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7 章 第二百二十七章

“这是唯一的硬性条件没错。”弗拉维乌斯眸光浅淡,一副无欲无求超然世外的态度,从容道,“实际上,我还想更多地了解和平派的故事,但决定权在你们手上,不愿意在我这个外人面前畅所欲言也无妨。”

坐在一旁的达莉娅眯了眯眼睛,敏锐察觉到这句话中的“商机”。

“和平派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萨默似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不知道您比较喜欢哪个方面的故事。”

弗拉维乌斯随手把额前散乱垂落遮挡视线的金发捋到耳后,垂首把桌上的碎片往萨默的方向推了推,两者摩擦产生的窸窣响动回荡在空旷寂寥的大厅中。他随即抬眸微笑道:“首先,不知和平派能否透露,收集碎片的进展如何?”

“在抵达这里之前,我们手里有三枚碎片。”萨默如实阐述道,指尖在莹白的瓷片上轻轻敲动,“加上这个的话,总计四枚。”

“不错。”弗拉弯了弯眼角,随意置在膝上的双手交握得紧了些,“比自由派强。”

“不,是多亏了自由派的慷慨帮助。”萨默语气平静地揭露事实,“如果没有自由派,没有您的授意,和平派此刻至多只能拥有两枚碎片。”

不如巅峰时期的自由派,那时候他们可是手握三枚碎片的存在。

“我听说你们的一枚碎片来自雅贝组合?”弗拉并未显露出丝毫的惊奇,想必是早有预料,却依然对这巧妙的命运心怀感慨,这份感慨当然也融入了他的语气中,荡起一点微妙的涟漪,“远征队也是应雅贝组合的指示而来?”

“是的。”萨默暗自惊叹对方的无所不知,“所以,和平派的两枚碎片都来自自由派。这么计算的话,我们两个组织加在一起,也不过是拥有过…五枚碎片。”

其中之一还去向不明,在总数九之前,这并非一个理想的数字,却是两派长久奋斗的结果。

“我明白了。”弗拉似乎坠入某种深思,喃喃道。

萨默好奇他究竟在思考什么,没有用话语打扰。此刻,新的碎片已经摆在他面前,没有直接收起来是出于礼数,不想表现得心浮气躁急于求成。然而,这宝贵的第四枚,本质上已然是和平派的掌中之物,弗拉刚才的动作也是一种开弓没有回头箭的暗示。

他们的首要任务已经悄然改变:现在,萨默必须努力稳定对方的情绪,勾出尽可能多的情报,并以和平派的信息进行公平合理的交换。

他不想直接掏出笔记本进行炮轰,这不是一场争分夺秒的激烈采访,而是一次慎重和缓的外交行动,必须把控好节奏和气氛,以弗拉先生这位大前辈的偏好为基准,循序渐进,争取完成一场令双方都满意且沉醉的信念交流。

萨默深知,这样的机会可遇不可求,爱好和平的组织不得不面对举步维艰的征途,自然是非常罕见的,在越狱计划成功之前,他可能根本无法再见到一位这个级别的盟友。

弗拉看出了他眸中的耐心和拘谨期盼,也明白时间有限,于是片刻间就收敛了杂乱的思绪,那双覆着一抹阴霾的暗金色眸子微微闪动,流露出一丝近似于和蔼的情绪:“在询问更多事情之前,为表诚意,我可以先给诸位讲讲自由派的故事。”

在坐的几位和平派成员都眼前一亮,终于,重头戏开始了!

不等萨默开口发问,弗拉就率先自顾自道:“我猜,你们一定很想知道,自由派的三枚碎片从何而来?”

萨默微微颔首,肯定了对方的猜测。于是,弗拉坐直了身子,竖起右手食指,煞有介事道:“我无意自吹自擂。然而,这的确是一个奇妙的故事,希望你们能够相信它的真实性。”

一个奇妙的故事?萨默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疑窦丛生。

不等他思索太多,一段传奇的故事就被弗拉维乌斯娓娓道来,将他们徐徐引入一个与现今完全不同的金字塔世界。自由派前领袖用最从容的话语讲出最不可思议的经历,一字一句悄悄拨动着几位越狱计划核心人物的心弦。

原来,自由派并不是在创建之初就被称为自由派,也并非一直秉持相同的信条。它经历过脱胎换骨浴火重生一般的变革,领袖却从未改变,的确,正是弗拉维乌斯将自由派扭转成了它后来美名远扬的模样。

令萨默惊奇的是,所谓的自由派的前身,最开始不过是弗拉维乌斯和他一些拥趸者的集合,比起一个派别,更像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军团。

