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

到达目的地之后,少年果然被贴在门口的一幅幅服装设计图吸引了注意力,按顺序看过去,眼中好奇与崇拜满溢。

奥尔德斯不由得感到些许惋惜,因为设计师本人已经远走高飞了,留下的这点残余,不过是仅有的纪念。若是这孩子能早点注意到这一盛景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赶上几次更新,享受定期去查看的快乐。

其实,奥尔德斯异想天开地觉得,这地方应该在创立之初被设立为景点,让全体成员都知道它的存在,不感兴趣的可以无视忘却,感兴趣的可以时常来考察。如果碰巧遇上艺术家本人,更是幸运中的幸运,热情探讨在所难免——前提是如果你是名女士。水獭先生对男士的态度基本停留在打个招呼就走的程度。

然而,且不说这是否涉及滥用职权,奥尔德斯在定期拜访的过程中产生了某种隐约的感触:或许德米特里奥所追求的就是这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惊喜效果,在原本枯燥无趣的角落中猝不及防地发现美,和直接前往某个众所周知的“旅游景点”相比,想必是非常不一样的感受。

这一设置的本质就是随性惬意的,相遇凭缘、去留随君,没有大肆渲染也不追求大众的目光。奥尔德斯抿抿唇,愈发好奇水獭先生究竟是怎样的人,看似风流倜傥又彬彬有礼的外表下,是怎样一个充满艺术性的灵魂。

可惜,那家伙实在太难以接近,奥尔德斯也并不会产生什么“失去才懂得珍惜”的感受,因为了解的机会从未存在过。

就这样,奥尔德斯给泽维尔介绍了这一布置原本的用途,卢安娜又稍微讲了讲水獭先生的品性特点,队长先生终于不再是唯一背负科普任务的那个人,只负责把少年注册为新住户,再仪式性道上一句“欢迎入住大本营”。

原本空白的门牌上出现新的名字,空荡荡的屋子仿佛霎时间就再次充满了生机。就连住在隔壁的黑猫梅尔也听到了动静,从猫门里钻出来凑热闹,兴致勃勃地围着萨默的裤腿绕圈子。它耐心聆听了三人的发言,却仍是一副一知半解的样子,看样子是完全没懂。

少年向帮助他搬家的几位邻居诚挚道谢,然后便兴冲冲地提着箱子钻进自己的新住处,站在门口和大家道别,等三人走下楼梯完全消失在视野中,黑猫也优哉游哉踱步回隔壁,这才心满意足地关上门,开始布置自己的新房间。

完成了欢迎新房客的任务,接待三人组在沉默中一起向楼下走去,等到经过了一个拐角,彻底淡出了少年的听力范围,才默默交换了一个眼神。

“泽维尔和埃莉,两个都是好孩子,都是正当理由,但大本营只有一间空房。”卢安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挺可惜的。明明往常都没人愿意住进来,忽然就供不应求了。”

虽然是埃莉主动把机会让给了少年,但是同为女性,卢安娜很能理解埃莉所追求的便捷和安全感。除了埃莉本人以外,她大概也是对最终决定最不满意的人之一,尽管她就是做出决定的那个人。

萨默没有发表评论,依旧是一脸平静,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眸里分明写着“不可避免”四个大字。

“要是能再空出一间房来就好了。”卢安娜喃喃自语。

萨默倏地抬眼,眉头微蹙,锐利的目光狠狠扎向卢安娜,锐利中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不满。

“啊,不是,你误会了。”卢安娜见自己无心之言忽然触发队长态度的一百八十度转弯,忍不住笑出声来,急忙替自己辩解,“我的意思是,比如某位高层厌倦了大本营的喧闹,想要找个清闲一点的、山清水秀的地方住,就像在大城市久住的人想在乡下买个大别墅过日子一样。搬家什么的,我愿意帮忙。又或者…”

卢安娜顿了顿,有点欲言又止,见身旁两人都专心致志地看着她等待接下来的发言,只好浅浅一笑和盘托出:“只是我的突发奇想,和平派可以搞个高层联谊会什么的,试着把某两个人撮合在一起——大家都这么优秀,相互又比较了解,成功概率也不完全是天方夜谭。等他们住进同一间房,问题不就解决了吗?还能让整个高层更团结。”

“现在高层一共只有六个人。”萨默眉梢微挑,一本正经地反驳她,“还有两个未成年人。你确定成功概率不是天方夜谭?”

