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镂空的花鸟纹木质的底座上面架着一面铜镜,上面映衬出一张年轻的脸,那张脸还带着稚气,但头上已束着妇人样式的发髻。

“这样好看么?”王慕倾看着镜中的自己,问秀儿。她和余夏已经成婚几日,之前她像是被层层乌云包裹住,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头发式样,昨天和余夏又亲近了些,让她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着一股欢愉。刚刚秀儿为她梳头发时,她特意要求为她束成这个样式。

“小姐是秀儿见过最好看的女子。”秀儿为她插上一只镂空镶嵌着宝石的头钗。

王慕倾笑了,她慢慢阖上眼睛,然后秀儿拿着画眉墨划过她规整的柳叶细眉,脸色涂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去问问厨房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王慕倾询问道。

“放心吧,耽误不了小姐找姑爷的。”秀儿又用手指从精巧的小盒子里面点了一点朱砂,轻轻涂抹到王慕倾的唇上。

温婉贤淑,娇丽佳人。

王慕倾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心中问,她会喜欢么?

谁?还会有谁,她就只有一个她,她的夫君。

那个身上都加持了金光的人,那个所有人都视自己如怪物邪祟,而她和任何人都不一样,即使知道以后,也依然会对自己笑,依然会靠近自己和她说话。

余夏是一束光,在她被黑暗中包围着,只能蜷成一团等待被吞没之时,她眼前从未出现的光,她想即使有天余夏厌弃了她,但只要她能天天看见余夏,她的存在就有意义。

伴着朝阳,王慕倾一步一步靠近她的光...她的暖阳。

余夏推开了房门,到小院里面舒展筋骨,自从重生在古代,一天天,早睡早起,每顿饭菜又清淡少油,简直过的不要太健康。这会儿,她自动自觉的做起了广播体操。

“第八套广播体操现在开始,原地踏步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没有音乐的广播体操,简直没有灵魂,余夏自己配口号。

以前上学的时候每个动作都恨不得偷懒,现在动作简直标准到自己都惊叹。

余夏广播体操做了一半,就看见王慕倾和秀儿进来到她的小院,而且她俩明显就对余夏的举动很吃惊的样子。

一副费解的表情,尤其是王慕倾身旁的提着食盒的秀儿露出一副看傻狗似的表情。

“咳!”余夏装作无事,她还没空和一个古代人解释广播体操的益处。她迈出沉稳的步伐走到王慕倾跟前,“你怎么出来了,病好了么?”

“我好了。”王慕倾的个子稍微比余夏矮一些,她要仰着一点头才能让余夏看清她的脸,她此刻像是一个在等待表扬的小朋友。

余夏把手放在她额头上,感觉温度还挺正常,然后才仔细打量着王慕倾的脸。

“你的脸...”

“今天摸了一点胭脂。”王慕倾带着一点娇羞,但也在等待余夏接下来的话。

余夏皱紧眉头,认真的思索着一些事。

“不好看么。”王慕倾怯懦懦的,两只眼睛眼巴巴的等待着余夏,生怕余夏说出一句不喜。

余夏记得化学课上老师提过,说古代的化妆品基本都是有毒的,其毒性比现代的化妆品还要大一些。

“喜鹊,快去准备一盆温水来。”余夏喊了她院内专门派给她使唤的丫鬟,然后她抓住王慕倾的手腕,“小可怜儿,跟我来。”

喜鹊动作麻利,很快温水就端了过来,王慕倾看着那盆水,低着头小声的嘀咕,“你不喜欢?”

“你可能不知道,你这妆化多了,那些化学物质会到你的身体里面,到时候会中毒的,脸也黑了,嘴唇也紫了。”

“啊!那怎么办。”王慕倾都要哭了。

“我帮你擦掉,以后偶尔用一次两次的,不要总涂这些,而且你不用这些也很美。”浸湿的棉布整个覆盖住王慕倾的脸,余夏仔细的把王慕倾的脸擦的干净,一点胭脂都不留。

秀儿在一旁看着简直要气炸了,这姑爷怎么这么的不知好赖,女为悦己者容,怎么还化错了?

王慕倾的脸还带着些婴儿肥,其实这个年纪在现代还是父母眼里的宝贝,小孩子,但在这里,已是嫁做人妇了,余夏的手中动作变慢了,和刚才相比也柔了许多。

“你的头发?”余夏觉得王慕倾还是之前梳着的发髻好看。

“不好看?”王慕倾眼里带着水光,委屈的说道,“那我明天换个发髻。”

余夏察觉到她的失落,问她,“成了亲的女子是不是不能梳之前的发髻。”

王慕倾点点头。

余夏把手放到她脸上,满面柔光的对她说,“没有不好看,就只是觉得有些神奇,你是我的妻子真好。”

王慕倾抬头,看着余夏的眼睛,她们就这样互相望着,眼中只有彼此。

“你现在的样子,我就很喜欢。不需要任何修饰,你就是你,我就很喜欢。”余夏蜻蜓点水般的吻了王慕倾的额头。

刚才还被失望笼罩的王慕倾,现在立马露出了笑容。

“我带了早饭过来。”

