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端王殿下跟前如何，同您没有关系。”宗月冷声道。
太子顿了顿:“你似乎对孤很有敌意。”
还不等宗月回答，他又自答道:“也是，毕竟老三喜欢你，你对孤有敌意也是正常。”
宗月面无表情，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气氛凝滞下来。
显然太子并不适应这样的场景，过往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曲意逢迎，因此他没有主动找话题的习惯。
可惜宗月也没有。
“宗小姐，明月阁是你的私产吗？”太子又问道。
他不能再容忍宗月岿然不动下去。
宗月抬眸:“明月阁是不是民女的私产，不都在殿下一念之间吗。”
即便是，太子一句话也能令它不是。同理，即便不是，太子也能将它变成是。当然，是与不是，太子都不会同她商量的。
上位者表面温和好说话，实际从不会在乎底下人的感受。何况她如今在太子眼中，不过区区以色侍人的蝼蚁。
太子眸光愈深，嘴角噙着没有温度的冷笑。
“确实如此。但孤想知道，明月阁究竟是不是？”太子暗含警告:“还望宗小姐能够如实说明。”
“殿下手眼通天，为何不自己去查。您这般问我，想必心中已有答案。无论我说是或不是，殿下会信吗？”宗月也笑了笑。
太子沉默片刻:“看来宗小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话落，院中的太子护卫蜂拥而至，层层围了宗月一圈。
“宗小姐能制服孤两个暗卫，还能制服孤数十暗卫不成？”太子冷笑:“孤的东宫护卫，不至于连个小丫头片子也对付不了。”
“更何况，宗家老太爷和宗二爷在朝为官。宗二爷是宗家大公子的生父吧，听闻宗小姐同大公子感情颇佳？”
宗月眸中迅速聚集起寒霜。
这么多年了，太子的招数还是没有变化，一如既往地喜欢捏人软肋进行威胁。
“太子背信弃义之徒，也会明白感情颇佳吗？”宗月站在原地，丝毫未因周围气势汹汹的暗卫产生影响:
“您的青梅竹马，苏家嫡幼女苏宗月病逝才多久，殿下便与皇甫家嫡女伉俪情深，难免不令人想多。”
她毫不畏惧挑衅太子。
太子眸中怒火升腾:“来人，将宗月给孤拿下！”
宗月竟敢...竟敢如此羞辱他！
怎的就是他背信弃义，他昔年难道不曾对苏宗月付出感情吗？不过是苏家势大威胁皇室，而苏宗月不肯为了他对付苏家罢了。
他怎会娶皇室敌人之女为妻？
自始至终，都是苏宗月的错。
宗月双手握住腰间长鞭，神色凝重望着周围人，太子暗卫也缓缓靠近她。
千钧一发之际，忽听门外传来皇甫临焦急的声音:“殿下，且慢！”
众人怔住，只见皇甫临一路匆忙从外面跑进来，发冠歪歪扭扭，一副狼狈模样。
“皇甫少主这是干什么？”太子轻咳一声。
皇甫临先给太子行了礼，这才看向被包围的宗月，叹息一声:“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太子挑眉。
他在干什么还用问吗？自然是教训宗月，皇甫临何时竟如此没有眼色。
皇甫临走到太子暗卫的包围圈中，将宗月拉出来。
太子眸色深沉:“皇甫少主跟宗小姐有交情？”
他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杯，思索皇甫临和宗月哪来的交情、何时的交情。
皇甫临颔首:“宗小姐确实乃臣故交。”
“哦？”太子面色微冷，居高临下望着皇甫临。
皇甫临亦回望太子，二人陷入无声的对峙之中。
严格来说，皇甫家同皇室仅乃合作关系，并非上下级，因此往日皇甫临对太子并无任何尊敬之意，凡事不过面子上好看罢了。
何况太子近日对皇甫雅冷淡不少，皇甫临又怎会给他好脸色。
两人久久对峙没有结果。
太子额间青筋暴起，他将手隐在衣袖中隐隐颤抖。
皇甫临的毫不示弱，对他而言是一种无声藐视。
云梦三大家族，果真没有一个好货色。
“既然宗小姐同少主是故交。”太子神色狰狞，从牙缝中蹦出来几个字:“那少主就带宗小姐回去吧。”
“孤今日也累了，就不招待少主了。来人，送客。”
他拂袖而去。
太子暗卫面面相觑，终究是让出一条路，眼睁睁瞧着皇甫临护送宗月离开。
出了太子居所，皇甫临也并未离开，反倒一路护送宗月回宗府。
“今日多谢少主。”
她语气尚算温和，浑然没有方才在太子面前的冷漠。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皇甫临挥挥手，并未放在心上。
他俯视宗月，不知想到什么，目光意味深长。
“听闻宗家如今掌事人是贵府大公子，不知可在府上？”他问道。
宗月颔首，同他一道进了宗府:“想来应该是在的。”
她先招来下人，叫他去城主府给庞锦薇报个平安，这才转身望向皇甫临:“少主找大哥有事吗？”
皇甫临点头。
“我送少主过去。”
宗瑾果真在府上，见到宗月和皇甫临进来，眸中略有几分讶异。
“今日同城主府庞小姐出去，被太子的人带走，幸得皇甫少主相救。”宗月言简意赅，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宗瑾眼中闪过了然，忙道:“多谢少主相救。”
