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米凯尔。

“amp;%¥#¥#%#%amp;……”

数之不尽的怪异音节从华口中轻吐而出,这些音节没有任何具体的含义,也不是不能用文字将其记录,但是她觉得没有必要。

这些音节就好像刻在石碑上的文字,五千年的风雨而已,还不足以将其磨损一丝一毫。

“*amp;¥%#¥%*……”

华继续低声吟诵着神音,在最初的无数个夜晚中,神音是她唯一的陪伴。

她和凯文不同,凯文因为戒律的缘故已经无法睡眠了,但她不是,她有选择入眠的权利,可或许是因为羽渡尘的影响,一旦入梦,眼前就会自动播放起原先那个“华”记录下来的记忆。

一段冗长而又不属于现在的她的记忆。

一段充斥着迷茫、痛苦、失去、绝望……因而变得不堪回首的记忆。

相比于这些……她还是决定与神音作伴,反正以融合战士的体质,不睡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精神上疲惫了些,不过习惯就好。

这种情况在最近几百年里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毕竟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些记忆中的怨气也逐渐消散,她可以如正常人一般入眠了……

但唯独今晚不行。记住网址m.

“在等我?”

华睁开眼,周身的烛火齐齐向着前方摆了一下,地面上又多出了一道人影。

对此,华倒是不觉得有多意外。从在钦察草原看到那个奥托的第一眼起,她就发现了异常。

毕竟,拥有羽渡尘的她,也算半个识之律者,又如何看不出那个奥托体内存在着第二个意识?

不过这也归功于某人根本没想隐藏,或者说,他的本意就是想要暴露自己。但只针对于华,当苏赶到时,他便简单使了个障眼法蒙混了过去。

若非某人的行为指向性如此明显,华也不会中途改变主意,将那三个罗刹人带回来了。

“所以……这就是你的布置?你知道我会因此产生疑惑,保险起见,一定会将那个罗刹人带回太虚山。然后你便可以借那个罗刹人之口告诉我的徒儿一些真相?”

“怎么样,多少也算得上精彩吧?”

感受着背后传来的体温,华的心情莫名有些烦躁:

“你五千年前就说过不插手此事的!”

“是啊,无论是你的意愿还是我自己的意愿,原本都不想亲自插手此事。但五千年前,我给你看过‘未来的劫数’之后,是谁说自己有能力避免这样的劫数的?”

华在米凯尔的反问下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再度开口:

“可是我也说过,即使这一趟劫数无法避免,也是我应得的劫难,你不必多此一举。”

“是是是,我是多此一举。我也不是没试过把自己封印到月球,一觉直接睡个几千年,但……想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受伤,明明有能力去阻止却无动于衷,我做不到。”

“唉……”

华长叹一声,如果是从前的她,一定会为对方这番话而感动吧。不,如今也不是不感动,只是……由于记忆的缺失,她总觉得米凯尔的关心对象并非是她,而是记忆中那个明明是自己,却又与现在的自己毫不相关的自己。

“其实仔细想想,我和他们完全不必走到刀兵相向的地步。”

最简单的方法,若是当年,她在看过未来的自己所要面对的劫难后,并没有憋着一口气与米凯尔赌斗,而是让帕朵和樱与自己一道行动的话,那事情也不会糟到这样的地步吧?她们两个可都是很擅长与孩子相处的,只有她自己对此道一窍不通。

“没想到我最终还是输了,可惜……米凯尔,你什么时候能告诉我答桉呢——你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为此不惜毁灭你原本赌上性命去守护的世界?”

“哦?”

米凯尔轻咦了一声,两人数千年来第一次重逢,思路难免有些混乱,因为有太多的话卡在喉咙口排队,其中也不乏插队急着要跳出来的。

他盘腿坐在华身后,伸手解开她头顶的发簪,任凭一头青丝如瀑布般洒下,而后手中多了什么。

他将厚重的长发捧在手里,先用稀疏的木梳简单梳理了一番,再用竹篦清理了一下发垢——当然,对于新陈代谢近乎停滞的华来说,发垢这种东西压根就不存在。

但米凯尔并没有跳过这一步,对于他们这样活的太久的存在而言,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甚至是浪费时间的行为,却往往能让他们的心灵获得半刻的平和与宁静。

最起码的,他们还能借此感受到自己是一个“人类”。

梳理完头发,米凯尔将一捧发丝端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轻声打趣道:

“这是多少年没剪了?也太长太重了吧?你脖子不会酸么?”

华没有说话,她右手一抬,一把如今已被赋予“轩辕剑”这一新名的支配之键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米凯尔的动作僵在了原地,但下一刻,华手腕一翻,将剑柄递向米凯尔。

“还以为你想跟我打一架。”

米凯尔讪笑两声,接过剑随手一划,便将华满头的发丝斩断。他将剩余的头发放下,眼见整齐的断口正好垂至腰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长剑交还到华手中。

在这之后,他才幽幽开口:

“华,我才不会上这种简单的激将。当然,如果这场赌约的胜利者是你,我自然不会食言,可惜事实并非如此——若不是我出手搅乱了一切,你现在已在石棺中了。况且即便如此,明日一早又如何,我也没有把握。”

华冷笑一声:

“恐怕就算赌约的胜利者是我,你也会用各种借口来搪塞。”

米凯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好气地摇了摇头:

“都说了,华,不要再用简单的激将法了,这对我没用。况且,我直说了吧,我之所以敢和你打这个赌,便是因为命运如此。”

“命运……如此。”

华仔细咀嚼着这个词,她的双眼忽然瞪大,而后愤怒地转过身与米凯尔对视:

“你不是说……你不是说,爱莉希雅用自身的消散剪断了命运吗?”

华激动之下,伸手便要去抓米凯尔的领子,米凯尔本能地后仰身体,但这所谓的主殿内空间也十分狭小,他的后脑勺却冷不防撞到了墙壁,华未料到他会突然停下,倒像是身体前倾一下子扑到了他怀里。

如此巧合,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少顷,米凯尔瞥过头,华双手撑住他的肩膀,重新立直了上半身,两人又对视了一眼,目光闪烁之间,默契地不提先前的尴尬。

“确实如此。”

米凯尔盯着床上素白一片,没有任何花纹的棉毯,微微点了点头。

“但爱莉希雅剪断的只是有形的命运,无形的命运,它依旧存在,并且永远影响着这个世界。”

“什么意思……”

华刚开口,便自觉有所明悟。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借用凯文老是摆在嘴边的那句话——一个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运。一个人是如此,身为一个抽象概念的人类文明,也是如此。”

“你想说什么?”

米凯尔的出现就好像一粒石子砸入了她古井无波的心湖,掀起一圈圈的涟漪,而化为外在的行动,便是让她在先前激动了那么一瞬,但也只是那么一瞬而已,转头再望去,她的心湖又是一面平镜。

所以,即使是书面上看起来类似于“质问”的话语,经她口吐出,又好像变成了澹澹的问询:

“你莫非想说,人类文明必然会走向毁灭,这是人性使然?”

“不,不不不。”

米凯尔连忙摇头否认,“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我从一开始就认为这件事必然会发生,因为我了解你,我也了解他们。只要你们的性格不变,你们的行为也不会有多大的变化,我或许无法预测到具体某一个行为,但总体走向是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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