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阿瑞斯的遗物,那个拴着他签名的扁片保险箱,依旧静静躺在办公室中央的茶几上。

屠夫战已然落幕,但是,经常光顾办公室的人物们早就熟悉了这个小东西的存在,也没有其他靠谱的处理方式,萨默也就没把它扔进储藏室里落灰,而是放任它呆在原处。

挂断电话之后,萨默若有所思地看着茶几上的保险箱,目光呆滞了几秒的功夫,便收起手机,大步向门口走去,不多时便已回归训练场地。

他没料到莱安德雷会主动提起阿瑞斯的事。

毕竟,在几天前谈判的时候,这家伙还装傻充愣死不认账,坚称自己和阿瑞斯之间没有利益往来的关系。

或许是由于萨默帮他揪出了叛徒的缘故,莱安好像终于意识到再掩饰下去没什么意义,还可能引起和平派的疑心,因此破罐破摔,承认自己与阿瑞斯的死之间有那么一点点的关系,小到可以无视,所以不应该受到指责。

难道他是怕和平派会打着为阿瑞斯复仇的名义与他开战吗?

萨默不能确定。在他看来,莱安这个人的脑回路永远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不过,这也不完全是莱安一个人的异想天开或是被害妄想症发作。萨默在谈判过程中确实把阿瑞斯死亡的真相当作筹码,企图威胁对方,效果出乎意料地不错。只是他自己没在意,莱安却把这唬人的话术当真了,急着向他声明不是自己的责任。

这位邻居究竟为什么会对和平派有如此深的误解,萨默对此感到困惑。他们似乎被人当成了什么遵循绝对正义,不会轻易挑起事端,却又非常讲义气,而且睚眦必报的侠客团伙。

事实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萨默既没打算为了“给阿瑞斯报仇”袭击北方领地,也没打算为了“报复莱安纵容屠夫一事”袭击北方领地。他只想逐步增强守卫队实力,同时踏踏实实做自己的研究。或许是在谈判过程中演得用力过猛了,被对方当成了黑帮头目一样的存在。

萨默并不认为莱安是阿瑞斯死亡事件的元凶。元凶只有一个,而且显而易见,那就是担任刽子手,还要求亲信实时拍摄的屠夫。

萨默在制定谈判方案和战术的时候,很大程度上依靠了自己对于阿瑞斯之死的推测,幸运的是,这猜想八九不离十,给了莱安一种他无所不知的错觉——这正是他想达到的效果。

阿瑞斯,此地区久负盛名的精英情报贩子,金字塔世界高收入人群,提供的服务质量极高,且几乎没有他完成不了的任务,也被不少人记恨着。

然而,阿瑞斯得罪了那么多大人物,却还能苟活到现在,甚至继续接受委托,说明他肯定不是什么一般人。萨默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得出结论,这家伙精明得很,警惕心极强,又拥有某种超乎常人的洞察力和直觉,几乎从不把自己置于任何程度的危险之中。

因此,萨默觉得,阿瑞斯之所以跌落神坛,多半不是他自己的疏忽——这号人物也一样是个可靠的完美主义者,在无论大事小事上都一丝不苟,毫不懈怠。既然不是自己的问题,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性:精明的情报贩子终于还是被人出卖了。

萨默时常猜测阿瑞斯是不是有个同样优秀的助手,但这也仅仅是毫无依据的臆测。如果不带任何个人情感,以绝对理智的视角来分析这个问题,显而易见的是,阿瑞斯不相信任何人,他是个风度翩翩的独行侠,只信得过自己。

那么,出卖他的,也只能是他最宝贵的客户们了。

阿瑞斯把保险箱的坐标留给萨默,明显是意识到了如影随形的危险。说明近期有个客户让他起了疑心,还是不小的疑心,然而,为了尽快毕业,赚一单大的,不惜以身犯险。

这个人是谁呢?萨默的猜测是,这个人就是莱安德雷。

随着屠夫的势力越来越庞大,也就逐渐脱离莱安的掌控,成为了一个潜在的安全隐患。或早或晚,只要莱安不是个毫无危机感的傻子,就肯定会找人调查屠夫的真正实力,以方便制定对策。

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对方又是以狡猾凶残而远近闻名的屠夫,找人也得找技术最精湛的人,这片地区知名度最高的情报贩子是谁?自然是阿瑞斯。

屠夫驻扎在和平派北方边界之后,最受其威胁的只有两个团体——和平派和北方领地。

若是其他客户向屠夫泄露了阿瑞斯的行踪,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屠夫理应避免在离自己根据地太远的地方惹是生非,一旦被忌惮他的莱安得知,必定会趁他外出,第一时间端了他的老巢。