“大公子不必客气，在下也是举手之劳。”皇甫临语气温和:“谁又愿意看佳人落难呢。”
宗瑾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他对上宗月眸子，眼神疑惑，似是不解为何宗月会将皇甫临带到家中。
“皇甫少主说有事同兄长商议。”宗月又解释道。
“原来如此。”宗瑾抬眸望向皇甫临，眉眼中并无热切:“那我们到书房去说。”
皇甫临是皇甫家少主，他如今是宗家掌事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两家掌权者会面。
皇甫临没有多话，便跟着宗瑾向书房走去，走到一半他又停下来，回身:“宗小姐也跟着一同来吧，在下所求之事也同宗小姐有关。”
宗瑾又不动声色蹙眉。
若只是两家掌权人会面，何须宗月在场。
除非皇甫临所图本就是宗月。
事实证明宗瑾猜测不假。
“太子殿下与端王之间水深火热，此次下放云城，必定会拿宗家开刀。不知大公子可有应对之法？”
皇甫临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神色坦然自若。
宗瑾微微一笑:“太子妃身为少主亲妹，少主怎会来宗家问出这样的问题？”
两人打着太极。
“本少主来，是想给宗家一个出路。”皇甫临垂眸。
“少主但说无妨。”
皇甫临倏地轻笑，直视宗瑾，静静审视着他。
“原先不曾发觉宗家如此藏龙卧虎。”
“少主谬赞。”宗瑾滑不溜秋摆摆手。
“宗家被端王一手扶持成为云梦四大家族之一。”皇甫临不再顾左右而言他:“外人不知道，但你我两家心知肚明，宗家是抢了皇甫家在东南一带的市场，才有了今日地位。”
他语气不含温度，话音落下，宗瑾宗月皆是蹙眉，冷眼盯他。
见状，皇甫临又道:“两位不必紧张，若我是来追究此事，那今日也不会救宗小姐了。”
他顿了顿，扫视两人一眼，道:“太子此次得陛下授意，对东南市场势在必得。但这块肥肉单独皇室是吃不下的，届时必有皇甫家的一份。”
“我会想办法说服太子，令他在得到东南市场后将整个市场交给皇甫家。”
宗瑾眸色愈冷:“太子与皇甫少主当真好算计，都将我宗家势力划分清楚了。只是要令二位失望，我宗家也不是好捏的柿子。”
“大公子不必着急，我话还没说完。”皇甫临伸手阻止宗瑾，继续道:“说服太子之后，烦请宗家同我演一场戏，假装宗家颓败，东南市场尽在我手。”
“当然，这只是演戏。实际的东南市场，还在宗家手中，我不会动一星半点。只是明面上给它换个主子罢了。”
宗瑾微顿，同宗月对视，两人眼中尽是惘然。
“此事对皇甫少主而言，全无好处。少主为何会这样做？”宗瑾问道。
的确，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然而此事中皇甫家是吃力不讨好，他们为何又要如此做？
一如当初太子对明月阁，几乎就是一边倒的帮扶，明月阁全然未给太子做什么。
那次似乎好像也是皇甫临出面吧？
“竟不知何时皇甫少主成了云梦国最大的慈善家。”宗月不咸不淡说了句。
皇甫临没有理会她:“世家与皇室的纷争，大公子不会不知道。四大家族本该铁板一块，如今却嫌隙颇多。”
“皇甫家与宗家对上，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何不保存实力，换一种方式对抗呢？皇甫家只为得到太子信任，宗家要的是东南市场，二者并未冲突。”
说罢， 他挑眉，又道:“当然，皇甫家如此做得益并不多，所以还是有条件的。”
宗瑾一直紧握的手微松:“少主请讲。”
有条件就好，对他们而言，有条件才是诚心合作的态度。
“我欲求娶宗小姐。”皇甫临将视线落在宗月身上:“过往种种无非是立场不同。倘若我娶了宗小姐，两家姻亲，往日恩怨一笔勾销，彼此合作也会更放心。”
宗瑾深吸一口气。
原来如此。
难怪皇甫临不让宗月离开，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若这合作成了，表面上就是皇甫临娶了宗月，瓦解宗家与端王的联盟，进而掏空宗家，夺走东南市场给皇室当投名状。
而宗家，不过只得了东南市场罢了，却因此失去端王庇护。
太子介意宗家曾投靠端王，定不会扶持宗家。若无权贵庇护，宗家即便有东南市场也握不稳。
自此宗家只能在皇甫家手下依附过活。
真是好算计，宗瑾冷笑。
“皇甫少主所求，”他斩钉截铁道:“恕我们不能应允。”
宗月霍然抬眸望向皇甫临:“我的婚事从来都不是联盟筹码，也不劳少主费心。”
闻言，皇甫临苦笑:“无论宗小姐是与不信，在下都是真心求娶宗小姐。自见宗小姐第一面起，在下便对您一见钟情。”
他又对着宗瑾道:“大公子先不要急着回绝在下，不如去信京都问问老太爷和您父亲的意见，再给我答复。”
宗月面无表情望着他。
此事也好办，只要宗老太爷拿着信给梁苏暮看，而后听由梁苏暮安排同意此事。那宗家不仅保住了东南市场，也不会同梁苏暮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