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无心设防

言未尽,杜卿言已扬长而去。

此时的愤懑、懊恼,大片的痛苦与凶猛的回忆,满溢得撑红了眼眶,他无处疏泄,也难以平衡,在“宣亭”外,停顿良久,才推门而入。

“可以了,所换来的是‘封镇’。”杜卿言将牌签推至暐暐面前,又细心嘱咐,“这关的参考玄者,资历普遍较深,可能会遇到熟悉你的人。”

“你玄武倒退得厉害,幻术功法能否自如开启?”他谨慎评估,给予意见,“如果可以,去试一试也无妨,无论成败,皆无性命之忧;如若不然,还是放弃为好。”

暐暐点头:“我体内七朵紫云,并无损伤,因而玄术施布无所阻碍;但因时有冲撞,而玄武讲究均衡与耐性,这才止步五级之势。”

“那好。”杜卿言轻舒一口气,“以现有实力而言,这一场,你只是过来试练,不必在意结果,也不要勉强。我行‘巡考’一职,会在周围维护。你一旦应对不了,就及时终止,我自会善后。”

杜卿言眼中的疼爱,一如既往,像朝霞晕染下的落落牡丹,美好得有几分明目张胆;她有一刹那的失神,此时的迟疑与犹豫,也是同样的一目了然,叫人起疑。

“怎么了,如此为难?”他脸色肃穆起来,“暐暐,难道又有事瞒着我?”

她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来:“没有,只有些伤感。我曾也是暗部组长,如今负伤归来,恰逢三年一次的组长之选,以实力论道,却沦为旁观的角色。”

暐暐今日束发修颜,一身素色外袍,飘逸且质感,若留心查看,边角处皆有垫盾与银丝,是软甲之征。

她此时侧过头去,像是不堪面对,微红的眼眸,更有说不清的柔弱;杜卿言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沿着青丝,细细安抚:“不要担心,再修习几年,一切又会从新开始。我会全力相助,就像以前在门派里那样,只要我可以拥有的,如果你想要,都不会吝啬。”

一语毕,暐暐无语凝噎,甚至感觉有一股如沐春风的暖意,正沿着他抚过的指尖,一缕缕漫进胸口。

恍惚间,肩甲上竟有一簇的银线,变得饱满起来,仿佛正应了那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她自然没有察觉异常,或者更确切的说:对于杜卿言,暐暐是有心探查,却始终无心设防。

……

杜卿言早已远去,雪无痕却还逗留原地,心潮起伏。

他话中的决裂,较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她以为自己可以习惯,却不曾想每一次的触及,都依旧伤心不已。

莫羡如此,如今的杜卿言也是如此,似乎与暐暐相关的人,都这样莫名其妙,甚至不计仇恨地向她而去;而且,更可恶的是,她明明没有特意地做过什么,就这样轻巧地俘获了真心。

正是这一份的“轻巧”,叫雪无痕嫉妒地愤恨,她也可以是同样的身份与地位,却因一场家族之乱,走上迥然不同的两处人生:“明”与“暗”,犹如满月当空与水中倒影,注定羡慕也仇视。

所幸,轮回有常,他即将醒来,长久埋伏下的棋子,也早已跃跃欲试,翻盘在望,叫人亢奋又不敢有任何差池!

其实,这个“翻盘”,比预想中的晚了四年。

四年前,暗部一役,几大家族折损严重,雪无痕本该乘胜追击,却不料在她玄武冲关十级的当下,体内窜生莫名的阴邪,导致功亏一篑,还身负重伤;之后的每一次冲关,皆无功而返,身体也愈见亏耗。

她不敢再做尝试,此时的九级玄武尚且差强人意,只是有时她也会迷惘:这阴邪究竟从何而来,难道……

不敢再想。

“小姐?”竹攀靠近身侧,拉扯她的腕袖,一脸的忧心忡忡。

雪无痕扫过一抹犀利,有所警示。

竹攀连忙退开,也收敛神色:“雪姑娘。”

“他来找你做什么?”雪无痕深谙场内的棱镜投射,只见其人,而不闻其声,所以应避免亲密举止与情绪流露,至于谈话内容,但说无妨。

“杜大哥找我换一张牌签,但所为何人,他没有明说。”竹攀平静作答。

还能为谁?

从来就只有于暐暐。

雪无痕无奈也担忧:她尚不清楚暐暐此次的参赛目的:纯粹只想拼一把组长之位,还是为四年前的暗部一战而找寻凶手。但无论如何,她都是有备而来,只怕他一时心软,会被圈套进去。

“所换来的是什么任务?”雪无痕问。

“澈明。”竹攀回道。

澈明,净水之渊,无限阴冷。

雪无痕表示欣喜,也有些棘手:杜卿言既然替她来更换这张牌签,说明他查验之下,暐暐确实玄力不济,不堪耐受极寒,这与她之前所说“一场重伤,确实叫我玄武倒退”,很是契合;只是这份“阴冷”,与竹攀而言,也是凶险,倒不是因为“不堪耐受”,而是与她所隐藏的烈焰属性相驳斥,若是与潜伏水下的玄者缠打,不经意间就容易暴露。

雪无痕思忖片刻:“小心起见,这张牌签,你也与人换一换吧。”

这?竹攀一脸为难:谁会轻易交换呢?

