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迷幻街

第四章 迷幻街

我左手拉着楚月发足狂奔,右手慌乱的在裤兜里拼命的寻找着盛有鸡狗血的瓶子。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次看表显示的时间是:七点一刻。才刚刚过了短短的两分钟,我们就算是飞,也决计飞不到这里。

果然,刚刚还相安无事的路人,看到我们发足奔跑,竟然不约而同的前后围拢起来。看样子,是想把我们包围起来。

直到现在,我才猛然发现,这群路人竟然全都是面无表情,嘴唇乌黑,行动僵缓。

此刻,心底响彻的只有两个字:快跑!

一定要在他们把我们包围之前冲出去。

可惜幸运之神总是与我们擦肩而过,在我们已经尽力奔跑的状况下,还是没能摆脱被包围的下场。

愤怒!

因为我的一时失误,竟要连累小丫头楚月的性命。我彻底陷入疯狂状态,大声骂娘!

拉着楚月径直朝前方人群稀少的地方冲去,我赫然发现他们竟然露出诡异的脸庞,仿佛在嘲笑我们的不自量力。

就在快要撞到的一瞬间,我右手陡然抡圆,朝前用力一泼。只听“兹~拉”一连串的声音响起,暗红色的鸡狗血如同强硝酸似的,将我们面前腐蚀出一道缝隙。

峰回路转,我们立即见缝插针冲了过去。加之高速奔袭,硬是顺利闯了出来,不敢稍做停留,我们继续超前狂奔。

险境还在继续,见到我们出乎意外地躲过包围,好像受了刺激一般,本来行动迟缓的它们竟突然加快了速度。

然而我们的正前方,也在不断涌现着新的人群。他们基本上都是由成年男女组成,从外表上看似乎较后方的更为凶残。

面露狰狞的他们,手上甚至还拿着侵有鲜血的武器,褚红色的**从废旧的镰刀、锃亮的匕首上不停滴下。我毫不怀疑,如果被这些凶器刺中,我会直接开膛破肚。

经过一段时间的奔跑,明显感觉到身边的楚月已经开始逐渐减速,她已经快跑不动了。

现在我们的处境极其难堪,真正陷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险恶困境。最最可怕的是,我们的体力在不停下滑,速度早已变得缓慢起来。

如果不能想出办法,恐怕就算累死也没法逃脱出去。

这点我很清楚,脑子早已飞速运转,可是情况紧急,此刻也只能没命奔跑,一旦停下脚步,绝对的凶多吉少。

不知是真正霉运压身还是怎么,不知不觉中竟然跑到了绝境当中。

横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面积极大的污泥塘子,臭不可闻的污水下面是绿色腐制龟裂的淤泥。淤泥当中还有令人作呕的奇异爬虫,吞吐着细长信子的蛇类浮在污水上,抬着纹路鲜明的头壳,好像正渴望着大餐的到来。

“狗娘养的!连跑的权利都被剥夺啦?!”我出声狠狠咒骂着不公平的命运之神。

随着身后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基本上神智已经陷入绝望之中。楚月惊恐的摇着我的胳膊,呜咽般的问道:“哥哥!怎么办?我们要死了吗?!”

要死了吗?

真的要死了吗?!

“就是死也绝不便宜了你们。”胸腔里面突然涌动起一股热血,脑子里闪过抗战时期,宁死不屈,英勇就义的那群英雄们。

我严肃地问了一句:“月月!你相不相信哥哥?”

看见小丫头激动地点了点头,顺势拉紧楚月小手,“闭上眼睛。听哥哥的!”

对着即将逼来,还在用力挥舞手中凶器的那群如同行尸走肉的人们,我冷笑一声,心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一!”

“二!”

“跳!”……

……

……

“回来了吗?”我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房间,手里还紧紧攥着楚月的小手。

轻轻擦去楚月俏脸上的晶莹,轻声抚慰道:“月月别怕。我们回来了!”

