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3 章 第二百三十三章

渐渐地,技术娴熟的弓箭手积累了一些经验,也总结出了一些规律,命中率大大提升。这一阶段的后半场勉强算是顺利,海怪的威胁依旧显著,好不容易熬到了日落的时候,整个远征队都处于心力交瘁的状态。

萨默带领着他们班师回朝,一路上拿出了十二分的戒备,时刻提防可能出现的监视者和敌方精锐部队。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路畅通无阻。

安全回到住处之后,萨默舒了口气,把远征队聚集在一起,给前一晚负责巡逻的队员讲了讲那次谈话的主要内容。昨天时间太晚,萨默只宣布了拿到碎片的好消息,以及敌人的真面目,其他细节都暂时没能提及,现在正好补全那些曾被一笔带过的信息。

自由派的故事传奇又悲情,即使是由萨默这种自认为不擅长讲故事的人简单总结出来,也让队员们听得入了迷,那气氛简直比昨天的现场还要煽情——萨默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可能是越狱计划的四大主力太冷静了吧,也不敢在当事人面前显露出太明显的情绪。

总之,整个远征队都被科普过越狱计划的细节,也就是原本应当对非高层保密的部分,所以萨默不需要仔细过滤机密,直接把比较有用的信息复述了一遍,也算是一种分析反思提炼的过程,弥补了昨晚倒头就睡的慵懒。

泽维尔也是深受自由派信念以及弗拉先生人格魅力感动的队员之一。不像有些容易动容的女队员那样偷偷抹眼泪,他大约也是经受过“男子汉精神”一类教育的,即使非常悲伤,也不敢往下流眼泪,只是眼眶发红,抿着嘴故作坚强,看起来怪可怜的。

他们都是经历过“那个时期”的,自然对自由派的落败感同身受。泽维尔也一样,虽没能见证和平派衰落和振兴的全程,却经历过那次险些摧毁和平派的大本营守卫战,对和平派曾经面临的危机深有体会。

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散去之后,少年队员悄悄接近队长先生,笨拙地安慰了对方几句。

大意就是和平派现在很强大,大家都在努力变强,他也一样,会尽快成长起来,将来也会有越来越多的选手来投奔。他希望萨默能保持好的心态,不要因为这次对话被陈年往事魇住,一定要向前看不要向后看。

泽维尔本就不是个口才很好的人,原本诚笃的几句话被他说出了一种颠三倒四的感觉,反而让萨默觉得有点好笑。更何况,萨默比他这个鼻子还酸着的孩子平静多了,奥尔德斯在一旁瞧着,觉得还是泽维尔更需要开导一点。

于是,两位靠谱的成年人一起安慰了泽维尔几句,少年恨铁不成钢地揉揉眼睛,假装自己从容得很,向萨默和奥尔德斯道了谢,小跑着回去了。

“泽维尔是个好孩子。”奥尔德斯感叹道。

他还记得第一次剑术大赛中场休息的时候,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竖起大拇指。那个画面看起来也有些笨拙,却意外令人心里涌起一股温和的暖意。

“嗯。”萨默应了一声表示赞同。他很感谢泽维尔的心意,不过,萨默不得不承认,还是昨天那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效果最好,那种无声胜有声的慰藉,不是其他举动可以超越的。

奥尔德斯这个人实在太乐观了,而且对自己的脾气秉性从不收敛,直接大大方方展示出来,却又不会显得虚伪刻意,那份朝气蓬勃又纯洁无瑕的乐观简直无孔不入。

这就导致萨默和他相处得久了,每次一看到他,都会接收到特定的心理暗示,下意识感到轻松、舒适。奥尔德斯本身就是个巨大的解压器,永远散发着令人羡慕的光芒。

萨默瞧着奥尔德斯,对方也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没事。”萨默勾了勾唇角,没说什么,和奥尔德斯一起回到房间。

这时候奥尔德斯才反应过来刚才萨默在想什么,他觉得自己猜得没错,于是在关上门之后,红发青年再次做出那个展开双臂的动作,笑得狡黠。

萨默一回头就看见他这副挑衅似的模样,经历了一瞬的被看透心思的微妙不悦之后,又哑然失笑,假模假样地质问道:“我有那么脆弱吗?”

