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消失的故友(6)那摊血肉组成了你……

“连体人?!”聂明惊道。

连体夫妻用四眼睛盯着姜霁北和聂明, 同时张嘴,『露』出四排锋利的黄牙。

尖锐的男声和低沉的女声同时在空旷的烂尾楼里响起:“你妈没有告诉你,不要随便闯别人家吗?”

不要随便闯别人家吗吗吗吗吗——

恐怖的回音响彻这栋空旷的烂尾楼。

“别人家”, 姜霁北提取键词。

那如魔术道具般的红布底下的空间, 就是他们的家吗?

女人扭了扭自己的头颅, 脖子将男人缠得更紧了些。

她阴恻恻地发出狞笑:“既然那么喜欢别人家, 那你们就起去——”

男人也配合地冷笑:“都起!”

他们如螃蟹般匍匐在地上,舞动着四肢向姜霁北和聂明『逼』来。

“跑!”姜霁北推了聂明把。

求生的能压过恐惧, 聂明迈腿, 趔趔趄趄地和姜霁北往走廊更深处狂奔。

地面上散『乱』零碎的建筑垃圾差点将人绊倒,姜霁北边跑边喊:“下楼!下楼!”

聂明拿着手电筒路『乱』照, 突然停下脚步, 声音惊恐:“楼、楼梯消失了!”

姜霁北顺着手电筒的光柱望去, 不由得倒抽口冷气,也跟着停了下来。

原应该是楼梯的地方此刻竟然凭空消失了!

如他们没带手电筒,而是直接凭借记忆在黑暗中『摸』索下楼, 必然会从五楼坠下!

看了眼面的岔路口,姜霁北当机立断,低声嘱咐:“跑!别出声!”

“电筒……”聂明白着脸点点头,“有个……”

“你拿着!”姜霁北推了他把, 自己毕竟是十六岁的灵魂, 而聂明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聂明咬咬牙,拿着电筒朝左边那条路跑去。

姜霁北扭头朝另个方向跑去。

方有微弱的光亮, 他没有犹豫, 直朝着光源处。

原来路的尽头是个窗口,外面的天已经完黑了,片乌压压的云密不透风地压在夜空中, 惨淡的月光从窗口照来。

寂静的烂尾楼里,有连体夫妻“呼哧呼哧”的喘息声。

窗口旁边是个拐角,姜霁北迅速闪身躲去,紧紧靠着墙站着,粗粝的墙面隔着层衣服摩擦着他的后背。

他感觉到,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红布下面到底是什么地方?小结巴他们去哪了?

那摊血肉是池闲吗?莫非他已经……

姜霁北不敢细想,他闭上眼睛,听到自己的脏在胸腔里狂『乱』地跳动。

咚咚、咚咚……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道碎砖头落地的声音。

“哐当”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尤为清晰。

姜霁北猛地睁眼睛。

不好,定是聂明!

几乎贴到耳畔的沉重呼吸骤然停止。

下刻,连体夫妻如『射』出去的子弹样,朝着声源处狂奔而去!

姜霁北冲到窗口,扒着窗口往下望。

这里是五楼,楼下是堆没有人收拾的建筑垃圾。

他里当即有了想法,转身冲着空『荡』『荡』的回廊大喊。

“聂明,手电!别出声!”

“喂!我在这里!你们过来啊——”

过来啊啊啊啊——

回声之后,是片死样的寂静。

突然间,喘息声和狂『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并逐渐朝着姜霁北的位置『逼』近!

姜霁北背朝着窗口站着,双臂垂在身体两侧,拳头因为紧张而紧握。

借着暗淡的光线,他看到,两颗纠缠在起的头颅出现在黑暗中,四鼓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嘴角弯起僵硬的弧度。

它们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行,迅速朝他的方向移动过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他面了!

就在连体夫妻张两张血盆大口,朝姜霁北扑来的那瞬间,姜霁北咬紧牙,猛地往旁边跃!

他躲了!

意识到自己上了当,连体夫妻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

然而,出于惯『性』,它们已经收不住脚步了,整个身体径直冲向窗口!

即将跌出窗口的那瞬间,它们突然扭头,两张惨白的面孔对上姜霁北。

对视的瞬间,姜霁北看到了它们怨毒的眼神。

他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伸出胳膊,用利爪抓住了自己的衣领。

身体随即失去控制,猛地朝窗口扑去,跟着连体夫妻起坠楼!