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但凡遇到类似”鬼打墙”的状况,就要往当时认为最凶险的地方行进,否则便会如同迷失羔羊一般,永远被困在幻境里面。

抬手看表,八点整。

已经在这儿耽搁太多的时间,如果再不返回,可能就真的碰上大麻烦了。

带领楚月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下了楼梯,走出建筑,跳下矮墙。

“八点一刻多一丁点儿,好了。这次终于走出来啦。”我细心地看了看表,自言自语道。楚月也一展愁容,走起路来欢快了许多。

“哥哥,月月现在又累又渴,呃~好饿。”楚月摇了摇我的手臂,小手捂着肚子难为情道。

我呵呵一笑,“这个简单,前面走过这条街就有一家早餐店,我和楚岩大哥吃过,那里的混炖和过桥米线都不错,我们就去那吃早点,哥哥请客。”

“好啊,好啊。”小丫头蹦蹦跳跳的当先走去。

六、七分钟以后。

我们在街口早餐店里坐下,吩咐老板要了两碗米线。

“哥哥,刚刚你怎么看出不对劲来的?我就感觉有点气闷,怪怪的而已。”楚月用小手支着头,饶有兴趣的问道。

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起初,在我们走到矮墙跟前的时候,你脑子是不是也出现了一段空白期?”

楚月点了点头,连忙道:“是啊,是啊。我当时就奇怪,怎么突然就从楼上下来啦。后来,看见你在身边,也就没当回事。”

“嗯!”我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情形,解释道:“当时,我也有和你一样的感觉,这是其一。后来我们走在路上,经你提醒我脑子里面便有了防备,途经卖菜小贩地摊的时候,我才发现了古怪。”

我清了清嗓子,接着解释:“一般情况下,买菜讨价还价是不应该一声不吭的。而我观察到从买菜开始,两人相互间就都没说话。便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了,抬手一看表,果真如此,来的时候我算过时间,至少也要一刻钟左右,而那会儿才不过两分钟。”

随着一阵清香的飘来,两碗冒着白烟,热气腾腾的米线端了上来。里面黄黄、绿绿的色泽诱人,光看着就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正在我们准备入口之际,心底突然传来一声呼喊。“不能吃!”

这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呼喊,我和楚月不约而同的放下筷子,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面看出了答案:“你也听到了?!”

……

我不由得大惊失色,试着问道:“你是谁?”

焦急的女声自心底内再次传来,她语音迫切,回答道:“我是刘一。对你们没有恶意,你们再仔细看看碗里的东西。”

“啊!”我和楚月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刚刚碗里还是飘着清香的诱人美食,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变成了令人发呕的苍蝇蚊蛆。

只觉得喉头一阵抖动,胃部立即一番激烈的上涌。强行将干呕压制下去,无可避免的嘴巴里全是酸味。楚月则更为不甚,扭头就吐。

“怎么会这样?刘一?好奇怪的名字。怎么有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可是左思右想,我始终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刘一顿了下,说出了另我们打死也不敢相信的事实。“你们还在楼里,又陷入幻境中了!”

“什么?!”难道我们还没有出去,一直都在幻境里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次时间上并没有错啊。

见我们始终不相信眼前的事实,刘一叹了口气,像是专门对我们说,也像是自言自语道:“唉~又何必要来这里呐?!”

刚刚只因以为逃出升天,却没有发现胸前的温度一直都处在异常状态。然而,它处于异常,便恰恰表明我们正在危险之中。

就在我苦思她那句话的含意之时,令我们更惊疑的事情又发生了。

只听虚无飘渺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心迹中唱响,就好似直接烙印在灵魂之上一般: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huan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飙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来不及多想,等她渺渺将这篇类似诗文的东西念完之时,我们也彻底陷入包围,再次的走投无路使我们的心情变得异常糟糕。

我伸手将楚月拉了一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一低头,这才堪堪躲过早餐店老板抛过来的菜刀,立即趁势飞起一脚将它横踹倒地,焦急问道:“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不出来见我们?我们怎么出去?”

