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狗的微笑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二郎归家后一连三天什么也没敢说。

他装作啥事也没发生似的,还是如往常一样每天背着去上学。当然,出门后并没有去学校。

很明显,自己就算是想进,那个保安也不会让他进去的。他只是在外面百无聊赖的四处晃悠,到了钟点再回家,佯装生活一切如常。

奇怪的是,学校居然没将退学这种大事通知父母。

老妈问起道歉的事时,二郎只是“嗯嗯啊啊”的瞎应付着,居然也被他蒙混过去。他觉得自己可真是个表演大师,估计有捧小金人的潜质。

第四日。

二郎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在书店里蹭了一天的故事书后,按点回家吃饭。快到家门口时,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定睛一瞧,原来是小傻子正在鬼鬼祟祟围着自家门前的院子打转。

“搞什么鬼?”二郎心中大奇,低声喃喃道:“这家伙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以前好像从没告诉过这小子自己家在哪里。

小傻子先围着屋子绕了一圈,然后贼眉鼠眼的左顾右盼着,在确定屋里没人后居然翻过了木栅栏。

二郎偷偷的跟了上去,尽量不打草惊蛇,他倒想瞧瞧这小混蛋到底想干什么。

小傻子蹑手蹑脚的走到墙根边蹲下身子,从背上解下的里掏出罐喷漆。他又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举起手就开始对着墙壁喷起来。

黑色的油漆从罐里喷射而出飞溅到墙上,还没等二郎反应过来,几个大字就写了上去----“流氓之家”!

“该死!”

二郎心中暗骂一声,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小傻子抬手准备挪个地方再写几遍时,听到身后栅栏门开动的响声。猛然回头,就瞧见一张愤怒的脸正向他飞过来。

大惊失色的小傻子扭头便逃,二郎则像老鹰捉小鸡般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令其动弹不得。小傻子急了拼命挣扎着,忙用手上的漆罐喷向二郎。

二郎见状闪身躲过,又飞起一腿将他手中的罐子踢掉。然后矮下身子,学着打斗游戏里的姿势来了个扫堂腿。

“啪”

小傻子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二郎没给这小坏蛋爬起身的机会,马上一个饿虎扑食,伸出钳子般的双手去掐他脖子。

小傻子被捏得张大了嘴,直往外吐红舌头,两只瘦弱的胳膊僵尸般的胡乱舞动着。

突然他逮住了二郎的裤子,一个劲往下拉,扒完了外裤扒内裤。竟使起江湖中最下三滥的阴损招式来。

没办法,二郎此时只得松开掐住他脖子的手,先去拉自己的裤子。他可不想在大白天里光着屁股给别人瞧。

“你……你松手!”二郎气得大喝一声。

小傻子依然死死抓着他的裤头并没放开手的意思,还在一个劲的往下死劲拽。

“喂!你松是不松?再不松手,我要用头撞你啦!事先警告你,我小时候可练过铁头功,弄出什么脑震荡可别怪俺。”

二郎情急之下故意诈他。

“那……我放后,你别再掐我脖子成吗?”

小傻子喘着大气抬起头怯怯生生的望着二郎。

“好好好,你先松手,我就不再掐你了。”

“你当真不掐?”

“我保证不掐。”

小傻子终于放开了他那双枯瘦如鹰钩似的小爪子,撑着身体准备站起来。

二郎将裤子快速拉上后,再次伸出手想重新掐住他的脖子。小傻子赶忙抬手护在脖颈前。

“你……你耍赖!刚才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来了?”

“哼哼!”

二郎冷哼两声,义正言辞的说:“这叫兵不厌诈!对付你这种无耻小人,还有什么道义可讲?老实交待,你到我家干什么来了?”

“我……我……”

小傻子滴溜溜转动着两颗黑眼珠,嗫嚅着半晌讲不出话。

“你敢说这墙上的字不是你喷的?”

二郎用手一指已被污染的墙壁大声质问。

“哇……”

小傻子突然大哭起来,泪水如涛涛江水一发就不可收拾。

“是……是吴莉莉逼我这么做的。我也不想来呀!莉莉已经知道是我在到处谣传她有狐臭。她威胁说,如果不按她说的做,就会去找校长举报。而且……而且还要把我走后门混进学校的事宣扬出去,把我像你一样的赶出校门。”

“真有这回事?”二郎缓缓放下手臂,觉得不像是小傻子自己编出来的。

他应该没那种智商。

“当然啦!我和你又没什么冤仇,为啥要来干这种事?嗯,这个喷漆罐也是她交给我的。说一定要把那几个字,绕着房子多写几遍。呜呜呜……我……我能怎么办?”

“滚吧

!快滚。”二郎满脸疲惫的仰起头。

他突然觉得好累。真的,真的好累!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为什么总围绕着他呢?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真的放我走吗?”小傻子终于从地上一咕噜爬了起来。他一边用手拍着上的尘土,一边斜眼偷偷望向二郎,似乎感到难以置信。

“滚!”二郎疲倦的闭上眼。他觉得有点头晕,浑身都没了力气。什么话都不想讲了,由其是对眼前这个笨蛋讲。

“赶快滚!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过一会,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

“好好好,别生气,我马上就走!”小傻子一边拍着屁股上的灰尘,一边狼狈的缓缓向后退去。

“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这本来就不关我的事。”

他一溜烟像只冲出地狱的蝙蝠似的窜出围栏跑不见了。

二郎望着小傻子逃走的方向,心中突然变得空空荡荡。他本以为自己被开除之后这件事就己结束。

但自己显然想错啦!

看来有些人觉得这样还不够,觉得他还不够惨。

“该死!”他忍不住悲愤交加的仰天怒吼:“我真是被冤枉的呀!”

“吵死个人了!谁特么在下面鬼哭狼嚎的叫丧,全家都死光了吗?”

对面楼上的窗口里喷出来一声咒骂。

“还让不让人睡啦。老子晚上还要上夜班呢,要死滚远点死!”

二郎哭丧着脸拎起扔在地上的,掏出钥匙捅开门。他太疲倦,好想就这样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大天亮。

但显然不行,自己一定要赶在父母回家前将那排字擦掉。如果他们问起来,麻烦可就大了!

二郎回屋寻了水桶与抹布,想将墙上的字抹掉。但任他怎么用力的擦,那些污渍却依然清晰的显示在眼前。

他擦着擦着,却怎么也擦不掉。就如这恶梦般的现实一样,死死缠着自己怎么甩也甩不脱。

二郎累了、疲了、倦了,手臂越来越沉。

吸满水的抹布好重啊!

他举不动了,也不想再动。

就这样吧,该来的总会来。

也许这就是命,也许命里他就有此一劫,自己再怎么躲也躲不掉的!

二郎背抵着墙抱着双膝缓缓坐下来。他抬头望着天上的朵朵白云,云很美。他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但掌中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一切美好的东西,如海市蜃楼般仿佛就在眼前。当你真正想去触摸时,才会发现它们其实远在天边。

才会明白自己不过是在作梦,一场黄粱美梦而已。

二郎将头深深的埋在臂弯里“呜呜”哭起来。他真想好好痛哭一场。为自己,为自己这狗屎般的命运。

他有这个权力!

屋前不远处有片绿油油的草地,一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就立在那儿。在巨大树冠围成的阴影中,有条狗直直的站着。

它正远远盯着眼前的一幕,死死的盯着。然后,它笑了!

在二郎看不到的地方,一条怪狗咧嘴“呵呵”笑了。

它下颚边有颗痣。

一颗大大的,黑黑的,

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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