“唉,还不是转眼间就只剩下这么几个人了,我突发奇想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这回事。转念一想,发现问题,就没打算再说下去了。”卢安娜遗憾地摇了摇头,“但是你们俩都拼命盯着我看,我又不得不说,就这样。”

“无论哪个方案都是天方夜谭。”萨默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我本来就是发表一句感叹。”卢安娜理直气壮地对视回去,“或许确实存在一点歧义,但是,队长你也不必瞬间就想到最不吉利的那个意思。”

萨默微微抬眉,摆出一副我知道但是我改不掉的消极认命态度,同时暗自加快了脚步,不打算将这毫无实际意义的对话继续下去。

等他大步流星地来到办公室门口,又隐隐感到一束目光。

萨默回过头,见卢安娜早就不见了踪影,大约是去外面监督队员训练了,奥尔德斯还在楼梯的半截处往下走,投向他的眼神中是小心翼翼的期待。

偷窥别人背影被发现,奥尔德斯出乎意料地没怎么感到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他早就料到队长还记得他这个随行的捧场人士,会转身查看他的情况,生硬移开目光假装无事发生实在不符合他率直的性格,所以干脆放任自己依照本心行动。

此时,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瞬,奥尔德斯下台阶的脚步不停,瞬间的愣神过后果断选择以微微一笑化解尴尬,目光依旧矜持而期盼,没话找话道:“队长,吃午饭了吗?”www.九九^九)xs(.co^m

在下午四点多说出这话实属突兀,但是队长先生不是一般人,从来不在饭点用餐,奥尔德斯推测,队长的上一顿饭要么是在半个小时前,那就是吃了,要么是在六个半小时前,那就是没吃。

萨默继续打量着他,似乎蓦然间明白过来什么,眸光微闪,唇角勾起一点礼貌的弧度:“还没有,一起?”

奥尔德斯瞬间有种阴谋被人看穿的感觉,但是心底蠢蠢欲动的尴尬感立刻就被和队长共进午餐的快乐所淹没,他成功保持了明面上的镇静,含笑道:“好啊。”

两人轻车熟路地点餐取餐,在空荡荡的餐饮区随便找了个角落落座。

奥尔德斯本来吃饭效率就不算太高,又不打算在队长面前边咀嚼边说话,为了不过多霸占对方的时间,只是认真吃饭,由神通广大的队长先生来主导话题。

他看着对方又和自己恢复了近在咫尺的距离,还是无人打扰的二人世界,心里涌起一阵惬意,同时暗暗琢磨:卢安娜的计划有点不足,那就是不需要非得两位高层谈恋爱,一位高层和他谈恋爱也是可以的,这不就多出了一个选项。

这样思索着,奥尔德斯忽然狐疑了片刻。他和队长应该算是在谈恋爱吧。只是离长期同居还差着点距离,他可不想天天在椅子上过夜。

从现在到同居,还需要几步?直率而明确的告白,正式确认关系,正式约会,牵手,接吻,然后同居。奥尔德斯在心里一步步盘算着,悄悄感叹自己这是任重而道远。至少第一步他就觉得,现阶段的火候还不太够,还差着难以估量的那么一点。

奥尔德斯这边正大光明地神游天外着,萨默却神色逐渐严肃,开口道:“今天收到了个好消息——应该算是好消息,你可能感兴趣。”

“什么好消息?”奥尔德斯十分捧场,不仅是“可能感兴趣”,一双玫瑰色眼眸里简直是兴趣满溢。

萨默就猜到他会是这种反应,心里略微泛起一点得意,缓缓说道:“与和平派合作的一名情报贩子发来消息,说是西方领地发生了一些变故,两位头领针锋相对拒绝让步,矛盾正在逐渐激化,两人已经进入了各自集结部队的状态,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爆发内乱。”

奥尔德斯不了解金字塔世界中的外交与政治,从他的业余角度来看,听上去似乎不像是好消息。

萨默轻松看穿了他心底的疑惑,沉声解释道:“其他领地内战,对和平派有利无弊,因为必定两败俱伤,造成一个潜在敌对势力走向衰亡,同时领地上的平民不愿被卷入大规模激烈冲突,大多会选择至少是暂时性移居其他地区。和平派刚刚战胜了屠夫,提供各种工作又不会强收保护费,在外界非武装竞争派看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他们毕竟是竞争派?”奥尔德斯忍不住提出疑问,“会同意遵守和平派的规矩吗?”

“这些逃离战争区的人多半鲜有战斗经验,从未效忠于任何人,对金字塔世界本身可能也没什么理解。”萨默淡淡道,“他们不完全算是竞争派,可以说是较为中立的一群选手。自和平派成立以来,一直时常有这种所谓的‘竞争派’前来投靠。他们在进入金字塔世界的时候,作为新选手被随机投放在竞争派领地,极度欠缺基本常识,曾经为了活命别无选择,也不知道自己有别的选择。如果其中有人愿意‘弃暗投明’过安稳生活的话,只要没有入侵过和平派领地,和平派是乐意接纳的,只是增加了更严格的监管措施以防万一。”

“原来如此。”奥尔德斯莞尔。和平派最需要的人手,可能很快就会蜂拥而至了。

“情报贩子也给出了两人反目成仇的动机。”萨默抬起眼帘,语气中夹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你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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