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被劝谏

刘安日夜和伍被、左吴等察看地图,部署进军的路线。

伍被问:“这样享荣华富贵不好吗?为什么要争帝位呢?”

刘安说:“陛下没有太子,一旦过世,官中大臣必定征召胶东王,要不就是常山王,诸侯王一齐争夺皇位,我可以没有准备吗?况且我是高祖的亲孙,亲行仁义之道,陛下待我恩厚,我能忍受他的统治;陛下万世之后,我岂能事奉小儿北向称臣呢!”

刘安坐在东宫,召见伍被一起议事,招呼他说:“将军上殿。”

伍被不高兴地说:“陛下刚刚宽恕赦免了大王,您怎能又说这亡国之话呢!臣听说伍子胥劝谏吴王,吴王不用其言,于是伍子胥说‘臣即将看见麋鹿在姑苏台上出入游荡了’。现在臣也将看到宫中遍生荆棘,露水沾湿衣裳了。”

刘安大怒,囚禁起伍被的父母,关押了三个月。

然后淮南王又把伍被召来问道:“将军答应寡人吗?”

伍被回答:“不,我只是来为大王筹划而已。”

刘安说:“说说看”

伍被说:“臣听说听力好的人能在无声时听出动静,视力好的人能在未成形前看出征兆,所以最智慧、最有道德的圣人做事总是万无一失。”

刘安说:“是啊”

伍被说:“从前周文王为灭商纣率周族东进,一行动就功显千代,使周朝继夏、商之后,列入‘三代’,这就是所谓顺从天意而行动的结果,因此四海之内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追随响应他。这是千年前可以看见的史实。”

刘安说:“说点近代的事”

伍被说:“至于百年前的秦王朝,近代的吴楚两国,也足以说明国家存亡的道理。”

刘安说:“是吗”

伍被说:“臣不敢逃避伍子胥被杀害的厄运,希望大王不要重蹈吴王不听忠谏的覆辙。”

刘安说:“怎么会呢?”

伍被说:“过去秦朝弃绝圣人之道,坑杀儒生,焚烧《诗》《书》,抛弃礼义,崇尚伪诈和暴力,凭借刑罚,强迫百姓把海滨的谷子运送到西河。”

刘安说:“是啊”

伍被说:“在那个时候,男子奋力耕作却吃不饱糟糠,女子织布绩麻却衣不蔽体。”

刘安说:“对呀”

伍被说:“秦始皇派蒙恬修筑长城,东西绵延数千里,长年戍边、风餐露宿的士兵常常有数十万人,死者不可胜数,僵尸暴野千里,流血遍及百亩,百姓气力耗尽,想造反的十家有五。”

刘安说:“没错”

伍被说:“秦皇帝又派徐福入东海访求神仙和珍奇异物,徐福归来编造假话”

刘安说:“怎么说的?”

伍被讲述徐福求仙的故事。

徐福对秦始皇说:‘臣见到海中大神,”

大神问道:“你是西土皇帝的使臣吗?”

臣答道:“是的。”

大神问道:“你来寻求何物?”

臣答:“希望求得延年益寿的仙药。”

海神说:“你们秦王礼品菲薄,仙药可以观赏却不能拿取。”

当即海神随臣向东南行至蓬莱山,看到了用灵芝草筑成的宫殿,有使者肤色如铜身形似龙,光辉上射映照天宇。

于是臣两拜而问,说:“应该拿什么礼物来奉献?”

海神说:“献上良家男童和女童以及百工的技艺,就可以得到仙药了。”’

秦始皇大喜,遣发童男童女三千人,并供给海神五谷种籽和各种工匠前往东海。途中徐福觅得一片辽阔的原野和湖泽,便留居那里自立为王不再回朝。

伍被讲完继续劝谏:“于是百姓悲痛思念亲人,想造反的十家有六。”

刘安说:“是啊”

伍被说:“秦始皇又派南海郡尉赵佗越过五岭攻打百越。赵佗知道中原疲敝已极,就留居南越称王不归。”

刘安说:“对呀”

伍被说:“赵佗派人上书,要求朝廷征集无婆家的妇女三万人,来替士兵缝补衣裳。秦始皇同意给他一万五千人。于是百姓人心离散犹如土崩瓦解,想造反的十家有七。”

刘安说:“没错,高祖时什么情况?”

伍被讲述刘邦起事的情况。

有宾客对高皇帝说:‘时机到了。’

高皇帝说:‘等等看,当有圣人起事于东南方。’

不到一年,陈胜吴广揭竿造反了。高皇帝自丰邑沛县起事,一发倡议全天下不约而同的响应者便不可胜数。

伍被讲完继续劝谏:“这就是所谓踏到了缝隙窥伺到时机,借秦朝的危亡而举事。百姓期望他,犹如干旱盼雨水,所以他能起于军伍而被拥立为天子,功业高于夏禹、商汤和周文王,恩德流被后世无穷无尽。”

刘安说:“是啊”

伍被说:“如今大王看到了高皇帝得天下的容易,却偏偏看不到近代吴楚的覆亡么?”

刘安说:“吴王什么情况?”

伍被说:“那吴王被赐号为刘氏祭酒,颇受尊宠,又被恩准不必依例入京朝见。”

刘安说:“是啊”

伍被说:“他掌管着四郡的民众,地域广至方圆数千里,在国内可自行冶铜铸造钱币,在东方可烧煮海水贩卖食盐,溯江而上能采江陵木材建造大船,一船所载抵得上中原数十辆车的容量,国家殷富百姓众多。”

刘安说:“实力不错”

伍被说:“吴王拿珠玉金帛贿赂诸侯王、宗室贵族和朝中大臣,唯独不给皇戚窦氏。”

刘安说:“早有反叛之心”

伍被说:“反叛之计谋划已成,吴王便发兵西进。但吴军在大梁被攻克,在狐父被击败,吴王逃奔东归,行至丹徒,让越人俘获,身死绝国,令天下人耻笑。”

刘安说:“为什么不成功呢?”

伍被说:“为什么吴楚有那样众多的军队都不能成就功业?实在是违背了天道而不识时势的缘故。”

刘安说:“是吗?”

伍被说:“如今大王兵力不及吴楚的十分之一,天下安宁却比秦始皇时代好万倍,希望大王听从臣下的意见。”

刘安说:“不是吧”

伍被说:“若大王不听臣的劝告,势必眼见大事不成言语却已先自泄露天机。”

刘安说:“我相信你”

伍被说:“臣听说箕子路过殷朝故都时心中很悲伤,于是作“麦秀之歌”,这首歌就是哀痛纣王不听从王子比干的劝谏而亡国。”

刘安说:“好像是”

伍被说:“所以《孟子》说‘纣王贵为天子,死时竟不及平民’。这是因为纣王生前早已自绝于天下人,而不是死到临头天下人才背弃他。”

刘安说:“成仁败宼”

伍被说:“现在臣也暗自悲哀大王若抛弃了诸侯国君的尊贵,朝廷必将赐给绝命之书,令大王身先群臣,死于东宫。”

刘安说:“不要乌鸦嘴”

于是,伍被怨哀之气郁结胸中而神色黯然,泪水盈眶而满面流淌,即刻站起身,一级级走下台阶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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