综合以上种种因素,萨默的理论是,阿瑞斯想要快速攒够点数毕业,恰逢两个老客户同时找上门来,希望能够得到和屠夫有关的全部情报。只需要完成一个任务,就能得到两份薪水,作为一个见钱眼开的情报贩子,再加上想要帮助和平派的心理,即使面对的是可怕的屠夫,也会心甘情愿以身试险。

屠夫的警惕心和洞察力和阿瑞斯不相上下,在某个阶段注意到对方在调查自己,决定报复阿瑞斯,顺便杀鸡儆猴,震慑其他从事这一行业的选手,不要企图来摸清自己的底细。

阿瑞斯似乎在交差之前就直觉莱安那边有问题,却还是选择继续任务。在此之后,萨默认为,莱安那边有人向屠夫透露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间地点,屠夫依照这一情报设下埋伏,在阿瑞斯与北方领主见面、交差、拿到酬劳之后,离开的途中,成功将其捕获。

是北方领主有意陷害吗?萨默倒不这么觉得。大概是北方领地有什么人在和屠夫私下联络。

然而,这个理论确实有不完美的地方。萨默以为,阿瑞斯死后,莱安一定也收到了那几张图片,从而意识到阿瑞斯被人出卖这个可能性。如果莱安附近真的存在叛徒,这恐怕绝不是偶然事件,种种迹象表明,北方领地的情报经常被人泄露。再加上屠夫就驻扎在自己的领地上,容易和自己的人有一些接触,莱安必定会彻查自己的部下。ぷ99.

抓住叛徒。这一事件就此结束。

莱安怎么也是个竞争派领主,不会连这点事都办不到,不然早就被人刺杀一百回了。

谁承想,这个叛徒竟然逃脱了搜查,在莱安和萨默的谈判过程中,依然在给屠夫传递讯息。

不过,萨默清楚,莱安的疏忽也是可以理解的,没有人愿意去轻易怀疑自己的恋人,特别是投敌这种事关生死的行为,莱安的女朋友肯定也不是什么平凡人物。

所以,莱安间接导致了阿瑞斯的死亡,或许需要承担一些责任,却也不是有意为之。同时,和平派也需要承担一些责任,如果不是他们的委托,阿瑞斯未必会决定执行这一危机重重的任务。

至于屠夫的那句遗言,“阿瑞斯…你赢了”,多半是这两个神经病在面对面的时候打了赌,阿瑞斯说了些“你会后悔你的决定”,或者是“你会被和平派击败”,甚至是“我会诅咒你的”这类的鬼话,然后屠夫不以为然地回应“我会取得胜利”,并且处决了他。

这么看来,在最后关头,他确实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阿瑞斯之死,是屠夫最大的败笔,也成了和平派最终取胜的原因。他的“遗产”赋予了和平派巨量资源,他被报复一事惊动了北方领主,使其更加重视屠夫的威胁,也坚定了他与和平派结盟共同剿灭屠夫的想法。

屠夫得到的却十分有限,不过是阻止和平派和北方领地再从其他情报贩子手中获取信息。再有,就是纯粹的报复心理。

悲观主义者萨默认为,如果阿瑞斯没死,和平派必败无疑。

怎么说呢,用自己的死亡诅咒杀死自己的人这种行为,倒是颇具阿瑞斯的风格。

因此,阿瑞斯的遗物依旧被“供”在办公室,也是合情合理。

见到队长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是一切顺利,没有被对方纠缠太久,达莉娅率先迎上来,问道:“莱安说了些什么?”

“他就是想强调一下我们还是盟友。”萨默回答。

“呵,谁愿意做他的盟友。”达莉娅一脸嫌弃。

“总之就是互不侵犯的意思,我们对彼此做出了承诺。”萨默简略地向其他高层总结道,“多个相对安分相对友好的邻居,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场战争把这一地区划分成了三股势力:曾支持屠夫的,曾支持和平派的,还有坐山观虎斗的。莱安虽不是和平派的正式盟友,但怎么也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早间训练照常进行,之后,萨默的一天也照常进行:陪新老队员训练,解决成员们的各种问题,整理巡逻报告,考虑身体升级申请,顺便时刻等待新选手的出现,然后前去招募。和屠夫出现之前并无二致。今天倒是有一点不一样:他格外期待下午四点的到来。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最近新选手出现的频率似乎有所改变,招募行动之间的间隔在逐渐拉长。难道是因为和平派近来运气不好?

又或是,萨默希望如此——创造者或者新选手选拔机制遇到了什么困难。

如果这种情况再持续下去,就从巧合升级到了规律。

以萨默的经验判断…有什么特别的事件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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