失重下坠的那瞬间,姜霁北感觉到自己的跳停滞了。

风声如夺命的号角在他的耳边呜呜作响,风声之下,身后传来阵水流般的声音,让他感到格外熟悉。

姜霁北记得,合合的红布下,池闲彻底消失的那回,黑雾里涌出混有骨与内脏的肉泥时,他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姜霁北用尽力,转头看向身后。

那摊肉泥从窗口涌出,附着在墙面上快速移动,比他下坠的速度还快,瞬间就到达了他的身边。

血肉骨挤成团,以光速在姜霁北眼重组成了具完整的躯体!

突然出现在半空中的池闲稳稳地接住了姜霁北,他抱住他的身体,迅速翻转,让自己的身体垫在姜霁北身下!

下刻,“轰”声巨响传来。

他们狠狠砸到了地面上。

猛然坠地的冲击力让姜霁北的脑袋被震得发麻,头颅里像装了个蜂巢样嗡嗡作响。

在片恍惚中,他看到池闲猛地睁大眼睛,『露』出痛苦的神『色』。

根指粗的钢筋从池闲的肩膀穿了出来,出来的半截钢筋已经被鲜血染红。

而姜霁北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完好无损。

阿闲——

姜霁北费力地睁着眼皮,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最终却还是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的时候,先映入姜霁北眼帘的,是池闲担忧的目光:“醒了?”

他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在烂尾楼楼的门口,该由聂明拿着的手电居然摆在自己身边。

天『色』已经完黑了,远处盏路灯散发着惨白的幽光。

池闲蹲在他的面,面『色』如常,且毫发无损。

“你没事吗?”姜霁北把抓住池闲的胳膊,皱着眉头检查他的肩膀,“你的伤呢?”

“伤?什么伤?”池闲没有阻止他的行为,“我没有受伤呀。”

姜霁北扯池闲的衣领,发现池闲的皮肤依然光滑,连丝伤口都没有。

他明明记得池闲被钢筋扎穿了肩膀!

姜霁北顿了顿,松手,转而去盯池闲的眼睛:“聂明他们呢?小结巴他们呢?还有那对连体夫妻呢?”

“我让聂明他们回去了,我在这里等你醒来,再送你回家。”池闲耐地个个回答他的问题,“连体夫妻是什么?”

他眼神中的疑『惑』实得让姜霁北始怀疑自己。

“那红布呢?我刚才在红布下看到了摊血肉。”姜霁北继续追问,“那摊血肉还——”

还组成了你。

“你记错了。”池闲依然笑得温温柔柔,语气笃定,“刚才掀红布的时候,里面有条蛇爬了出来,你吓晕了过去。怎么了?是做了噩梦吗?”

姜霁北盯着池闲看了几秒,忽然拿起手电,骨碌爬了起来。

他先去了他们和连体夫妻起坠楼的地方,可那里除了堆『乱』七八糟的建筑垃圾,什么也没有。

姜霁北觉得头皮发麻。

他转过身,抓紧手电给自己找路,并顺着楼梯朝五楼冲去。

“阿霁,你小!别跑那么快!”跟在身后的池闲大喊,“地上有碎玻璃和针头!小——”

他的声音回『荡』在烂尾楼里,像张牙舞爪的无形巨兽。

姜霁北路飞奔到五楼,凭借记忆找到了那堆杂物。

然,那块陈旧的红布纹丝不动地挂在那里,像片凝固的陈血。

他不由自地停了下来。

随后,姜霁北缓慢地移动着脚步,走到了红布。

他深吸口气,手拿着电筒,手颤抖着,蓦地掀了那块红布!

然而,红布下却空空如也。

姜霁北把红布放下,掀,反复了三次,下面依然什么也没有。

池闲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也在身后响起:“阿霁!”

姜霁北扔红布,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手脚发冷。

池闲在他身后极近的地方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黑暗中,他们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回去吧。”半晌,姜霁北转过身,看向池闲。

“我送你。”池闲的脸在手电筒的照耀下苍白到近乎透明。

路上,姜霁北言不发,周身环绕着低气压。

池闲好几次想动口,却都找不到搭话的机会。

走到糖厂附近的个路口,他们又碰到了那个摆摊的人参精老头。

老头正沿着马路边缘,吃力地踩着他的小破三轮。

他的车上有个小篷子,篷内是两个架,那些旧整整齐齐地摆在架上。

看起来像是刚收摊,正准备回家的样子。

看见两个少年,老头停下踩着脚蹬的动作,把车停在路边,冲他们招呼:“哎哟,你们两个,回家了啊?”

