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们的赤鸢师祖我回来啦!

“喂?怎么了芽衣,不说话……果然还是觉得我们这样推诿很不负责吧。明明神州拥有如此庞大的体量,如果我们愿意,完全可以打破天命和逆熵对立的两极格局,如果提前这么做,或许也能让这个世界上的悲剧少一些,不是吗。”</P>

素裳昂起头,晨光随着林间树叶的摩挲改变着自己的形状,但总能落下一束两束照耀着她的脸庞。</P>

睫毛上似乎沾了什么圆滚滚的东西,还将阳光折射成了七彩颜色。素裳用手轻轻抹了抹,视线向下回落了一些,虽然芽衣比她高了半个头,但她刚刚将头抬得太高了些,几乎是九十度仰望着头顶了。</P>

芽衣无声地移开了视线,并没有,似乎也不想给出什么回应。</P>

但在素裳的注视下,又或者终究还是担心自己的态度会影响到琪亚娜在这里的处境,她还是慢吞吞地开口了:</P>

“足够了。已经足够了。我能理解,这样做对于神州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不,至少你们现在所做的,对于神州、对于整个世界,对于琪亚娜和我来说,都应该是最好的决定了吧。”</P>

素裳微微一笑,只是笑容中多少带了些许惆怅。</P>

确实如芽衣所说,她如今做出的决定,已经是可以预料到的对大家来说最好的决定。</P>

最重要的是,维持了神州明面上的中立态度,虽然以那个男人的智慧,不可能看不穿她耍的手段,但是,他也同样别无选择,在神州没有主动撕破脸皮的前提下,他不可能自行将原本稳定的世界格局破坏。</P>

也是,到了这一步,神州早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既不能继续放任奥托越来越疯狂的行为,也不能打破原有的政治格局,使得人类在对抗崩坏最重要的阶段先来一场要命的内乱。</P>

所以,她李素裳此刻做出的决定,应当是正确无比的吧。</P>

“不过这种行为,只是听上去就像是首鼠两端的二号反派呢。”</P>

“啊?”</P>

迎着芽衣不解的眼神,素裳只是大大咧咧地笑着,就只是笑着。</P>

“我小时候也梦想过成为传奇里的女侠啦。行走江湖、仗义恩仇,若是五百年前刚下山的我碰到这档子事,或许会直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可是现在的我已经做不到了。至于那些大道理,什么世界和平,什么对抗崩坏,什么神州的安宁……我甚至分不清这些到底是我真实的想法,还是仅仅是一个让我做出这种决定的借口。”</P>

“借口……是什么意思?”</P>

“啊……怎么说呢,有点不好意思芽衣,我对你撒了谎,现在已经两次了吧。你既然从帕朵那里打听了关于我的情报,或许也应该知道,我和天命那个主教私交不错。”</P>

芽衣嘴唇蠕动了一下,何止是关系不错,她在太虚山上才待了几天,就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过太虚山的弟子跟在幽兰戴尔身后嚼舌根了,也难为幽兰戴尔,明明是那么耿直的性子,居然还能忍住当作没听见。</P>

“喂喂喂!你那是什么奇怪的表情!”</P>

素裳有些无奈地叉起腰,随即又笑了起来。</P>

“本姑娘和罗刹,也就是奥托的关系可没他们说的那么亲近,只是当初行走江湖的时候,他陪我走了一段。虽然确实跑了天命总部很多次,嗯总共七十七次,我成为太虚掌门人后的五百年时间里,除了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兴起的每年相互访问行为,我们私下里总共见了七十七次面,这个频率算不上频繁吧?”</P>

以普遍理性而论,确实不能说是频繁,应该说是出乎意料的少。但芽衣觉得素裳一定是又撒谎了,倘若真的只是她说的那样不那么亲近的关系,又怎么会牢牢记住五百年里两人究竟见面过多少次呢。</P>

