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9 章 第二百五十九章

“如果你觉得有难度的话,我试试直接给他下一道命令。”萨默妥协道,“他不是答应了加入守卫队并遵循一切指令?”

“别别别,”奥尔德斯惊得差点从草地上跳起来,连声阻止,“以他那个性格,估计会连夜逃出和平派。”

萨默面色一沉,他很有这方面的心理阴影。瑟斯顿曾经一声不吭地逃走过一次,那种极致的失落,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而且是永久性的。

“那就交给你了。”萨默于是心安理得道,语气温和,“没有硬性要求。你酌情处理就好。”

“乔赛琳也会接到这个任务吗?”奥尔德斯问。

“已经派发给她了。”萨默回答说,“乔赛琳还没找到机会。”

“那为什么…”奥尔德斯抬眉,眼中闪过狐疑,为什么现在才把这个任务告诉他?

“我担心你会抵触。”萨默无奈道,“这是个艰巨的任务,而你又经历了一次‘失败’,我不想给你太大压力。”

“没事。我早就缓过来了。”奥尔德斯见他这副左右为难的样子,不禁失笑,“不过,这确实是个艰巨的任务,瑟斯顿他不是个愿意和陌生人沟通的性格。我试试看,可能会拖延很久。”

“没关系。”萨默满意道,“总之,我会号召队员们加强十字弓训练,说不定瑟斯顿还能找到新的知己呢。”

奥尔德斯也这么希望——此刻,压在他和乔赛琳两人身上的担子实在有点重。

不如再抓几个人来体验一下和瑟斯顿交朋友的难度,经受一遍没话找话的尴尬,以及面对离奇发言还要面不改色的折磨,他绝对会很没良心地获得幸灾乐祸式快乐。

奥尔德斯想象了一下他将来和难兄难弟们聚在一起讨论任务的场景,并且作为瑟斯顿研究专家向其他愁眉苦脸的队员传授经验,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期待。

上回和乔赛琳畅聊之后,奥尔德斯意识到,在对付瑟斯顿这件事上,他们是可以团队作战的,效果胜过单枪匹马的筹划。

奥尔德斯也不知道瑟斯顿会不会介意他们两人的暗通曲款。以他对瑟斯顿的了解,对方不会在乎这些细节。毕竟他和乔赛琳的接近话术已经很明显了,更别提达莉娅这样更加明显的失败案例。

乔赛琳已经被他拉拢成新陪练,不说天天吃饭聊天,每周总是要会面几次的。于是,奥尔德斯借用剑术训练的机会和乔赛琳交换了意见,两人决定循序渐进地说服瑟斯顿。

然而,“队友应当相亲相爱”以及“纨绔派来势汹汹”的铺垫还没做好,奥尔德斯就有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新发现。

在接下任务的一周后,也就是奥尔德斯成为高层后的第二十七天,奥尔德斯照常去地下室训练十字弓,顺便和瑟斯顿搭话。然而,顺着狭长走廊接近练习场的时候,他居然听到前方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而且是瑟斯顿本人的嗓音。

“手还不够稳。”瑟斯顿的语气一如往常那样冷冷淡淡,“我上次就跟你说过。”

“对不起。”另一道声音他也耳熟,正是泽维尔,“我一定多注意。”

奥尔德斯蹑手蹑脚走到门口,悄悄往里一探头,里面的两人已经在各自训练了,好像从来没有交流过。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幻听了。瑟斯顿几乎从来没有和两个朋友以外的人主动说过话,对别人的热情和请求也一概爱答不理,更别提指导他们训练。

难道,传说中的第三位朋友出现了?

泽维尔经常在这里练习十字弓,是个非常听从高层教导和号召的好孩子,从刚加入守卫队的时候就是如此。就是这份坚持打动了瑟斯顿么?

奥尔德斯不好直接问出来,万一是他领会错了呢?瑟斯顿是个会直白说出“他不是我的朋友”这种话的家伙,使场面变得难堪,更别提瑟斯顿曾多次表示他不需要新朋友,或许会把奥尔德斯的无心之言当成挑衅也说不定。

于是,他决定按兵不动,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没有注意到,还大张旗鼓地和瑟斯顿还有泽维尔打了招呼,按部就班地开始练习十字弓。

然后,奥尔德斯就发现,瑟斯顿不再和泽维尔搭话,完全无视了认真射箭的少年,转而把指导的重点放在了他这位“老朋友”身上。

当然,这份指导也并非是热情洋溢的,和其他称职教练比起来十分敷衍随性,在一个小时里,瑟斯顿通常只会发言四五次,内容也简练到了极致。即便如此,他那些一针见血的批评和直白的不加修饰的建议,也让奥尔德斯和乔赛琳受益无穷。这大概就是专家的力量。