姜霁北和池闲停下脚步。

“是,您也收摊了啊?”池闲有礼貌地回复。

“上我车啊,我送你们回去。”老头十热情地招呼,“你们家在哪?”

池闲看了姜霁北眼,想起他早上排斥的反应,口拒绝:“不必了,我们——”

没想到,姜霁北却断了他:“行,麻烦您了。”

姜霁北的确排斥这个老头。

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了,切都跟他记忆中的截然相反。

为什么身边的人都说没有池闲这个人?

为什么池闲的的确确存在于自己的记忆中?

又为什么,他现在所经历的,跟印象中完不样?

是自己出现了精神裂的症状,现在的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吗?

也许,根就没有池闲这个人。

姜霁北觉得自己没有问题。

有问题的,是池闲。

池闲在撒谎,从他那里肯定问不出半句话。

想要获得相,并且知道池闲最终的去处,姜霁北必须找到这些事情跟池闲之间的联。

想到这里,在池闲诧异的表情中,姜霁北将自己家的地址告诉了老头。

“来来来,上来吧。”老头很是豪气地挥挥手,“你们这些小孩就是贪玩,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连家都不回。”

姜霁北径直朝车篷走去,池闲好跟上,两人后地爬车篷。

车篷里的空间不大,来就拥挤,两个少年躲去,更显局促。

车上充斥着股旧的陈味,以及种奇怪的馊味。

姜霁北坐下来,随手将手电筒放到了脚边。

老头下了车,走到车篷门口,弯腰在篷子里翻了翻,拿出个沉甸甸的蓝『色』塑料袋。

他把蓝『色』塑料袋递给两个少年:“柑子,拿去吃啊。”

“谢谢。”池闲礼貌地接过那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塑料袋,却没有马上吃,而是将它放到了旁的地上。

他的举动表明他还是保持警惕的。

老头从车篷的角扯出块陈旧的红白蓝三『色』条纹塑料布,盖住了架,同时也把姜霁北和池闲盖在了里面。

三轮的车篷里瞬间漆黑片,光从塑料布下方透来,能照亮两个人的鞋。

“不要掀这块布。”老头叮嘱道,“小掉到外面。”

这块塑料布能阻挡他们掉下车?

姜霁北里觉得这个老头在扯淡。

池闲点头:“知道了。”

老头放下布,车里的光线下就暗了下来。

过了会儿,小破三轮“吱呀吱呀”地缓慢行驶起来。

姜霁北坐在小板凳上,环顾四周,伸手从架上抽了旧。

他随便翻了翻页。

这看起来很旧了,纸发黄,翻的时候,难闻的呛人味道扑面而来。

姜霁北正想把合上,忽然,张纸片从里掉了出来。

他伸手捡起那张小纸片,对着从塑料布外透来的路灯光细细量,发现是张照片。

照片上是个笑容满面的女孩。

在微弱的光照下,女孩的笑容看起来无比瘆人,颇有几遗照的意味。

她的面孔看起来很眼熟,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姜霁北皱着眉,去拿放在脚边的手电筒,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可不知道是因为路颠簸还是怎样,手电筒竟然不知道滚到了哪里去。

“怎么了?”留意到姜霁北的举动,池闲低声问。

“掉出来张照片。”姜霁北蹙着眉,把照片递给池闲,“你看看,是我们隔壁班的吗?”

池闲仔细看了看照片,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姜霁北觉得奇怪,又抽出另。

不等他,块牌子就从中掉了出来。

池闲把牌子捡起来,认辨认了下,声音变得极轻,仿佛阵风就能吹散:“这是我们学校的校牌,而且……”

“而且什么?”姜霁北从池闲手中拿过牌子。

牌子被装在皮质的牌套中,皮套边缘磨损不堪,像是常被人摩挲。

微光之下,眼,姜霁北就认出来,这是他在上初中时,学校里失踪的位学生。

那位学生的家人在校园门口闹了近半月,把印有自己孩子照片的传单到处发。

因为学生是在自己上学的路上失踪的,学校也爱莫能助,在最后象征『性』地补偿了那家人些精神损失费。

看了半个月传单上的照片,即使毕业多年,姜霁北都忘不掉这件事。

没想到失踪学生的校牌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刚入学时佩戴的崭新校牌,为何现在看起来如此陈旧?

