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看到伤心翻天笑,笑公然、愁是吾家物!

就在面前一片混沌的时候,两个影子风尘仆仆而来,男的高声爽朗大笑,长袍飘摆衣襟藏青小金袄内衬,女的满身火红长裙,束腰高绑红绸晃眼,手腕绕着大绛穗绒,身上披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皮毛,翩翩而来像极了夕阳染红的美霞,二人腰间皆配长剑,珠玉碰撞琤瑽作响,凛冽一站,引得不少人侧目。

“草民姜裕顺携小女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民女姜九儿见过皇上,愿皇上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王朝昌盛,我南篁国民永不受伤痛侵扰!”

原本响亮的男声在遇到后面清亮的女声便黯淡下来,这两个名字一出,我的酒就醒了一大半。

姜裕顺。

纵使我再傻也不会忘记这个名字,这个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武林盟主,就是我的未婚夫婿,就是这位南潇湘公主曾经定下的夫君。

姜九儿。

我讨厌这个名字,从心底往外的不喜欢,尤其是九儿。

我不想去思考为什么。

这个人便应当是那位传说中他风流出来的女儿,说起来也的确是可笑,换作别人和皇家订了婚,怎的还在外头风流?风流也罢,关键是还得了个女儿,竟然还带在身边,堂而皇之,大大咧咧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按照正常人躲还来不及,可这二位上来连跪礼都不行,当真是要感叹一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了。

男人和女子一口一个草民民女,眉宇之间却是刻在骨子里的高傲,和布衣是完全不搭边儿的心气。

南篁和江湖联系密切,近来这位盟主有了要隐退的意思,一直在南篁,都没有出去过,渐渐不问世事,但只需要挥挥手,四国天下武林都随他调配,权势滔天,莫说在南篁能有一席之位,无论到哪里都要当成老佛爷供起来。

当初南篁把公主许配给他,或许也是想要维持这样良好的关系。

何其讽刺,说帝王宠爱公主,却还不是沦为了工具,点蜡烛的火,铺路的玉缎,王座的金银罢了。

想通了这个关节,作为公主未婚妻的我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面子上还是要做一做的,况且我扮演的角色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

我放下酒杯,轻轻用帕子掩面再次擦拭掉唇角的湿润,最后拿起旁边镶花盖子盖上了瓷茶盏,一下子在已经安静的四周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姜裕顺放下了本就歪七八扭的礼节,转向声音来源的时候,我低头用小匙拨弄着茶叶,却是可以用余光看见男人的发愣。

“公主殿下!”良久突然听见这一声,我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感觉所有人都在翘首企盼这场好戏的开场。

“潇湘公主?”

“湘儿?”

“是你吗?”

“殿下!”

听着耳边千变万化的称呼,我也不急,低头端起茶盏,轻轻吹散了浮溢在表面的茶香,入口依旧是厚道绵长的醇厚。

这种茶来醒酒,真是浪费了。

“潇湘!”声音突然换了一个方向来,更加苍老了些许。

我放下器皿,方才缓缓抬起头来,转向高台上原本还尽在咫尺的父皇,嘴里的茶香缓缓淡去。

“父皇,叫湘儿何事?”我笑语嫣然,仿佛满场上之前并没有人同我说话般,后知后觉地如梦初醒。

我错了,这茶的确只能做醒酒,虽然入口香醇,却没有后劲,和酒的确不能媲美。

再看这位之前还谈笑的父皇已然变了脸色,竟然是开始有些横眉立目,斥责道:“寡人当真是教了一个好女儿,竟是学会目中无人了。”

我微微偏过头来,回过头去,四下张望一番,最后敛下目光,落在面前站着的男人身上。

其实这个姜裕顺人如其名,长得也算顺眼,看起来至少是五官端正。三十五六的模样,着实也不老,想来年纪轻轻坐上这江湖上的高高交椅也是不容易的,至少手底下不晓得死了多少人。

不过就算他是天神下凡在我面前也不过是芸芸当中的一人而已。

因为我心早已封闭。

我盯着他,上下打量了眼,就这样看着,一字一句地开口:“哎呀,父皇,湘儿似乎还未曾看见有人叫湘儿的名字。”

看着他,却说没有看见人,纵使教养再好也要有些挂不住了,这分明是拐着弯儿的骂他不是人,那边的帝王看事情不对,一拍桌子就要发怒,谁知道筵席的对面悠悠传来另一个声音。

“父皇,儿臣也并未看见人唤皇姐,倒是……”说话之人正是坐在正对面的南蔺溯,他依旧是恭顺有礼的模样,这位谦谦君子平时在这种场合从不多言,这回算是破了例了,只看见他嗤笑了一声,“有狗吠。”

这三个字就像是平底惊雷,打得在场人都措不及防,任谁都不敢想这个风吹即倒的病秧子竟敢在武林盟主面前这般出言讽刺,转而再深入一想,方才想起来这个药罐头还是一国太子。

他并没有看着我,我却知道他是为了我,心底既是感激又是抵触,不想他牵连进来却又是复杂的情感,本来不希望有交集的人,现在又是欠了人情了。

或许是这位文质彬彬的太子从来没有这样尖酸刻薄地说过话,一时之间老皇帝竟是也没有想出反驳的话来,指着我,又看着他,颤抖着半张着嘴。

生出这样一双儿女,想来也是够头疼的,想要拉拢朋友卖了女儿,结果女儿出走了十几年,这一回来成了两对儿女串通起来争锋相对与这个权利之主。

好罢,我算是接了老皇帝女儿的衣钵。

这事儿原本就是武林盟主做的不厚道,可既然南篁帝王放低了姿态敬他,我们再临时恶语相向那就是有些矛盾了。

我本来也不想要闹大,只是想讽刺两句也就算了,可南蔺溯一搅和,这下没有个结果是不行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

可未等我接过话头,倒是有人先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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