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吃瓜群众
刘志刚昨晚壮着胆子去了躺乱葬岗外围野地，寿方试验效果他很满意。
不论是棺材变大时的气势还是功效，简直狂拽酷炫吊炸天。
往后要是跟谁起了冲突，一棺材丢出去，光吓都能吓死个人。
心满意足回到敛骨馆美美睡了一觉，还是司天监差人上门要交接敛收好的骸骨，这才爬起来完成工作。
随后包上虎皮上市场卖了，往回赶时被虎儿街一处灵棚前的打架给吸引住脚步。
这所灵棚棺材里躺的那位，是这户人家当家做主的男人。
赶巧了，这男人曾经因为被挡了路，打了刘志刚前身两巴掌。
男人名叫西门喜，爱逛勾栏妓院，又喜偷人妻，是个地痞恶霸、官僚淫棍，同时又是一个精明的商人。
名下生药铺，绸缎庄、当铺、门面房那是多不胜数。
他有一句名言：“今生偷情的，苟合的，都是前生分定，姻缘簿上注名今生来还……”
这话可让与他臭味相投的人们奉为圭臬。
西门喜终日贪淫好色，昨晚不知偷了谁家媳妇，意犹未尽的回到家里，又去了第五房潘氏房里巫山云雨，不想兴奋过头，当时就精血尽出，双腿一蹬死在了潘氏肚皮上，算得上是民间常说的快活死！
然而既做阴间鬼，难理阳间事，他这去了阎王爷那里报道，一了百了。
可阳世这份偌大家业怎么分配成了难题，临死前又没留下什么话。
这可难为了灵堂前一房正室与六房妾室哭个稀里哗啦，一个比一个卖力，争起家产来也是一个不让一个。
第五房小妾说老爷是死在她肚皮上，就应该多分一点。
二三四房哪能同意？骂她是个没羞没臊生不出蛋的老母鸡，害死了老爷不说，也没给西门家生出个一儿半女，想多分家产凭啥？
这话一出，坐在边上年老色衰的正室，脸色突变，装模作样“嗯，嗯”两声，像是喉咙里卡着口老痰，怪不舒服的。
众妻妾之中，只有第六房小妾李氏，牵着幼子跪在地上，以泪洗面。漠然看着二三四五房哭到伤心处，竟是当众相互撕扯，以泄心头悲愤……
刘志刚站在灵棚外，看着里面差点没把西门喜棺材板给掀起来，乐得捧腹大笑，就差没把眼泪给笑出来。
他做敛骨这行，专门与死人打交道，又有一字铸骨图在身，看惯了死人活着，活人死了的事儿。也听腻了世道不好，不能怪人的话。
却在一生一死之间，硬是没见过阳间人干阳间事的，反而尽是些灵堂打闹争家产，荒郊野外淫饿尸这类阴间操作……
刘志刚看了一会儿，难免有些腻歪，加上正午太阳又毒，这要是顶着回去，不得晒掉一层皮？
反正馆里也没啥事，索性沿着街道阴影到了菜市口外的大天桥下，找了处两块烂布遮阳的茶摊，喝口苦茶败败火，等日头稍稍弱下去，再回馆里去。
为何不就近找间茶楼吃块冰镇西瓜？虎儿街可不是他能消费起的地方。
天桥两头人来人往，卖瓜的，挑菜卖肉的，晒衣衫被褥的，江湖游侠相约单挑的，还有那街边杂耍戏法，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说穿了就是贱籍流民营生的场所。
别看地方不咋样，可这里所代表的规矩那是一个硬打硬，没有一点儿权贵老爷们才玩得转的那种弯弯绕绕。
你要想在陶丘城里闯荡出名头，无非两条路。
一条成为士族老爷们的门房食客，慢慢熬资历等机会。
另一条就是在这儿。
甭管你是干嘛的，但凡想出名或是赚点银两，又不想仰人鼻息当条狗，来这里准没错。
你能冲拳断筷，枪顶喉咙，别人就能胸口碎石，身滚钉板。只要能压过你一头，就该是别人有赏钱有饭吃，还能博得名声。
你要不服，也成。
来一个生吞火炭，人下滚油锅，将别人比下去就是。
这里的规矩就是这么简单，一切凭自己本事吃饭。
新来的想要在这里闯出名堂的，身上没点儿压箱底的真功夫，还不如趁早滚蛋。
比如最近刚来天桥下表演戏法的老汉，就想了出新招，一边卖货一边表演戏法。
