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一切场景还和昨天一样。
顾商歌不情不愿地拍开了等，走到白布面前，问道：“怎么了？”
他没有把白布拉开。
鱼缸里自带灯光。
所以哪怕不拉开白布，也可以从外面看到一袭黑影摇曳着靠近，在顾商歌对面停下。
他们之间几乎只隔着一段短短的距离和玻璃白布。
“我闻到了香甜的味道，你在吃什么？”
隔着白布，顾商歌听到小人鱼这样闻。
问着话的时候，白布下，那条鱼尾的影子微微晃动。
像是花枝一样灿烂盛开的上半部分黑影则是小人鱼的长发。
“香甜的味道？可能是隔壁在做早饭。”
顾商歌疑惑了一下，迅速甩锅：“你饿了吗？”
按照电脑上的人鱼饲养日记，原身应该刚投喂过小人鱼不久。
对方还可以暂时坚持一周的。
白布下的黑影又贴近了一些，小人鱼似乎是贴在了玻璃上。
对方的声音和轻微流动的水声一起飘荡沉浮：“你身上的味道，好香啊……”
顾商歌下意识皱眉。
他克制住自己迅速后退并转身离开卫生间的冲动，再次问道：“你是饿了吗？”
冰箱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冷冻的肉类或者蔬菜。
等会儿可以去找一下，如果有、就投喂吧。
但是顾商歌不知道怎么把食物投放进去。
上次，他拉开白布的时候，光顾着被人鱼震惊了。
也就没怎么打量鱼缸的构造。
不过电脑上写了不要让人鱼看到自己，投食物进去的机关大概在外面。
人鱼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低声呢喃着道：“你身上的怨气好香，我好饿啊。”
她的状态明显不对劲。
所以顾商歌只迟疑一下，就果断退出卫生间。
在冰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捧着一块冻肉回来。
他敲了敲玻璃：“吃肉吗？”
反复的低声呢喃声消失，水流的声音变大，从内映在白布上的影子越发晃荡。
最终，小人鱼乖巧道：“可以吗？我还没有吃过人类……不过我尽量只咬一小口，不会太痛的！”
顾商歌：“……？”
脸上有鳞片的话，好像确实会增加脸皮厚度。
而美貌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也会增加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程度。
他抛了抛那块肉，懒得理这尾想尝尝人类肉味的鱼，在白布周围寻找把食物投放进鱼缸里的装置。
最后在花洒后面找到了机关。
把那个小通道打开、鱼缸里面的水就会顺着花洒喷出来，就可以顺势把肉塞进去了。
早在顾商歌开始检查到花洒附近的时候，小人鱼就摇曳着绚丽的尾巴挪位置了。
那块冻肉落进水里，在里面翻滚了一下，还没落到缸底，就被对方抓住。
隔着一层白布，顾商歌只能听到类似野兽撕咬的声音。
几乎只过了一两秒，他甚至还没有从花洒旁边移开几步，就听到鱼缸里的动静已经消失了。
那条黑影又摇曳到原来等待顾商歌的地方。
人鱼的声音依然空灵魅惑。
光听声音，人们便可以瞬间想象出笑吟吟对着羔羊伸出慈爱之手、温柔地照顾它们的天使少女。
总之和刚刚的那一阵野兽撕咬食物的动静扯不上任何关系。
她道：“我以为你会愿意把怨气喂食给我……亲爱的同类。”
说到最后的称呼时，人鱼明显又迟疑了一会儿，才轻轻吐出这个称呼。
而且有些羞耻，像是强作妩媚诱惑人类的清纯少女。
顾商歌一点都没有心动，特别是想起那块肉的下场时。
按照对方刚刚的进食速度，要不了几分钟，对方就能把他吞入腹中，惹不起惹不起。
“你说的怨气是指什么？”顾商歌先问道，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吐槽。
“所以你这么厉害的话，究竟是怎么被人抓起来的。”
看对方的进食速度，比老虎都猛多了，就不能争点气、不被抓吗？！
