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断情

赵琼华用力挣脱五皇子的手,起身推开了他,“我和谁出来,还不用向五殿下您通报吧。”

不过想到江齐修的话,她眉心微蹙,隐隐感觉今晚的事不简单。

他愿意在茶楼待一晚等她,显然是笃定她会出现。

离宫之后,她从未和五皇子有过任何联系,他的这份笃定,又是从何而来?

“我在茶楼等你一晚,结果只等来你和谢云辞坐在一起。为了你,我从不曾和其他小姐多说几句话。”江齐修见赵琼华对他这般排斥躲闪,心下滋味更是难言,想从前,赵琼华只围在他身边,从不肯远离。

而如今,哪怕是他来找她,她对他的态度都没有好转。

赵琼华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抱在身前,听着他这话,她更是觉得好笑,反问道:“所以呢?”

“扪心自问,你不曾看过其他小姐,是真的喜欢我,无关其他吗?”

无关她身后的镇宁侯府,也与她是皇帝唯一的外甥女这个身份无关。

纯粹只是喜欢她这个人,仅此而已。

江齐修没想到赵琼华会如此发问,不由得一瞬愣怔,犹豫过后,他便斩钉截铁地说道:“是,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既然如此,三月十五那晚,京郊私奔,你为何不来?”

在江齐修话音刚落的瞬间,赵琼华便立刻开口,一句掷地有声的反问,同时在江齐修心上狠狠敲了一下。

今天是轻花节,距离私奔事发一事,刚好过去了一个月。

这是这么久以来,两个人第一次开诚布公地提及这件事。

这句话,是赵琼华替从前那个只念情爱,不顾一切的自己问的。

她阖眼,前世一幕幕都逐渐浮现在脑海中,遥遥前生,此刻却又如此真切,仿佛她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那个满身悲苦的自己。

私奔一事,即便当年事发,她在府中禁闭,但她还是怀揣着一丝希望,派人去了京郊想和江齐修解释清楚缘由。

哪知道,前世那晚他根本没有去。

今生自也不用再说。

“琼华,那晚京城中都传着你因和我私奔被罚,我若去了,于你名声有碍。父皇若是知晓了,怕也不会再为我们赐婚了。”

“我那几日有公务在身,陈良那日也说没见到青鸢,之后我就听说你和太夫人……我以为是你后悔了。”

记忆里江齐修的话逐渐和耳畔的声音重合,赵琼华逐渐睁开眼睛,平复好心境,波澜不惊地看向江齐修,她红唇微启,应着他的话:“你没说错,我确实是后悔了。”

追念后悔的滋味,她曾独自尝了十五年。

后悔不识人心,把他错当良人;后悔因为她一人,毁了整座镇宁侯府……如此太多,显得后悔都像是毫无用处的自我赎罪。

看到江齐修清俊的面容上浮现出不可置信,赵琼华莞尔一笑,笑容中却不见多少欣喜。

“若我没记错,一个月前我在皇宫见到五殿下您,您亲口和我说,是陈良擅自离开,这才没见到青鸢。”

“可你方才又说,是陈良没见到青鸢才回去的。”

她一边戳穿五皇子话里自相矛盾的地方,一边往前走了几步,在路过茶桌时,她顺手拿起一个茶盏,握在手中,“当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殿下毕竟是陈良的主子,应该要比他更清楚吧。”

“让陈良走了,却要青鸢一直等在长安楼,殿下可真是写了一出好戏。”

陈良是江齐修的心腹,若是没有他的命令,陈良怎么敢独自离开?

“琼华,你先冷静下来。”见赵琼华立定在他面前,江齐修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先安抚着她的情绪,“私奔一事,是陈良私自先行离开,但我没有让青鸢一直等在长安楼。”

“这件事之后,等陈良和青鸢都在,我再和你解释好吗?”