芽衣的情商还没低到把这些话说出口的程度,只是默默听着,试图搞清素裳告诉她这些的缘由。</P>

“那……素裳大人先前说的谎言是……”</P>

素裳的神情突然平静了下来,栗色的瞳孔微微颤动着,右手本能抓住宽大的袖袍,但很快又松开手,让清冷的晨风带着衣袂自由地飘飞。</P>

“其实在控制住琪亚娜的第一时间,本姑娘脑海中蹦出来的念头就是,要把她交给罗刹人。我当然知道这样是‘不对的’,罗刹人……已经不是当初的罗刹人了,他为了他心中的那个目标,已经变成了……话本里那种大恶人。可我还是想把琪亚娜交给他,他需要琪亚娜,需要琪亚娜去实现他的梦想,他也曾经向我承诺,要让我看到他梦想成真的那一天。”</P>

“梦想?什么梦想?”</P>

抛去了八卦的心思,冷静下来的芽衣很快抓住了关键性的问题。</P>

“不是什么好梦想啦。挺小家子气的,我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失望……嗯,因为不是什么宏大的理想而失望。可对于女孩子来说,他要做的也确实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具体的我是不会告诉你的啦,你也别问了,静静等待答案揭晓,好么?”</P>

“好……”</P>

“哈!所以说,本姑娘后来改变了主意,但是就连本姑娘自己也说不清楚,改变主意的原因究竟是为了神州的安宁、为了世界的和平、出于对琪亚娜的同情,还是仅仅出于……仅仅是因为不再想看到他实现那个梦想。分不清……已经完全分不清了。也没关系,我想,其实以上那些都是借口罢了,我之所以会做出与第一反应完全相反的决断,只是因为我不想再为了另一个人委屈自己本来的意愿罢了。</P>

“虽然这样一来也会让我忍不住去想,如果我早点有这样的觉悟,是不是能在事情不可挽回前把他拦下来呢?我并不后悔,但是我的沉默是不是也意味着我成为了罗刹人的帮凶呢……这样看的话,我最终还是没能成为我想成为的女侠啊……欸,你怎么不说话了?”</P>

芽衣沉默着,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她身前一步远位置的素裳明明口口声声讲的是她和奥托的故事,可芽衣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却是另外两张面孔。</P>

她忍不住去想,梅比乌斯和米凯尔,是不是也是同样的关系呢?</P>

她不知道这种猜想有何意义,又会对她的态度造成什么样的改变,只是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这一点。</P>

她倒是想顺着这条线深思下去,可本就是灵光一闪的东西,哪有那么好把握住呢?</P>

素裳不知道眼前的女孩因何发呆,她只知道,自己终于将压抑了数十年的话全部倾吐了出来。</P>

不,说的太毛躁了一点,许多想要表达的东西最后还是忘了说出口,许多本应该表达清楚的东西却因为情绪化而变得紊乱。不过这没有关系,她本来就不指望,也不应该指望一个对自己对他一无所知的女孩与自己共情。</P>

只是将这一些说出来之后,真的轻松了许多,就连每一次的呼吸,都感觉少了些其实并不存在的压迫感。</P>

真是的,这才五百年啊,就已经有窒息的感觉了。真不知道师祖那五万年是如何熬过来的。以前还觉得娘亲、师傅和师叔们都把长生不老的能力视为诅咒和惩罚、尤其是当发现她这个“罪人的后代”也遗传了这份特质后纷纷选择不再生育后代是小题大做,现在看来,果然还是她太不懂事了。</P>

这种话肯定是不能说给娘亲和师傅听的,几个师叔也不行,她和他们的关系本身就没那么亲近,况且和长辈说这种事总觉得怪怪的。徒弟下属之类的就更不能说了,思来想去,还真就是眼前这个陌生的女孩最合适。不知道师祖又是向谁倾诉的呢?</P>

当然,作为神州事实上的领导者,她这么做的目的也绝不是倾诉这么简单,或者说,以她的地位,单纯的倾诉这种任性自私又无意义的举动,是绝对不被允许的。</P>

素裳上前两步,走到芽衣身侧,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收回手后,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再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半个,就这么含糊不清地劝解道:</P>

“好了,也别在这傻站着了。谢谢你的包子,馅料挺有意思,味道口感也是独一档,但以后不要再为了讨好别人做这种事了——好好加油啊,我可是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不去帮助奥托实现他的梦想反而保下琪亚娜,那你们你们也要在今后的日子里向我展现出同等分量的意义吧?可别让本姑娘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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