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运筹帷幄

“原来是位如此年轻的姑娘。”

锦老笑着走来。他虽与于穆昇有几分交情,也知道他有位才貌双绝的女儿,但他与暐暐不曾打个照面,自然不相识。

暐暐掬手作礼,几分恭敬。

她今日束发修颜,淡粉妆,穿一身整洁派服,不带一件配饰,既不英气逼人,也不娇俏柔媚,只作谦谦君子貌,出尘却不傲世,反有几分亲切,但又不可太靠近。

锦老观精识人,见暐暐一身素装,却是压不住的贵气,此女子不可小觑!

“从何想来的好计谋?”

锦老一边落座,一边招呼暐暐就近坐下。

他口中的“好计谋”,自然是指如何让门前的那尊佛像“托住”她的礼物。

锦老的话虽然是问句,但并不是真想探求玄机。这本就是寻常把戏,你若敢流露出一丝的沾沾自喜,那他此时眼中的一星点赞许,恐怕就要变成不屑了。

也确实只是小把戏。

那管家匆匆来到佛像前,伸手想将佛手上的铁戒取下,谁知竟轻取不得!

再用力一拔,“啪”一声脆响,佛手背面就落下一枚暗黑方块。咦?

管家捡起一看,竟是磁石!

原来一切奇妙,说穿了只是磁石吸铁罢了。

铁戒在明面,夺人眼球,佛手居中,掩人耳目,磁石在背面,隔空吸引,表面上是铁戒的稳而不落,暗地里却是磁石的运筹帷幄!

妙虽妙矣,却也不值得卖弄,暐暐是玲珑剔透之人,一切想得明白,这“佛手托铁戒”只是敲门砖,那匹上等地毯,也不过是撑了撑场面,都不值得上心。

锦老家大业大,又老成持重,凡事看开,也更现实。说什么敬仰、尊崇,皆是虚话,倒不如利益,来得实在。

何为利益?

不缺钱之人,自然更在意门面,哪怕只是一点点……

“玄机不过是巧合。掌门时常教导‘凡事只有诚心所向,才会得偿所愿’。修行如此,请人相助,亦是如此。这地毯虽轻,于我而言,却是倾囊而尽,不遗一子。即便如此,这薄礼,也入不得眼,但情意无价,烦请锦老助我苍凛派一臂之力。”暐暐目光真诚,与锦老是近在咫尺,四目相对,没有丝毫的闪躲。

这是实情,现在暐暐身上,但凡目光所能触及的地方,的确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

她的意思很明白,在“请您帮忙”这件事上,我的诚心在于我的孤注一掷,若是您拒绝,我就没能力再寻别人的帮助。

这话若是换人来说,听来就会有一丝的强人所难。谁规定你若倾尽所有,别人就一定要鼎力相助?

这不在理。

但这话从暐暐口中说来,就完全没有这层胁迫的味道,她是位女子,年轻可人,说话时的姿态不强势,也不撒娇,就是认认真真地说话,没有起伏的语气,也没灼人的目光,更像是在打商量,诚恳而不造作。

“这门派排名,我苍凛派从不刻意追求,因而虽实力不俗,却不入三甲。都说‘锦上添花’易,而‘雪中送炭’难。您向来眼光独到,又仁义厚德,如今的排位赛,恳请多加照拂,之后无论结果,您都是我苍凛派的坐上贵宾。”暐暐说完起身作礼。

暐暐虽出身名门,平日里也有几分傲气,但做事从来都很有分寸。

今日的她只是一名苍凛派弟子,而面前的锦老,正关系到苍凛派的门派排名。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该行礼就行礼,该假作低小就作低小状,没什么可扭扭捏捏。

最后那句话本是对话的重头,应着重强调,再配以殷切的目光,但暐暐并未如此。

她依旧是平缓的口吻,眼中波平浪静,像是一位少不更事的修行者,不懂得所谓的“利诱拉拢”,只是将心中的所想,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少不更事,是暐暐一贯以来的标签,这源于她的外貌与年龄,她曾想过摆脱,后来发现是很好的保护色。

这世上聪明人太多,多到一不留神,就会被更聪明的人算计去,倒不如一脸的天真无害,你不必提防,只是该我的,你也不可吝啬……

锦老几分满意,脸上浮起一抹笑意,身子微微后倾,这些话,他也是受用的:“我们坐下说话吧。”

暐暐回到座位,刚才的起身作礼,引得束起的发丝,落下了几缕,不零落,反有几分妩媚,她趁势捋到耳后,宽大的袖子稍稍落下,不经意间,就恰好露出腕上的听风。

锦老是眼明心细之人,既然是未来掌门的许诺,还是该早早承了这份人情:“‘照拂’两字是过谦了,苍凛派立本高远,不理俗事而放眼大局,平定纷争更是功不可没,我定当好好宣扬,不遗余力。”

之后的事顺理成章,暐暐与杜卿言在先前的玄武比试中名列前茅,加上这一场的锦老举荐,苍凛派就此位列三甲。

……

所谓一局定输赢,杜卿言不再是继位人选,而暐暐从此站稳脚跟。

后来,杜卿言开始转战仕途,偶尔回凛月派,遇上了,寒暄两句,便匆匆别过。

暐暐也想多聊几句,但如何开口?

在她面前,杜卿言不曾藏着掖着,是真心相待。

说不愧疚,那是假的;但要她道歉,也不是她的做派。

有时候,暐暐会倚窗远眺,曾经的同门情谊,就像天边的云簇,今日还似怒放的白莲,明日再见,却似撕裂的锦帛……

“杜卿言为人勤恳,又恰逢机遇,这六年间,仕途晋升很快,如今已执掌一方考域。你若是参加本次的暗部组长之选,说不定会遇见他。”苍凛子看得平淡,从来都是一山不容二虎,另谋出处,也是明智。

“杜师兄是豁达有为之人,那场锦老之约,我也是借力于人,才有了胜算。我虽与锦老不相识,但听周围之人谈论于他,绝不只是表面上的商人,若想简单地讨个人情,就万不可触及他的深面。”暐暐当时没有细究他的背景,现在想来,却觉得不稳妥,看来日后还要找机会再去一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暗区,尤其是谨慎多疑之人,一旦触及,就遭人厌烦,甚至撕破脸,杜卿言正是失利于此。那暐暐你呢,锦老之约,你是有意避让了,但无意间呢,是否也有踩过界的时候?”

苍凛子若有所思,从暐暐与凶手的对话来看,分明是曾经结怨,他猜不透其中玄机,只能提供思路。

暐暐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对于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反而是思虑纷繁,莫衷一是。

一直以来,她都没什么好奇心,也没有打探隐私的嗜好,如果非因为常规的任务排查,就触及了凶手的安全防线,此人该是何等的小心,这样的人,难道自己就不曾察觉?

“是没有,还是你以为没有。借人之力,先一步打探情况,心中有了预估,行事才能游刃有余,这是你的长处,但同时……”

苍凛子停顿片刻,目光深沉:“也是你的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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