“不是,我就想…再来一次。”奥尔德斯早有准备,可真正说出口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犹豫了一下,话音落下时耳根又开始发烫。好在他已经习惯了被自己尴尬到的感受,镇定补救道:“队长你这么强,拥抱一下就能获得充足的安全感。”

萨默怀疑地看着他,一副“让我看看你怎么狡辩”的架势,听到后一句之后,心情颇好,于是二话不说走上前去,真就又抱了他一下。

两人一触即分,像是完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仪式,随后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先后洗澡更衣,然后继续探讨正事。萨默在总结来自弗拉维乌斯的信息,奥尔德斯在旁边给他提建议并查漏补缺,很快就事无巨细地写满了几页纸。

这一工作完成之后,他们就延续先前的传统,跑到公共区进行紧急训练,果然又遇上了远征队的全体队员。在平安回到和平派之前,这一习惯怕不是得保留下来。昨天,敌人的存在被正式确认,队员们面上保持镇定,实际却是一种人人自危的状态,于是在训练上格外卖力。

萨默又叮嘱了几句不要太勉强自己,然后就由着他们去了,自己则继续负责训练泽维尔和奥尔德斯。一整个晚上过得十分充实。

等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已经是讨伐战的第六天。距离活动正式结束还有四十八小时,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带着珍贵的碎片凯旋,为越狱计划添上极具故事性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萨默见队员们的精神状态都不错,心里自然欣慰,不过,在前往港口的路上,他还是口头调查了一下众人对现在这个阶段的感受:此刻的讨伐战是否超越了他们的能力范围,带来一种难以支撑之感,不必担心态度问题,实话实说就可以,尤其是四名不那么强的队员。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高层适应良好——这也正常,他们毕竟是守卫队的实力顶尖。

其次,两名预备役,奥尔德斯和埃莉,也表示自己有信心在海怪的残暴攻击下全身而退,他们同样是能力不俗、经验丰富的精英队员,身体升级进度趋近于完成,萨默对两人还算放心。

最后,是四名二级身体队员,也就是薇洛、泽维尔和其他两名女队员。他们自动形成一个小团体,小声讨论了一番,交换意见之后,由薇洛作为代表向萨默概括了他们的情况:现阶段的攻击四人还勉强能坚持,下个阶段就说不定了,但也不是百分百不行,视情况而定。

萨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下个阶段很可能就是海怪的最终形态,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最后关头折损队员绝对不是个好主意。

于是,在下午的一场酸雨之后,整支远征队被萨默重新整理了一番。二级身体四人组被取消了讨伐任务,只需乘着他们随手拖来的中型幽灵船,一边旁观学习讨伐战、记录各种招式,一边提防敌人趁虚而入,或许还能顺便寻找海面上的可疑人物。

萨默没有让他们呆在看似安全的岸边,那里太容易被收集者的人包围,一分为二的远征队无疑是个诱人的突袭目标,两个分支的实力差距也很难让人放心。还不如在浪潮中自由漂泊,对海怪的程序观察得更加清晰,方便向四周逃窜,也能快速和精英分支会合,合力迎敌。

剩下的六人中,除了萨默和奥尔德斯,其他人都换上了实力更强的搭档——达莉娅和男高层一组,伯特兰和埃莉一组,实力分配均匀,也是对伯特兰最有利的安排,埃莉作为他真正的学生,自然是听从指挥的,两人也存在一些默契。

三只小船在风浪中敏捷穿梭,不断躲避着变得极其周密的攻击。

海怪的身体早已像最终形态的巨龙那样千疮百孔,却因为没有血肉而不显得狼狈,更像是抽象艺术家一时灵感上脑,匆忙创造出的、随机性满满的古怪艺术品。

它那熟悉的体表逐渐变化了颜色,原先光可鉴人的青灰色被更深沉的色彩取代,似乎是为了彰显它此刻不太美好的心情。接近黑色的浓厚深灰如泼墨一般在海怪身上晕染开来,那双奥尔德斯颇为喜爱的眼眸也从平静的冷色调转为炽热疯癫的赤红,两种颜色相辅相成融合成同一种风格,衬得纺锤形巨兽好似刚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深海梦魇。

如果有深海恐惧症患者目睹这一场景,怕不是要直接吓昏过去。

幸好六人小组中没有这样脆弱的存在,他们甚至感到无比爽快,不约而同地想着——终于!快结束了!

然而,最后的战斗还没开始多久,巨怪的身体就猛地沉了下去,毫无征兆的行动险些把一些挂着勾爪的船只也拖下去,眨眼间就彻底隐匿于深不见底的海面之下。

奥尔德斯凝望着已然变得漆黑浑浊的海水,心脏随着细碎的水波猛烈跳动着。

下一次攻击…将会来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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