“我正好饿了。小可怜儿,你对我真好。”余夏用手指戳了戳王慕倾的脸。

食盒里面的盘子、小碟子,一样一样展开放在桌上,花糕、金花饼、还有羊肉馒头等主食,有荤素各类的小碟子菜肴,还有两碗豆羹。

余夏咽了一下口水,今天的吃食让她觉得以前往日的早饭简直吃的粗糙。

余夏像是一个贪吃的小仓鼠,不断的往自己嘴里塞,她不挑食,但这顿饭简直是好吃的要哭了。

“你慢点吃。”王慕倾弯着眼睛,为她布菜,反而自己几乎都没怎么吃。

“小可怜儿,反正你也好了,今天我俩放风筝吧。”

“嗯嗯。”王慕倾开心的点点头。

“那我去外面买风筝。”余夏边吃着豆羹边说。

“其实...”王慕倾犹豫着。

“放心,我一定会买到全城最漂亮的风筝送给你。”余夏得意的说。

“好。”王慕倾展开笑颜。

吃过了早饭,余夏擦了一下嘴就匆忙往外赶,“你等我,我很快会回来的。”

“好。”一直到余夏跑出去再也看不见了,秀儿才不解的过来问王慕倾。

“小姐,府里的风筝明明那么多,你为什么不告诉姑爷。”确实,王晋和和秦子庭那些年几乎买遍了全城的风筝,各种样式,各种颜色。

王慕倾摇摇头,眨着一双天真的大眼睛,“她送给我的,一定是最特别的。”

“......”

城中街道两旁好生热闹,小摊贩的叫卖声,还有圈地杂耍,周围看热闹的喝彩声,余夏已经接连逛了两个铺子,始终觉得那些风筝很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正当她要走进第三间铺子之时,腹中突然一阵绞痛。

大姨妈要来?可是不太像啊!她突然脑中闪了一阵白光,耳边响起了那句,“你中毒了...”

昨天她陪了王慕倾一天,根本把柳枚让她去楼外楼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这要是突然毒发而亡,她可太惨了。

余夏也顾不上去买风筝,急匆匆找人问了路来到了“楼外楼”。这地方乍看和那些酒楼没有区别,也许正是早上,这里大门紧闭。她敲响了大门,隔了好久里面才有一个穿着短打的伙计打着哈欠过来开门。

“谁啊,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伙计不耐烦嘀咕,看着余夏穿着像是富贵人家的,立马变了脸,低声下气的说,“客官,还没到开业的时辰,您晚些再来吧。”

余夏手中拿出一颗碎银晃了晃,“我找柳枚!”

“这柳姑娘可是不见客的,她只是弹曲,要不您换一个?”伙计盯着那枚碎银,眼中冒着光。

“你只需给我引路。”余夏又掏出一个银锭子,“这些就都是你的。”

伙计左右看了一下,然后开了门把余夏迎了进去。

一路上,余夏都在留心观察着,这传说中的青楼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一楼的大堂有散桌,不起眼的地方有带着纱帘的“包厢”。二楼有个大一点的台子,像是表演节目的地方,可能要等到了晚上,才能看到这里真实的样子。

走到二楼,顺着走廊一直走到了头,伙计轻声的说,“客官,这就是柳小姐的房间。”

“嗯。”余夏把银子给她,伙计乐颠颠的走了,余夏皱眉,心想这地方只需给钱就能随便进来,这样的地方也真是不安全。她很难把柳枚这张脸和这样混乱的地方联系到一起。

她轻轻敲响房门,不一会儿房里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似乎是余夏惊扰了她的休息,柳枚虽然带着疲倦,但头发、衣着都收拾的得体,没有一丝凌乱。

“你昨日怎么没来?”

“昨日有事。”余夏没想到柳枚上来就兴师问罪,她胡乱的应答着,因为带着警惕,她对柳枚还是有些拘谨。

“很重要的事?”柳枚冷着一张脸,似乎是生气了。

“嗯嗯,很重要。”余夏想,陪小可怜儿当然重要。

柳枚不紧不慢的走到窗边的柜子,伸手去拿药匣,无意间瞟到窗外有一个人在楼下探头探脑,她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安静的把打开的窗子关上,转身坐到圆桌旁,不咸不淡的同余夏讲,“有命重要?”

这一句话把余夏吓的够呛,又想到刚才肚子疼,她也有点着急了。

“那你快帮我看看,我今天肚子疼。”余夏已经自觉的撸好了袖子。

柳枚的手指轻轻搭到她的手腕上,等了片刻,她看着余夏,紧锁眉头。

“很严重?”余夏心里提着一口气。

“除了肚子疼,还有哪里疼?”柳枚收回了手。

余夏摇摇头,“没有啊!”

“燥热内结,肠胃积热,化燥伤津。”柳枚面无表情的说。

“啥玩意儿?”余夏可听不懂她的咬文嚼字。

“你有几日没如厕了。”

“啊!你说拉屎不就完了。”余夏回想了一下,“哎呀,我昨天就没拉,今天我早上又吃了一堆主食,哈,原来只是这样啊!”