怀揣着困『惑』和警惕,姜霁北把手边架上的旧起抽出。

每抽出籍,他都握住脊抖抖。

想着是巧合,不料随着姜霁北的动作,越来越多的东西掉落到了他的脚下。

有圆规,漂亮的文具尺,头绳,蝴蝶结,男孩们常玩的桌游卡,初中文艺汇演时按照惯例发给学生的纪念照片,还有些被压扁了的零食袋子和零零碎碎的小器物。

它们有的崭新,有的已经破损,却都与初中学生有。

那些东西堆叠在姜霁北脚边,看起来毫无规律,有在他拾起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它们都油腻不堪,上面或多或少沾着滑腻的油脂,还带着些碎皮屑。

文具被盘出油浆,布制品被『揉』出『毛』边,照片与卡片上则布满了暗黄『色』的水渍,层盖着层,被污染了很多次。

姜霁北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老头拿着这些东西反复玩弄的画面。

他的眉头下锁紧,股恶的感觉涌上胸腔。

池闲上帮忙整理,他接过姜霁北手中还没翻的两,迅速翻找了下,从页中『摸』出两样东西。

这两样东西和初中学生似乎没有联。

麻绳地盘成圈,夹在中,让页隆起截。

另样东西则像把石榴,冰冰凉凉的,还有了蜡般的釉质触感。

虚握在手里晃晃,可以听到类似小石子碰撞的声音。

街道上的风追着三轮车吹来,塑料布哗哗作响,被掀起了形如眼睛的缝,路灯的光适时地涌车中,照亮两人眼的与物。

姜霁北看清了池闲手里的东西。

那是还泛着柔顺光泽的麻花辫和七八颗洁白的人类牙齿。

他死死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满车的收集品、人发与人牙——它们的人,还活着吗?

即使是在平坦的马路上,三轮车也因破旧而颠簸,车轴敲击声『乱』响,盖过了中杂物掉落的声音。

可座的老头似乎已经听到了车篷里的动静。

三轮车的速度逐渐加快,老头扯着嗓子问话,嗓音如黑鸦般粗劣嘶哑:“是不是没坐稳啊?我听到掉了?”

没有任何掉落,姜霁北每抽出,抖抖后,都会把递给池闲。

老头不可能听到掉落的声音,而且以车内的噪音来看,即使的有掉落,他也不应该听到。

姜霁北的大脑瞬间转了几回。

老头多半已经察觉,他此时应该跳车,拿着这些东西去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可疑的人。

可是如事情是这样的话,这与池闲又有什么系?

突然,三轮车猛地飞驰了起来!

盖在其上的塑料布因为突如其来的风压上下翻动,发出不祥的摩擦声。

整辆车看起来像条三『色』蝠鲼,把姜霁北与池闲裹在身下。

自从看清了手中的东西之后,池闲就直静静地坐在原地,像是在思考什么。

他把手伸向姜霁北,把他往自己身边拉:“小。”

在被拉过去的瞬间,姜霁北感觉到,有阵风掠过了他的颈脖。

与车外的晚风不同,与流入塑料布里的风不同,那是股迅猛而指向明确的风。

如没有池闲拉他把,那股带出风来的东西已经击中了自己。

姜霁北突然感觉到阵头疼。

他滞在原地,感觉颈脖被风擦过的场景似曾相识。

但他介电影人,从未跟人结怨,这辈子都没被人往脖子上招呼过。

强忍住头痛,姜霁北往身后看去。

路灯在他眼迅速倒退。

飞驰的三轮车里暗明交替,瞬间,姜霁北感到自己来到了木偶剧的舞台上。

旧的脊里,锁线如有了生命般缠上架,每条线的头连着旧,另头则连着鲜活的头颅!

那夹着校牌的旧线尽头,那位失踪已久的学生脑袋倒悬在半空中,来回摇晃。

他睁着散了瞳的眼,直勾勾地望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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