刘一的情绪好像突然不稳定起来,她没有回答我任何一个问题,反而异常急切起来,声嘶力竭地喊:“来不及啦!听到梵音一响,你们便按照我说的步法走。不要理会周围的一切,记住,一定要快!要快!”

……

“南阎浮提众生,起心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

“所谓金光,灭除诸恶,千劫所作,极恶重罪,若能至心,一忏悔者,如是众罪,悉皆灭尽,我今已说,忏悔之法,是金光明,清净微妙,速能灭除,一切业障。”

“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放生第一。”

……

来不及让我们有所反应,在我和楚月陷入彻底无望之前,低沉、神秘而又庄重的梵音骤然而起。

不是发自心底,而是充盈、飘飞在整条诡异的迷幻街中。

此时,我感觉一直以来约束着生命力的枷锁被陡然打开,仿佛那袅袅梵音,在云端天际流动着,看不见、触不着,却以一种足以震撼所有感官的力量在凝聚。

诚然,我们像是被什么奇异的力量包裹住,全身亦放出璀璨神秘的金光。

胸口隐藏的宝物在这一刻好像被梵音引起了共鸣,淡淡金光之中即刻被掺杂进一丝血红色流影,使之变得更加如梦如幻起来。

但凡那些污秽之物沾上光芒,便在眨眼之间化成灰灰。

命运轮盘的确是玄之又玄,它们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威胁着我们生命,现在却已然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

“左七步。”

“前十。”

“右三。”

……

谨慎的跟随声音指引,我们艰难的前行着。有时竟然需要穿墙而过,有时需要踩水而过,有时还需要从悬崖中跳下无底深渊……

反正一切看似无路的地方,却恰巧是真正有路的地方。几次矛盾过后,我们再不需要一丝怀疑,开始坚决执行声音的引导。

最终,我们在一堵危耸的高墙下站立。梵音消失了,刘一的指引也无影无踪,身后也没有任何追兵。

和楚月相视一笑,我取出装有鸡狗血的空瓶,将手指伸进瓶壁一阵搅和,缓缓向高墙一点。

高墙立即坍塌,映入眼帘的是那堵熟悉的矮墙。

蓦然回首,身后神秘凶险的大楼仿佛一头残暴的地狱看门犬,正对着我们龇牙冷笑着,心底那如同堕入空灵的感觉迟迟没有散去。

自我们出生记事以来,从没有距离死亡如此之近过,至今还站在大地之上干醇如同美酒的生命,却提不上一点儿庆幸的感觉。

正相反的,不可抑止的挫败感席卷了整间心室,微酸的心痛仿佛传染了整个肌体。

这是一场被判彻底失败的战斗,自从序幕打响,我们便陷入敌人精心策划的迷局之中。之后,我们便为对手上演了一场异常精彩的大溃败。

在险些付出生命的局面下,我们终于狼狈逃出,可换回的是什么?我们甚至连对手的影子都没见到。

荒谬啊,我们到底在于何人争斗啊?在敌人眼中,想必我们只是一只弱小的虫蚁,毫不费力便可以直接剥夺我们生存的权利。

“哥哥,我们真的逃出来了吗?”

不知为何,听到楚月的问话,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对待摆在面前一个个的谜团,我并没有涌起所谓深深的无力感,反而觉得事情逐渐使我真正对此感兴趣起来。

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矛盾,难道我真有严重的受虐倾向?困难越是接踵而来,为什么自己越是有种发自心底的兴奋?!

“阳光,影子。我们逃出来了。”我轻描淡写的回答道。这是一个勿庸置疑的结果,当刘一念诵起梵音的那一刻,我便清楚的知道,我们得救了。

“哥哥,以后还能见到救我们的姐姐吗?”

我迟疑了一下,继而轻声笑道:”呵呵。姐姐?我们很快便可以见到她了。”

因为,在翻过矮墙的那一瞬间,我赫然忆起:刘一,我们今天的救命恩人,曾在报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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