居然会被有心脏病的人类饲养！
现在不论是人鱼还是他都双双提心吊胆，感觉自己被对方绑定了。
怨气，顾商歌对此的理解是字面意思。
但是不知道这个世界上的这个词有没有其他的含义，毕竟有诡异文学这个前例在。
“怨气就是你身上香香的味道呀，很香很香，我越来越饿了。”人鱼飘忽道。
说完，她沉默了一瞬间，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不敢掀开白布看我，是怕我诅咒你吗？”
顾商歌可以看到白布下面有只手的阴影，手指之间还有更浅一点的一层阴影。
那肯定是只白皙柔弱的手，但是那只手可以轻而易举地杀死他……如果对方可以击碎玻璃的话。
他只迟疑了一秒，就伸手掀开白布，看到了就在玻璃边的人鱼。
对方的长眼睫几乎都要触碰到玻璃了，手掌贴在玻璃上，手指之间的薄膜是淡白色的。
可能是错觉，但顾商歌觉得，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人鱼明显更高兴了。
体感就是对方的唇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有白色的细小气泡从唇边串出来。
本来无聊摇晃的鱼尾也不再晃来晃去地吸引视线。
比起这些，顾商歌更在意对方为什么能在水里说话，可能是人鱼的特性吧。
她弯着眼睛，愉悦道：“我们都是以怨气为食的话，四舍五入就是同类的，你不用怕我诅咒你，我才不会那么蠢地给你送食物呢。”
“诅咒和怨气是什么意思？”顾商歌再次问，他谨慎地补充道。
“是概念，不是抽象的描述，你知道吗？”
很奇怪，他明明和这尾鱼接触不久。
但是却很明显地感觉到对方涉世不深，身上那种天真的味道很浓郁。
这种感觉，大半来自对方过于突破人类的外貌，少部分来自对方的举手投足……
举手头尾之间的那种天真神态。
不过这些都是可以伪装的。
一尾在人类社会生活过的鱼，会见识多少黑暗面都是不可以估计的，会伪装也很正常。
所以一边觉得对方天真可爱的时候，顾商歌又一边不动声色地提高了对对方的警惕性。
并且把这尾人鱼的预期危险性不断提高。
人鱼好奇地游动了一下，解释道：“怨气就是人类的怨念、恐惧和报复欲之类的负面情绪啦，至于诅咒。”
“人鱼会诅咒每一个映入她眼瞳中的人，我以为这种知识在盛行人鱼的恶臭群体里很常见？”
怨气和顾商歌理解的那个意思差不多，诅咒就有些出乎他意料了。
而且按照人鱼的意思，昨天见面时，他就映入对方的眼睛里的，应该已经被诅咒了。
“……抱歉，我不是在说你。”
察觉到顾商歌若有所思的视线，人鱼在鱼缸里游曳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我只能诅咒有过错的人类，既然你是我的同类的话，当然不是那些视我们如猛兽的恶臭群体啦。”
顾商歌自动提取关键信息。
人鱼只能诅咒两种群体，一是犯过错的人类，二是恶臭群体。
后者可以大致推测成抓住人鱼的人。
或者抓住人鱼的那群人，原主或许就被包括在内。
但顾商歌显然不是第二种。
第一种又太过宽泛了，什么能叫犯过错呢？
是杀过人类，还是偷窃过东西，又或是揪掉过一片叶子？
反正看人鱼认为他是同类的样子，是因为他到现在还活着。
再考虑到如果揪掉过叶子、伤害过蚂蚁这种也算的话，那人鱼的杀伤力非常恐怖。
可以在人类世界畅通无阻，根本不需要担心被抓。
那就可以先粗略定为，人鱼可以诅咒犯过法的人类。
和顾商歌也毫无关系。
定义错了也和顾商歌无关。
她能再次见到别人的时候，要么是顾商歌被全世界追杀的时候。
要么是顾商歌终于找到了在不伤害自己的情况下放她回去。
顾商歌对人鱼露出笑容：“是的，我既然没事，就一定是你的同类。”
“那么现在，我们来聊聊正经事吧，比如我身上的怨气，或者，呃，你听说过一种人鱼传说吗？”
“听说人鱼的眼泪的鳞片，都可以变成珍珠和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