没错,弗拉维乌斯是半路倒戈的现实死亡论信奉者。

与萨默这样出身清白的信徒不同,他曾经是非常普通的竞争派选手,因为有一定实力,也拥有一群依附于自己的“小弟”,就像北方领主莱安德雷那样。

他自认为不属于暴戾嗜血、横行霸道的性格,但也无可否认,自己手上曾沾染过不少无辜者的鲜血。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生存,为了更光明的未来,还有那个深埋在心中的念头。自由。

造成这个小团体翻天覆地转变的契机,正是萨默曾经和奥尔德斯提起过的,不知多长时间以前风靡一时的“外区探险热”。

“您经历过那个时段?”萨默眼底浮现出难以遮掩的惊异。

他知道弗拉先生的年龄不止二十五岁,也就意味着在金字塔世界中滞留了不短的时间。他也知道自由派的原领地离东岸港口很近。然而,萨默从未主动把这个组织和这个事件联系在一起。

它们似乎毫不相干,大约是萨默被和平派的习惯所影响,以为弗拉先生也会和他一样偏居一隅绝不动摇。

仔细想想,弗拉先生会被牵扯到探索热里也是自然而然的结果。

那时候他还是个竞争派团体老大,如果顺应潮流能够获利的话,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他们的领地就在港口附近,是当时风头无两趋势的直观见证者,很难不受所见所闻的煽动。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萨默意识到自己明知故问,赶在弗拉先生回答之前就改口道。

所谓久远的历史,究竟有多么久远?因为和平派那位麦伦先生过于守口如瓶的缘故,他总是对金字塔世界的过去充满好奇,却永远找不到合适的渠道来满足他的求知欲。

弗拉犹豫片刻,掰着手指头数了数,用一种不太确定的口气说道:“大约是六七年前。”

“…”萨默唇角微抿,自己面前的人果然是一位大前辈。

六七年在现实世界中可能不算太长久,在金字塔世界却不同寻常。这个世界创立的时间大概也没有比这个数字漫长多少,不然这个地方怎么会不存在任关于更早时代的信息,也没有多少“远古”时期的幸存者。

新热潮蔓延开来的时候,弗拉先生已经是一片临海地区的领主,拥有合计实力不可小觑的一批部下,更通俗地讲就是为他卖力受他庇护的小弟。

他自身也是精通剑术、实战经验丰富的三级身体完全体,在当时的金字塔底层属于顶尖精英,放在现在也是差不多的效果——选手们的实力奇异地没有进步多少,大约是强者均已毕业,弱者仍在被快速淘汰的结果。

这么说来,如果弗拉先生作为选手一路进化都顺风顺水,那他至少也在这个世界消耗了八到九年的光阴。萨默自从来到金字塔世界才过了差不多一年半的时间,严格来讲,对方的资历几乎是他的六倍。这是一种可怕的差距。

然而,自从身体升级程度在虚拟世界称霸之后,弗拉先生又滞留了六七年,居然还是这副低调沉郁甚至略带颓废的模样。除了年龄以外,一般人很难再从什么方面看透这位前领袖灵魂中的积淀,以及目睹过这个囚笼中多少风起云涌、沧海桑田。

萨默不知道弗拉先生意气风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他能肯定,肯定和面前这个并不扎眼的过于成熟的青年相差甚远。单看这一下巴的胡茬,就算弗拉自称四十岁,萨默也相信。

不光是容貌,这个人的气质也一样和“年轻”背道相驰,几乎是毫无朝气,只残留下显而易见的稳重成熟,从容不迫,淡然宁静,甚至有些老谋深算的意思,以及那么一点莫名的沧桑。

弗拉咧嘴一笑,原本应当是充满青春感的表情,也在那一嘴胡子的遮盖下透出几分自嘲:“怎么,很难以置信么?”

“没有。”萨默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这位大前辈,“只是感慨,您的阅历果然在我们之上,而且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不用这样夸赞我。”弗拉那双很有故事的眼睛半睁着,语气半分慵懒半分自谦,“显得我像个老头子似的。我其实才三十三岁。”

这个年龄符合萨默的预估。从这方面计算的话,弗拉在这里至少呆了八年。

至于他在创建自由派前身之前是如何成长的,萨默不得而知,因为弗拉讲述的是和碎片有关的故事以及自由派的简要历史,那些无关紧要的私人经历便略过不提了。

“所以,那次探索热潮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萨默目光炯炯,直接道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其实也没什么。”弗拉语气淡淡,仿佛在讲述着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我当时一时兴起,也听信了创造者放出来的各种消息,带着一众手下出海去寻找宝藏了。”

“宝藏?”萨默眉头猛地蹙起。

“我成功找到了传言中的宝藏。”弗拉唇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目光缓缓落在面前的小茶几上,“就是这东西。铭刻着警世之言令人如梦初醒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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