“至于你体内的毒,至今我还未查明究竟是何毒,所以只能用针先试试。”

“扎吧,扎吧。”余夏催促道,她觉得柳枚还是有两下子的,对她的警惕又少了些,主要是她现在真不知道该相信谁,索性听天由命吧。

柳枚给余夏用完了针,看余夏火急火燎要离开,她只是淡淡了说了一句,“一会儿,我让人带你走后门。”

余夏从后门走到街上就直接去了铺子买了一个风筝,虽然她不太满意样式,但是现在已经到了中午,再不回去小可怜儿该等着急了,她拿着风筝没走多远,就察觉了不对劲儿。

好像有人跟着她。

她的步伐很慢,时刻留意着后方,然后猛然回头,发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人。

是他!

“表姐夫,今日不当差么?”余夏记得他,她大婚当日遇到的人。

“我只是朝中一个闲散小官。”孟怀靖满脸笑容看着余夏手中的风筝,“倒是妹夫怎得有这番兴致!”

“我与夫人想趁着天气好,买来玩玩。”余夏的眼睛探究似的看着孟怀靖。

“这天气可不太适合呢。不过,新婚的小夫妻有这等兴致也是好的。要是过了新鲜劲儿,恐怕就要生厌...””孟怀靖笑了笑,“孟某今日还有要事,要不咱们改日再详谈。”

余夏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看着孟怀靖离开。

这个人,第一次见面她没太注意,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一脸笑容的脸,像是在隐藏着什么。

她得出结论,这人得小心。

余夏沉着一张脸,刚转身正好撞上一个大汉。

“往哪撞呢!”大汉膀大腰圆,一脸络腮胡,横眉怒眼,穿着一个露着双臂的短衫。

虽然是余夏撞在大汉身上,但却是她被弹飞,主要她们都不是一个吨位的。

“抱歉!”余夏弯腰道歉。

“就这么走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大汉不依不饶。

余夏掏出一锭银子,“这些够了吧。”余夏不想和他废话,她着急回去,即使知道这人可能是碰瓷的。

“你打发要饭花子呢!”大汉直接拎起余夏的后脖领子把她扯走了。

“喂,喂,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啊,当街抢人啦!!!”余夏的声音远去,她手中的风筝也在挣扎中掉下。没过多久,一个五六岁的小娃经过捡起来,抖掉上面沾着的一点土,欢欢喜喜的走了。

那片地上,连唯一的痕迹都没有了。

王府上,最高的阁楼上,王慕倾歪着脑袋看着远处。在此处,能看到紧邻的街道,换言之,只要余夏踏上这条街,王慕倾一定会第一时间看到。

“小姐,你都看了两个时辰了,回到屋子里面等也是一样的,姑爷回来一定会过去找你的。”在这两个时辰里,秀儿的嘴皮都要磨破了,依旧没有说动王慕倾。

“她说过很快会回来的,我要在这等她。”

“也许姑爷走累了,到某处茶馆去歇脚了呢,小姐,咱们回去吧。”

王慕倾摇摇头,她笑得开心,那是发自内心的期待,她的眼里有光,对于余夏说过的话深信不疑,“她一定马上就回来了!”她的脑海里勾勒出她们一起放风筝的场景,欢笑,追逐,甜蜜无比。

城门口的守卫照例巡查,他拦住赶着牛车的豪迈汉子,“干什么的?”

“官爷,我是个屠夫,赶着给城外商户送猪仔。”说罢,他掀开隔档帘子一角,“官爷,您看。”

守卫捏着鼻子,一脸的嫌弃,“快走。”

“是,是。”汉子点头哈腰,又把帘子盖好,然后匆匆赶着牛车。

到了城外,布料被掀开,巨大的木笼子内有三只猪,还有被绑着手脚、被堵住嘴的余夏。

汉子还算好心帮她把嘴上塞着的布拿了下来。

“喂!我说大哥,要多少钱你说话,你现在把我和这些关在一起是几个意思啊?”

任凭余夏说什么,大汉就像是突然哑巴了似的,毫无回应。在这连路人都没有的城外,余夏都懒得喊了。

滚动的车轮时不时要让牛车颠簸一下,余夏生无可恋的看着越来越远的城门。

三个猪争先恐后的发出嘶叫,嘴角还留着哈喇子,最主要的是那气味并不太好。

余夏艰难的从腰间掏出两颗碎银子塞在鼻孔,瞪着眼睛看着那三个猪。

笼子空间狭小,一只个头小一点猪拿鼻子拱余夏,余夏吓的声音都劈叉了,“你离我远点...喂...”

另一个猪屁股对着她,小尾巴一摇,然后拉了一泡屎,边缘正沾到余夏的鞋子边缘。

啊——

余夏一用力,鼻孔的两个碎银子被气流冲掉,气味钻进她鼻腔里,那酸爽!

呕!口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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