着实让人耳目一新，吸引了众多看客。
话说这老汉所买货物就是稀松平常的西瓜，人们之所以趋之若鹜，是因为这个戏法的名字，以及货物来源与妙处。
什么名字？吃瓜群众！
货物来源？搭立瓜架，西瓜当场从架子上长出来。
什么妙处？当场买的人只要心中想着仇人，拿着老汉给的刀砍下去，立马变成仇人圆滚滚的人头……
当然，这是古彩戏法，哪能真是个人头，等你付了瓜钱，老汉用帽子一盖念句神神叨叨的咒语，再一揭就又变回解渴的西瓜。
胤天新法，杀人者可是不论贵贱出身，不问事实缘由，一律法场斩首。
前些天这菜市口就砍了好几个以往高高在上的老爷们。
今天老汉又出活儿，就支在茶摊边上，离着刘志刚不远。
老汉刚一选好地方，就有人围了上去，都是等着看他变戏法的。
“老少爷们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所谓一瓜难解众人渴，老汉这就给诸位多种几只西瓜来。”
支立起瓜架，老汉从独轮车上拿起仅有的一个西瓜砍了，对着众人开始吆喝。
不到一分钟，里三层外三层就给围满了。
见人围得差不多了，老汉在瓜架前袍了一排坑，一一将种子埋了进去。
随后装模作样拿出一壶水慢慢倒进坑里，又开始吆喝起来：
“此瓜不是非凡瓜，身披青龙木纹衣，一根藤上结七个，玉帝唤它青兰种……今日落在弟子手，取名叫做复仇瓜。得嘞，哪位爷慧眼见着了可先预定，十枚铜子儿一个，先定先得，不然等会儿瓜熟落地，就得十二枚铜子儿一个咯！”
不像其他杂耍卖艺的没几个人给钱，老汉这几日出摊已经声名远播，撒开嗓子一喊，立马就有人抢着定下了西瓜。
老汉收了钱，不再卖关子。
随着一声“起”，先前坑里埋下的种子果然开始发芽。
“长大，长大，快快长大，快到架上来”
老汉的话像是古代圣人们言出法随一般，西瓜种子发芽长藤结瓜，都是按他说着来的。
这一手绝活，让众人手掌都快拍烂了。
光是这样还不算完，老汉从架上摘了西瓜交予先前定下的人，递过去一把弯刀，说道：
“爷，您将手里西瓜当成仇人，只管用刀砍下去，老汉保管这一刀之后，您手里就是他的项上人头。”
抱着西瓜的人显然不是头一回当吃瓜群众，接过刀还没等老汉说完，就是手起刀落。
刹那间鲜血飞溅，惊叫四起。
第一次来凑热闹的已经退出去好远，还有些承受能力差的当场呕吐起来。只有几个看过几次的吃瓜群众，一点也不害怕，眼里反而满是期待。
老汉见状开始变起戏法，用帽子盖住吃瓜人手里血滚滚的头颅，念念有词：“帽儿需戴血无头，手弄乾坤今日休，变！”
果然人头又变回了西瓜，先前飞溅出的血水，自然就是西瓜汁。
刘志刚见人太多，就没有挤到近前去凑热闹，而是坐在茶摊边上明里抠着干裂手皮，暗里施展神人以掌观山河，掌上光景显示根本不是西瓜，更不是人头，便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幻术。
正给吃瓜群众分发西瓜的老汉耳力极好，抱了个西瓜分开人群说要歇息一会儿，就朝刘志刚走来。
“爷，您吃块西瓜？”
摸不清老汉来路，刘志刚没有出声。
老汉又继续说道：“爷，这不要钱。咱卖的戏法幻术，不是西瓜，您没中术，自然也不收钱，给。”
“架子上的西瓜，就只有你手里这一个用来展示的是真……”
这话还没说完，老汉就做起禁声手势，意思是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刘志刚目送人回到人群，用手指沾了沾流到桌子上的西瓜汁，不想送到嘴边竟变成了人血！
“哼，还是中术了。陶丘真是藏龙卧虎。”
自嘲一番自己多嘴，刘志刚一手将桌上幻术人头拍落，不想摔在地上又变回了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