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长辈也好、学校的老师同学也好,他们都觉得许千时很厉害,好似他是一座高峰,所有人都想爬上去沾点光。
二十年来,只有顾忆舟会握着拳头敲两下胸膛,认真笑着,注视着他的眼睛他说:“许狗,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
尽管基本都是顾忆舟闯祸,许千时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
不过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海岛沙滩边的夜晚之后,这么说的人又多了一个。
她是苏小小。
许千时怎么也不会想到,第二个这么说的人会是她。
不过一样,有她这句话就够了。
出了海岛的几天之后,苏小小在浴室被拍的照片,就被安晴雪公然发布在了学校论坛上。
看到照片的第一时间,许?美人出浴?千时的头发还没擦干,就立刻坐到桌前,打开电脑着手去处理了。
他获得证据,拆穿安晴雪的时候,她满是不甘地对他说:“苏小小一出现,你的眼神就永远停留在她身上。”
“或许是吧。”
回忆到这里的许千时,垂下目光,勾起唇角。
虽然受到大家的崇拜,是爸妈眼里的好孩子、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同学眼里的神话,但许千时是个极其冷漠的人,他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却在苏小小遇到困难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帮她。
那一年的冬天,苏小小还给许千时织了一条围巾,他没有围过,还在家中的柜子里。
当天他匆匆离开,一是因为赶着和人去谈事情,二是他不清楚自己对她的感觉,也不知道未来的路是如何的,他不希望她花费不必要的时间在他身上。
况且,她真的没有织围巾的天赋。
开学之后,在月城的剧院,许千时独自去看了苏小小的演出。
但并不是他特意买票去看的。
当时他的一个舍友临时有事,把票给了他,他想着还没看过苏小小表演,准备去看个笑话。
可是当他坐在那里,看着舞台上的苏小小,他知道,他没笑话看了。
平时许千时眼里的苏小小,平凡而自卑、走路习惯性地低头,说话怯生生的。
可是当她踏上舞台,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整个人都在熠熠发光。
就像天上闪烁着的星辰。
他开始觉得她有点意思。
于是某一天,他对她说:想做我女朋友吗?考班级前五名就行。
他确信她考不上。
这里不是别的学校,这里是月城大学,全国数一数二的重点大学。
他也确信她不会付出什么。
可是许千时没有想到,就因为他的一句话,苏小小话剧巡演结束后,就开始了过分认真的学习,甚至压缩了吃饭的时间,学得走火入魔。
看着她每天吃几块干面包,脸瘦下去一大圈的样子,他忽然觉得她很可怜。
毕竟,许千时高考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努力过。
不对,是他这辈子迄今为止,都没有为学习这么努力过,连她的一半都没有。
为了感谢她让他大开眼界,也担心她哪天昏倒在路边,许千时决定给苏小小补充一下营养,带她出去吃点好的,也顺便给自己积点德吧。
没料到这个笨蛋身上,总是有用不完的劲和使不完的同情心。
她非要送迷路的老奶奶回家。
许千时是谁?
一个冷漠的人啊。
老奶奶迷路关他许千时什么事?
他打小吃过的亏就让他铭记于心,况且这个世界上需要救赎的人多的就是,可他不是救世主。
许千时没有告诉苏小小的是,在他小时候,因为给人带路误入了一个窝点,差点永远留在贩子那里。
如果不是因为冷静和智慧,他及时逃脱,那么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过着怎样的生活。
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一种好的生活。
鲤州和月城的政府管理得比较好,街上很少看到乞讨的人。
但是去别的城市的时候,许千时看到过坐在路边乞讨的人,有些小孩没有了手臂,没有了双腿。
人们不会问他们是怎么失去四肢的,只会投以同情的目光。
有些人捂着眼睛快步走开,有些人用嫌弃的目光打量着他们,有些人施舍几十块钱,叹一口气离开。
每回看到这样的场景,许千时都在想,如果当时他不想方设法逃走,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下场?
所以他习惯了以冷漠面对世界。
当苏小小在那个夜晚,执着要送陌生老奶奶回家的时候,许千时脑内的警报器一下子响了起来。
我们不能以恶的眼光去度量人,可是也不能让自己的善心,变成被人利用的工具。
谁知道苏小小跟着那个老奶奶走了之后,会遇到怎样的事呢?
那件事本来可以直接报警,让警察送老奶奶回家的,不料苏小小一搅和,直接拦了一辆车就往车里坐,许千时也乱了阵脚,只顾着慌忙跟上。
还好那傻子福大命大,没遇上坏人。
否则这辈子就完了。
不过这件事,也让许千时重新认识了一遍苏小小。
她是个善良且勇敢的人,只是有一点莽撞。
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喜欢上她吧。
只是觉得,她和他想象中的,好像有一点不一样。
许千时打开网页,在搜索栏中输入:男生喜欢女生有什么表现?
搜索这种羞耻的问题,他还是第一回。
网络上给出的最多的一个答案是:她和别的男生靠近的时候,你会吃醋。
吃醋?
许千时的脑海,浮现了苏小小和江霖一起去海洋馆的那一天的画面。
当看到苏小小把手放进江霖手心的时候,他也牵起了顾忆舟的手,走到了他们两人的面前。
或许,这算是有一点吃醋了吗?
那时候已经开始喜欢那个笨蛋的吗?
许千时拿起手机,拨通了苏小小的电话。
——苏小小,抬头看天空。
——哇,好多星星啊!
——嗯。
——可是月亮不见了呢。
——月亮的光芒和太阳一样,都会覆盖掉星星的光芒,其实星星一直都是在天幕上的,白天的时候也在。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但它们仍然在那里,发着自己的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