会又找不到你?”

“老巢都在这儿了,我还走哪儿去?”

他这才多问一句:“你真的在这个福利院长大?”

“我很小的时候爸妈就不在了,总要活下去啊,就被送到这里来了。放心

吧,这几天过完年我就回去了。”

赵元熙回到福利院,果然大家都已经吃好了饭,老师们领着孩子们去活动室看电视了。

衣服换到一半,有人来敲门,她只好又穿回去,跑去开门。

秦飞白站在门口,手里端着餐盘:“给你留了饭,吃一点吧。”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饭?”

“我不知道啊,但今天有你最喜欢吃的烧鸡,就特意给你留了点。”

“还是街角那个红招牌店里的烧鸡吗?”

“嗯,都开了有二十多年了,还在那里。听说马上要拆迁,以后可能也很难吃到了。”

“不容易。”元熙顺手拈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你稍等我一下,我冲澡换身衣服,很快。”

“你忘了,这儿八点以后才有热水。这会儿你只能洗冷水澡,小心着凉。”

“不会吧,居然还是只能定点提供热水啊?”她自嘲地笑笑,“回头等我挣了钱,第一件事就先把这儿的热水系统给换了。”

“这里的供水系统太老,要改很麻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秦飞白把床头的干净衣服扔给她,“你先把衣服换了。”

他从进门就看到她锁骨处的痕迹,还有她整个人沾染的情淤的气息,浓烈得让人无法忽略。

不难猜到她跟聂尧臣出去这么久做了什么。

他把脸别向窗外。

福利院的宿舍间一层楼才合用一个卫生间,换衣服只能在床和柜子间拉个帘子换,元熙他们在这里长大,都已经习惯了。

换好衣服,她把帘子一拉,秦飞白还坐在那里,神思不知游到哪儿去了。

她伸开巴掌在他面前晃了晃,“哎,怎么了,晚上有事儿?不耽误你吧?”

他摇头,“你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她跟聂尧臣分开后,回来就发消息给他,说有事跟他商量。

“还是关于聂家的事。”她在他对面坐下,“我想请你帮我查查,聂尧臣和他爷爷到底因为什么事才生分了。还有他跟曲家的关系,那个曲嘉倩是不是跟他早就认识,结婚之后,上古集团的实权是不是真有可能从他爸那里移交到他手上。”

“你是他们公司的员工,这些事难道不比我清楚?”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内部看到的才是假象,反而不如外人看到的客观。尤其是那个曲家,根基在美国,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说是两家有商业往来,但至少我没接触过跟他们有关的业务,就很好奇。”

“可这些跟你找的真相有什么关系?”

“聂尧臣要结婚了,他结婚后,不管夫妻感情怎么样,我要接触他和他家里人获取线索,就没那么方便了,所以现在要抓紧行动,未雨绸缪。”

“你还要接触他家里人?会不会有危险?”

她笑:“怕什么,他们只是生意做得大,又不是黑涩会,还能把我杀了扔海里去吗?顶多也就让我在春海市混不下去。只要能找到我妈妈的遗体,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就算让我离开国内都没关系。”

秦飞白在她手上握了握,“我怕你惹上不必要的麻烦,伤害到自己。”

赵元熙看着包覆住自己手背的这只手,大而有力,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男孩不知不觉已经有了这样的力量,不止能帮她,还一心想要保护她。

“飞白。”她不动声色地抽/出手,目光却对上他的,“聂尧臣答应了让我去半山道那个房子。”

“真的?什么时候?”

“下个月,他要跟我一起庆祝生日,邀请我去他家。这是个好机会,我等了四年才等到这个机会,不能错过。”

“我知道我知道。”他也雀跃起来,“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就是刚才说的这些,我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占据主动。你能帮我吧?聂尧臣新娘姓曲,以后难免要打交道的,我先了解清楚一点,到时不至于被打个措手不及。”

“帮你查当然是没问题,但你要答应我,不管什么情况,保护自己都是第一位的。”

“嗯,放心吧,我有数。”

“你有什么数啊,出去那么半天,晚饭都没吃。”他把餐盘里的东西推到她面前,“趁热赶紧吃完,我好把盘子收走。”

“不用麻烦了,我等会儿吃完自己收。

“你小时候吃饭吃的慢,最后也都是我陪你的,那时候怎么不逞能说自己来呢?”

