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金刚怒目(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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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时行,草深鸣蛙。

三人跟踪薛远洲的第一日,他白日陪着东阳公主去了城外的观山寺祈福。宝相庄严的大佛下,他静跪于蒲团上,容颜如玉,身姿如松,比万英皓的木头草人还要挺拔,比之来往的祈福之人更显虔诚。

此情此景,万英皓看得热泪盈眶,摇头晃脑当场吟诗:“松柏有本性,非闲草木同。子临兄长实乃吾青州男儿的楷模,吾辈之幸!”

穆止风:“......”

袁满:“你要不自个滚...回去?”

正闹着,薛远洲扶着东阳公主踏出佛寺。有乞儿上前扯他的衣袖讨赏,面对脏兮兮的乞儿,他面上未有丝毫嫌弃之色,笑着从怀中掏出几枚铜钱,递给乞儿。

上马车前,唤来小厮,耳语几句后,小厮快步离开。

万英皓不免又起了炫耀之心,“本公子与你俩打赌,那小厮定是去找乞儿了!十五年前,公主在城外设了一家百善堂,专收青州城无父无母的乞儿~百善堂自子临兄长十五岁后,便是他在打理。”

果然,不多会儿,小厮牵着乞儿离开。

袁满想起刘仲的全福堂,心中极不放心,担忧地说道:“木头,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穆止风看马车走远,点头答应。

万英皓心觉两人不信他的话,带着他们去百善堂时,阴阳怪气多有讥讽,“你们两个真是的,看谁都像坏人呢?这百善堂都开多少年了,本公子尚小时,还常去和那些孩子玩闹...”

袁满被他嘲讽了一路,快到百善堂时,忍无可忍,“你能不能闭嘴!”堂中有人走出来,穆止风赶忙捂住她的嘴,闪身到一旁。

小厮的确带着乞儿来了百善堂,将他交给门口的一位妇人后转身离开。

万英皓说妇人是百善堂的乳媪白嬷嬷,“白嬷嬷是公主亲自选定之人,听闻她不能生育,又极为喜爱孩童,对孩子最为体贴。”

袁满不信他的一面之词,蹑手蹑脚跑到百善堂墙边。她找了块石头往脚下一垫,幸而围墙不高,她刚好能看清里面的情形。

里面约有五十余孩童,年岁不一,小者有婴儿,大者已有十七八岁的模样。

他们的脸上挂着笑,在院中肆意玩闹,方才那位白嬷嬷,帮乞儿换了身衣衫才牵着他到院中玩耍。袁满偷看的很开心,回去的路上与穆止风说:“他们穿得比我还好呢。”

那些孩童的笑容发自真心,弥足珍贵,他们确实过得很好。

世间纵有全福堂,也有百善堂,善一时,恶一时,但终究善总比恶多一点。

万英皓听到袁满的话,那得意的小尾巴似要翘到天上,“唉,你们这些外乡人,不知在何处见识了人心险恶,便觉人人皆是如此。非也非也,我们青州城人杰地灵,皆是良善...”

他一开口,没完没了。

穆止风拉着袁满越走越快,两人暗下决定,回府后定要找万大人说清楚:宁要万英姿不要万英皓!

万大人一听两人的请求,摆手婉拒,“英皓虽话多,但人机灵。英姿不行,你们若不信本官所说,明日可带她一起出府试试。”

袁满不信邪,当夜找上万英姿。

万英姿:“小满姑娘,你放心!这青州城的路,我虽没哥哥熟,可我眼神好使着呢。”袁满见她自信满满,放心离开。

三人跟踪薛远洲的第二日,他去了城中香烛坊买完纸钱后,带着随从一路往北,去了城外。

穆止风猜他是去义庄为薛驸马和薛远滨烧纸钱。因都是走路,三人远远跟着,不敢走得太快。一眨眼的功夫,前面的薛远洲与随从全都消失不见。

他们消失的地方有三条巷子,袁满一时摸不准是哪条路,扭头想问万英姿,却发现她人不见了。

两人只得丢下薛远洲,回头去找她。

谁知,刚走不到十步,就见她在一处簪子摊前,拿着簪子不停试。

穆止风:“明日还是带万英皓吧...他就是话多了点,大不了我俩堵住耳朵不听。”

袁满:“这两兄妹怎么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万英姿一扭头,发现面色不善的二人,急忙丢下簪子,“我就瞧瞧...子临兄长在那边!”

原是薛远洲拐进一条巷子买祭奠之物去了,三人匆匆跟上去。

去义庄的路越发难走,万英姿小心翼翼提着裙子,不知从何处蹿出一只癞蛤蟆,她花容失色,吓得大叫。前面的薛远洲听见声音,正要回头,袁满赶紧拉起她和穆止风躲到杂草后。

万英姿:“小满姑娘,并非我故意叫喊。你不知道,我自小最怕癞蛤蟆,今日可着实吓着我了!”

袁满银牙咬碎,故作镇静:“没事,你明日在家好好休息!”

万大人见他们二人垂头丧气地回府,便知出了何事,“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如何,本官可曾说错?”

袁满有苦说不出,低头又去求万英皓。

万英皓:“本公子不与你们一般计较,我此番帮你们,全是为了还子临兄长清白。”

三人跟踪薛远洲的第三日,他上午在公主府操持葬礼之事,午后独自一人出府。万英皓瞧他去的方向,估摸他是去书斋买书。

万英皓开口闭口都是子临兄长,说起他,好似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跟了一路,讲了一路。从薛远洲三岁开蒙,五岁习武,说到他几年前冠礼之日,陛下亲自下旨为他定下表字,“临,视也。日居月诸,照临下土,好像是出自这句。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子临兄长的名字是先帝取的...”

“日居月诸,照临下土,陛下是希望他沐日月光辉而活,”穆止风难得接他的话茬,“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为他取名之人,希望他有一颗爱人之心...”

“诶?你怎么知道?”

“对啊,木头,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我听朝中同僚们闲聊时说起的。”

“是吗?万大人说你一贯冷漠,对同僚爱答不理!”

多说多错,穆止风幽怨地看了一眼多嘴的万英皓,决定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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