私奔一事,本就是他理亏,愧对于赵琼华。本想着之后有机会再和她解释,那时哪怕是事发,都不会影响到他和琼华之间的感情。

可偏偏是如今,他觉得赵琼华已经变了,开始脱离掌控的时候……如此就更不能认下这笔账了。

见赵琼华不说话,江齐修只当她与自己想的是一样的,他上前靠近赵琼华,伸手想拉住她,“等你及笄,我就去向父皇请旨赐婚。”

赵琼华生在寒冬的大雪时节,如今四月,离她及笄不过半年时间。

及笄后再定婚,成婚的日子也许会更快一些。

赵琼华听他自顾自说着欲盖弥彰的话,后退一步避开江齐修伸过来的手,茶盏还稳稳地端在她手里。

她没有开口,只是看向他,目光薄凉,仿佛他是个陌路人一般。

心中没有偏荡出半点波澜,平静得如一池湖水,赵琼华知道自己是真的放下了。

“赐婚?”她轻笑一声,侧脸看向江齐修,“谁说我要嫁给你了。方才你不还在怀疑我和谢云辞有牵扯吗?”

上一瞬还在厉声质问她,眼见情势不对,又转而岔开话题转到赐婚上,这种虚以委蛇,她看着都感觉难受。

“你当初容忍我接近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比我清楚。”

上辈子她临行南燕、和亲前夕,彼时已经被立为太子的江齐修亲自来镇宁侯府见过她,道明了所有前尘因果。

从来都只是利用,与情爱无关。

那年长公主去世,她失了管教过于叛逆,带人去湖里凿冰抓鱼,还差点出了事。而后她被淑妃罚到湖边扫雪。

寒冬腊月的,皇帝也默许了淑妃这一做法,阖宫上下便没人敢来帮她,当时只有五皇子为她递上一件披风,替她扫雪。

从前她以为的温柔相逢,不过是处心积虑的算计罢了。

如今也该彻底划清界限了。

赵琼华抬手,对着江齐修的方向遥遥一举杯,而后将茶水浇淋在地上,“私奔一事,于我来说已是前尘,你如何想的又是如何做的,此后再与我无关。”

“我的事,自也不劳烦五殿下来关心插手。”

在北齐,将清酒或茶水浇在地上,大多是在祭奠已经故去的友人,只是如今,赵琼华割舍的是她与五皇子这段不该有的孽缘。

水声淋漓,随着茶盏中的水逐渐倾倒在地上,江齐修的脸色也愈发难看,原本垂落在双侧的手也逐渐紧攥成拳。

他从没想到,赵琼华会如此狠心绝情,与他这般断情绝义。

“殿下若觉得不够,琼华也可以与你割袍断义。”赵琼华放下茶盏,没再过多留意五皇子的反应,就准备抬步离开雅间。

一室沉默。

等她快走到雅间里间的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江齐修的话,“琼华,明明不久前你还送过我荷包。”

“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当你今日只是在同我开玩笑。”

她都闹到如今尴尬的境地,甚至不再估计他身为皇子的面子,江齐修竟然还能说出这番话。

真是稀奇了。

赵琼华停步,转身回望,恰好对上江齐修的视线。她笑得明媚,雅间内的烛光映照在她的侧脸上,显得她更加妩丽。

“那个荷包,殿下若喜欢便留着,不喜欢扔了就是。只当是琼华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了。”

她听说,因着七公主在京郊种地,没少吃苦,日日托人送信回宫同贤妃诉苦,连带着江齐修都时常去京郊看望她。

许锦湘和七公主关系亲近了些,时常也会和江齐修聊上几句。

如此一来,她真正想要送给五皇子的这份好礼,想必就更不远了。

说罢,她就直接出了里间,朝雅间外面走去。

“下个月姑母忌日,你记得回崔家看看祖母。”

雅间门口不远处,崔珩忍着耐心同谢云辞说完正事,又朝雅间里面看了一眼,低声问道:“你怎么和郡主在一起,你们两个没出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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