“人长大了,脸皮薄呗。”

她六七岁光景,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因为短期内频繁换环境,又刚跟妹妹元卉分开了,适应得很差,吃饭像吃药一样难,别人都吃完了,她面前的饭菜还没怎么动。

秦飞白常常第一个吃完,吃完就跑来陪着她,直到食堂里最后只剩他们头顶一盏灯,昏昏黄黄的罩下来,那个场景清晰得就像昨天刚发生过一样。

秦飞白走了,浴室也终于有了热水可以洗澡。赵元熙飞快地洗干净自己,抱着衣服回到房间,就见邱含琦和夏婵坐在床边。

“你们怎么在这儿,我不是跟院长妈妈说了,给你们另外安排个房间吗?”

含琦指了指夏婵,“她说睡一起,晚上方便聊天。”

“本来就是啊!你看,这里的床本来就是通铺,我们三个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挤一块儿聊聊天,多开心啊!”

元熙把换下的衣服收进行李箱,“你不怕被我的小玩具吓到?”

夏婵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元熙所说的“小玩具”指的是什么,脸上泛红却还嘴硬,“这有什么?成年人嘛,本来就可以取悦自己的,又不一定非要男人!”

“看不出啊小婵,你懂的还真不少。”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她晃了晃脑袋,又连连摆手,“熙熙你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是猪。不过,你真的带了吗?”

看她伸长了脖子想要开开眼界的模样,赵元熙好笑:“我没这么饥渴,主要行李也装不下,下次你去我那儿再给你见识。”

含琦看着她:“你今天跟真人做了吧?”

“这么明显吗?我都洗过澡了你还能看出来。”

哪是看出来的?她们都看到聂尧臣来找她,两人又出去那么久,猜也猜到了。

含琦扔给她一个药瓶,“你药快吃完了吧,这是新开的。”

夏婵好奇:“什么药呀?”

“长效避孕药。”元熙打开自己的药盒,把药放进去,“果然就剩最后一颗,你真是及时雨。”

“朋友嘛

,就是拿来利用的。我当时介绍那位妇科医生给你,是想做媒让你们凑一对儿的,你可好,去挂号开了一次药,之后干脆把这差事交给我了。”

赵元熙面不改色心不跳:“我跟他不合适,再说人家医生小哥的心思明显在你身上,熟人好办事嘛。”

跟聂尧臣在一起这些日子,不仅是每次都戴套,她也一直都在服药,感谢医学昌明,如今长效避孕药一粒管一个月,双重保险,就是为了保证不要出现突然怀孕这样的意外。

当然,聂尧臣并不知道。

“其实你没想过生孩子,对吧?”

含琦冷不丁这么一问,元熙回过头:“怎么这么问?”

“我一直在想你白天说的投其所好,想来想去只有给他生孩子这一条了。你又是辞职又是搬家的,他如果真吓到了,想要挽留你,也就求婚和生娃这两个终极招数了。男人嘛,没什么花样。”

她这才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做刑侦的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

赵元熙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

“他下个月生日,邀请我去他家。”

“哪个家啊,半山道那个花园洋房?”

“嗯。”

“真的?”含琦果然也很激动,“他怎么突然想通了?”

“不就是你说的,想让我给他生个孩子。孩子都肯生,那就是自己人了,总要领我去认认门。”

“不会吧,你真打算生孩子啊?”夏婵咋舌,“那……那你怎么还吃药?”

“答应了也不一定就要生,生孩子这种事本来就要讲缘分的,谁说得准什么时候能生得出呢?过一段日子生不出,就当不孕不育好了。”

“你打算诓他?”

“兵不厌诈嘛。”

含琦和夏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们不用担心,这回有机会到他家里去,一旦发现了有价值的线索,说不定我就可以跟他彻底断了,谁也不用再算计谁。”

聂尧臣不会发现她接近他的真实目的,也不会发现她并没有真的想为他生一个小孩。

含琦撇嘴:“很多惨烈的杀人现场都是没有预谋的。嫌疑人一开始也只想着偷点东西、抢点小钱或者教训教训某人,最后一不小心性质就变了。”

“你又拿我跟杀人犯比。”

“杀人诛心,道理相通的。我只是想说,很多事情的发展都会跟事先预料的不一样。不过还好,你还没疯到要把一个无辜的孩子卷进来的地步。”

赵元熙笑笑:“这个过程是挺痛苦的,我一个人承担就够了,再多一个人都不用。”

不管是孩子,还是妹妹元卉。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稍候刷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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