瑟斯顿站在两人之间,余光却好似只能注意到奥尔德斯的方向。泽维尔向神枪手先生投以小心翼翼的目光,无果,就安安静静戳在一边充当透明人,兀自训练。

奥尔德斯注意到泽维尔的小动作和神情变化,莫名心虚,他好像无意中抢夺了别人的资源。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奥尔德斯也没法质问瑟斯顿的行为,只好趁着瑟斯顿沉浸于奇奇怪怪训练模式的时候,悄悄和泽维尔对视一瞬,歉意地笑笑。

泽维尔摆摆手表示没关系,面上显出习以为常的无奈,看来是早已习惯了瑟斯顿的古怪举止。

奥尔德斯的一小时训练结束之后,泽维尔还在训练。

训练场的气氛实在奇怪,奥尔德斯没有再逗留,向两人告别,逃跑似的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登登登跑上楼梯,这才长舒了口气。也不知道瑟斯顿忽然无视泽维尔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反正奥尔德斯知道,肯定和他有关。现在,泽维尔总能安心接受指导了吧?

奥尔德斯在心里暗自给瑟斯顿记了一笔,又准备在一会儿和泽维尔的训练中仔细问问情况。

一个小时之后,泽维尔和奥尔德斯在大本营外的空地上碰头。

“刚才…是怎么回事?瑟斯顿经常指导你吗?还要瞒着别人?”奥尔德斯问。

“他偶尔会指导我。”泽维尔如实回答说,“也不是瞒着别人。他好像给队员划分了很多等级。”

“划分了很多等级?”奥尔德斯更加疑惑,眉头深深蹙起。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泽维尔挠挠头,努力解释说,“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我也不知道瑟斯顿先生是怎么想的。我每天都在地下室进行两小时的十字弓训练,经常遇到他,他知道我的安排。如果训练场出现第三个人,而且那个人只是偶尔来训练,瑟斯顿先生就会无视他,只对我进行指导。可是如果那个人每天都训练,非常勤奋,有的时候瑟斯顿先生会无视我,只对对方进行指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原来是这样。”奥尔德斯惊奇道,“所以,无论他身边出现多少人,瑟斯顿只会给最‘痴迷’于十字弓的队员提供帮助?”

“也许是这样。”泽维尔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所以我通常会避开其他队员。你平时是固定这个时候做十字弓训练的吗?”

“是的。”

“我记住了。以后我避开这个时段。”

“…”奥尔德斯哑口无言。这是何等残酷的规则!尤其是在以和平友爱著称的和平派。

而且泽维尔居然没什么反应,没有丝毫的委屈,也没有偷偷声讨对方的任性无礼和区别对待,好像这是一件无比正常的事情,明显是见惯了这种现象,卑微地学会了主动避让。

好吧,在这么一个强者为尊的畸形背景下,瑟斯顿又是义务劳动,没人能要求他怎么样。奥尔德斯甚至隐隐有些庆幸,从泽维尔的描述来看,瑟斯顿心中大概有个队员十字弓虔诚度的详细排名,能灵活应对每一种不同队员排列组合的情景,比伯特兰那个二极管可强多了。

“可是。”奥尔德斯忍不住感叹道,“我知道,严格意义上来讲,瑟斯顿没有义务帮助别人。我只是不太能理解,就事论事,他为什么…只能有一个指导目标?又不是一对一剑术训练,瑟斯顿话也不多,做这件事甚至不会影响到他自己的训练。”

“可能是瑟斯顿先生比较懒吧。”泽维尔诚实道,“留意一个人没有留意两个人那么累。”

“…”奥尔德斯再次哑口无言。

的确,瑟斯顿是个很单纯又很懒的人,最简单的动机往往就是正确答案。

“有道理。”奥尔德斯轻声笑起来,瑟斯顿这个人…是个无趣与有趣的结合体,神秘又好懂,强大又脆弱,怪不得乔赛琳对和他交朋友一事那么痴迷,也怪不得他俩总在研究这个人,“所以,瑟斯顿在给很多队员提供帮助?”

“也不是很多。”泽维尔说,“我和几个朋友讨论过这件事,偶尔去训练的人就没被搭话过。”

“他心里有一道最低门槛一样的东西?”这并不出乎奥尔德斯的意料。

“我觉得是这样。”

“那他的指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在远征结束的不久后。”

奥尔德斯眉头完全舒展,甚至喜上眉梢:“我知道了。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等这场训练结束,他就立刻去向队长先生汇报。他们还没“动手”,瑟斯顿就已经自觉成为守卫队的专业教练了,这是何等的惊喜!

奥尔德斯觉得,虽然他从没有主动向瑟斯顿提出这个请求,但是,这一令人满意的结果,怎么也得有他一半的功劳。说不定瑟斯顿就是被他讲述的远征故事打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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