“很难吗?”雪无痕说得轻描淡写。

……

“宸小姐?”雪无痕“偶遇”第三家族的宸珠晞,绝色也娇蛮;父亲是已故族长,母亲“红夫人”能力卓越,建功立业,虽是女流之辈,却在家族中威望高远,无“族长”之名,享“族长”之实;哥哥宸喆,任职“法纪”至尊,少有瑕疵,备受各族前辈、贤仕之推崇,他很是疼爱这个妹妹,之前她嫁给第一家族翼云天,后因与暐暐私斗,被退回本家,他上门理论,态度强硬,翼云天也是头疼。

“没想到宸小姐也来参赛。”雪无痕一脸意外,“您大哥知道吗?”

“本家的直推人选,临时有事,就由我来替换,他大概还不知道吧。”珠晞有些心虚,她是执意参赛,母亲与哥哥俱不同意,她表面妥协,心里却很不服气,所以才有了“临时-替换”这一出。

“雪姑娘为何这么问,难道你觉得我实力不济,不能代表家族出战?”珠晞一脸忿忿。

“这话说笑了。宸小姐聪慧过人,是家人的掌上明珠,所以才不舍得你出战。”雪无痕浅笑温良,略有讨好之意,“本场比赛,我行‘维稳’之职,若宸小姐得闲,我带你去各分考点转转。”

“好,就现在。”珠晞正中心意,她是首次参赛,自然没底。

俩人走走停停,一路交谈甚欢,说得上“热络”,但称不起“真切”,似乎总有一丝算计,若有似无。

僻静回廊,一个女声清脆入耳:

“有资格参赛,实在美妙!我见到了很多名门子弟,还有幸与第一家族的长公子(翼云天)擦肩而过,他果真俊朗非凡,叫人心潮起伏。”

“你问我抽到的任务啊?我还没有仔细看,反正重在参与嘛……是‘澈明’。”

“哦,您是说好像于家的二小姐于暐暐也抽到相同任务,那我就要与她同台竞争喽?”

“没意思。如果是第三家族的宸小姐能抽到我的任务就好了,她们本就不和,同台竞争,而且还当着翼云公子的面,想想就兴奋不已。”

“什么?你说于小姐得知自己的任务后,很是慌张……也对,这‘澈明’须在水下比试,她不比宸小姐以水性见长,虽是同样的明眸皓齿,却远不及宸小姐好似水中精灵,身姿曼妙……”

雪无痕已是面容肃穆,她行“维稳”之职,如此明显的违规之举,岂有旁观之理:“你是何人?考场之内,不得携带任何玄器,你胆敢借用一枚‘传话符’与外人联系,该当何罪!”

女子几分惶恐,又不甘被人问责,壮着胆子回呛:“在下竹攀,由玄武比试三甲,而入得本次组长之选。我之前从未参赛,自然规矩不足,但请注意:这处并非‘考场之内’,是‘边界回廊’,您可以制止,却无权问责!”

雪无痕一时语塞。

“那个,你说于暐暐抽到与你一样的任务,对吗?”珠晞眉眼弯弯。

“可能吧,您是宸小姐!”竹攀才注意到雪无痕身侧的女子,她由一脸鼓气瞬间转变惊喜无限,“啊,您真是漂亮。我刚才见到于小姐,她与您一样,也是一身素装,却哪有您这般的出尘绝世,不染尘埃!”

珠晞是忍不住的骄傲,她确实美妙,且有满满的天真,即使稍显幼稚与骄纵,却不减可爱:“谢谢。我听到你说希望看到我与于小姐同台竞争。好,我满足你的愿望,那就互换牌签吧。”

“宸小姐!”雪无痕显得十分震惊,“这更是违规!您的大哥是法纪至尊,您不可如此任性!”

“原来你还记得我哥是法纪至尊。”珠晞面露不悦,靛蓝的眼眸中有明显的尊卑之别,“那你怎敢如此大声地与我说话。”

雪无痕无言以对。

珠晞就此将她打发:“我大概知道赛场布局了,你就早去忙吧。”

雪无痕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两女子的窃窃私语,以及牌签互换时的轻微碰撞声,她嘴角清扬,说不出的潋滟风华:很难吗?

……

“竺赟煊。”一个清冽男声从她身后传来,还有几分的嘲弄,“你现在是叫什么名字,我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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