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0 章 第二百二十章

另一个关键问题,便是和平派究竟该提出什么问题,才能有针对性地获取核心信息?

在这个问题上,萨默罕见地没有感到惆怅。与雅贝组合截然不同的是,自由派前领袖也曾掌控指挥着与和平派相似的越狱计划,应当很清楚和平派究竟需要什么,想要什么。

然而,总不能毫无准备,万一自由派和他们想象中的大相径庭,临场发挥胡乱提问容易出现疏漏。不如提前打好腹稿,即使对方善解人意,也可以用于查漏补缺。

最基础的两个问题,自然是,如何获得更多的碎片?以及,你对金字塔世界和创造者这两个概念有何理解?它们又各自分裂出无限细枝末节,例如,你手中的碎片从何而来,失去的碎片去向如何,再例如,你是否知晓不知名传说的存在与消失,又是否发现过金字塔世界的任何潜在弱点?

萨默在笔记本上整整齐齐列出了不少,像是尽职尽责的记者在准备对大人物的采访。

纸页的空白处,歪歪斜斜写着几行红色笔迹,被随手圈了起来:“不要探究自由派的覆灭”。

尽管他们对这件事极为好奇,源于试图吸取经验教训、拒绝重蹈覆辙的心情,萨默明白,在这样的情境下,他们不过是一群与对方志同道合的外人,不可轻易去揭别人的伤疤。

不需要将自己代入自由派前领袖的视角,这件事从旁人视角也能体会得真切。

没有人愿意去被迫复述灾难发生的过程,而自由派的解散,对其领导者、可能同时也是开创者来讲,无疑是一场灾难。

和平派可以放弃获取部分信息,以表示对这位相遇太迟的盟友的尊重。

几人聚在一起,对提问列表里的内容进行了一些探讨、修缮和细化,得到满意的成果之后,萨默也不再拘着他们,一伙人就地解散,各自回房休息。此时是十点半,距离惯例熄灯时间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足够高层们享受一会儿属于自己的自由时光。

奥尔德斯和萨默一起回到房间,开始研究如何度过这个晚上残余的时间。经过刚才的一番热情讨论推敲,奥尔德斯反而比会议刚开始的时候更精神了些,大脑意犹未尽似的转得飞快。

“困了吗?”萨默见他一进屋子就戳在角落里发呆,随口问道。

“没有,今天准备正常时间睡觉。”奥尔德斯笑道,“你晚上还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安排,”萨默脱下外套和外裤,显露出里面的睡衣,把外衣整齐叠好,又随手拿起放在床头的书,“看会儿书,然后熄灯睡觉。”

“那咱们一起看会儿书怎么样?”奥尔德斯一点都没显露出羞涩或腼腆,既没有面红耳赤也没有心跳加速,就像说出的是很普通的朋友间的提议一样,语气沉稳嗓音平常,他对这样的进步和现今的成熟心态感到十分自豪,“就像巨龙战那时候一样。”

不忘怀旧,效果翻倍!

然而,话音落下的瞬间,奥尔德斯忽然意识到,萨默手里的书已经看过了几个章节,又是推理题材,担心对方会婉拒,他急忙口不择言道:“我从哪一页开始看都可以。”

萨默眼神变得疑惑,显然是推理文学爱好者在对他的唐突发言感到难以置信。

奥尔德斯在长时间相处中积攒的信心和淡然被自己的离奇卑微行为彻底捣毁,他狂躁地揉了揉头发,有气无力地纠正道:“我的意思是,我也带了书,咱们可以各看各的。”

萨默目光在他的一头乱毛上停留片刻,唇角扬起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既然上次看的是推理题材,那这次就一起看你带的书,怎么样?我也是,从哪一页开始看都可以。”

奥尔德斯想了想,这样确实公平,然而他还是有点心疼队长先生,白天那么忙碌,晚上还要主持开会,连睡前都不能得到一点独属于自己的读书时间。

萨默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今天这么累,看点轻松的题材也不错。”

奥尔德斯点点头,然后弯下腰在巨大背包里摸索,不一会儿就摸出一本光秃秃的书。它显然是被人剥去了自带的封皮,只剩下一个过分朴素的棕红色内核,书脊上有一行极小的刻字,以萨默的视力也看不清晰。

把书小心翼翼捧在手里,奥尔德斯走到萨默面前,翻到标题页给他过目:《古埃及考古故事》。

“你要是没兴趣,咱们可以换一本,什么题材都行。”奥尔德斯保持着坦诚直率的态度。他知道,自己的兴趣远没有萨默的那么大众化,也理解对方会感到无趣或疑惑,就像两人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一样。

而萨默只是轻轻笑了一声,抬眼调笑道:“封面是…金字塔的照片?”

奥尔德斯沉重地点了点头,抿着嘴一副颓败的样子,显然被初来乍到时闹的笑话伤得不轻。

“我还挺感兴趣的。”萨默语气诚挚,“来一起看吧。”

奥尔德斯见萨默眸中闪烁的好奇和兴趣不似作假,眉梢眼角的浅淡笑意也昭示着愉悦的心情,心中不由得泛起欣喜的浪潮。

他快步转到床的另一侧,把外裤随意一蹬丢进衣柜,又把枕头竖起来作为靠垫,带着十足的惬意屈膝坐在床头,还邀请似的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萨默本就坐在床边,见奥尔德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便也转身抬腿坐在床上,往后稍稍一挪,就来到了奥尔德斯身旁。

上次是床尾看书,这次是依偎在床头看书,是进步!两人心有灵犀地想着,就差没有相视一笑——因为他们的目光同时落在书本上,知识的诱惑无疑是巨大的。

奥尔德斯悄悄往旁边蹭了蹭,又靠了靠,快要产生肢体接触才终于知足,把书翻到目录,队长先生的长腿却一直在余光里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胸腔中蠢蠢欲动的某种火气,尽可能平静地说道:“唔,我还是先给你科普一下背景知识吧。”

于是奥尔德斯就开始了三分钟的短暂即兴演讲,唯一听众专注地望向他,勤奋好学又总是一副恬静优雅的模样,漆黑彻亮的眼眸近在眼前,令他收获了可观的成就感和幸福感。随后,奥尔德斯也不再炫耀自己的知识储备,从容地翻到第一页,把书举在两人之间,开始阅读。

然后他的求知欲也立刻就把别的不好说出口的欲/望杀得片甲不留,视线被紧紧禁锢在文字之间,心情跟着曲折跌宕的故事情节起起落落,完全达到了心无旁骛的境界,忘却了其他。

所幸两人的阅读速度相近,无需多言,一起分享着书中的世界,一起进行一场跨越时间空间的浪漫旅行,屋子里充斥着令人心安的宁静,氛围淡雅闲适,正适合一天苦战之后的休憩。

不知不觉中,一个章节已经结束,一个小故事迎来精彩的结局。奥尔德斯读完最后一行,感慨万千又意犹未尽,他下意识看向萨默,对方也恰巧抬眸看向他。两人同时展露出笑容。

“考古学,就是这么奇妙,充满了离奇的巧合和古怪的宿命论。”奥尔德斯把自己的感想直率地表达出来,“考古学和历史学,是世界上当之无愧最有趣的学科!”

萨默心里十分不解风情地持反对意见,然而,看着奥尔德斯那得意忘形的骄傲模样,那熠熠闪动的玫瑰色眼眸,还有那活力十足的笑容,他怎么忍心拒绝,只好被迫点头:“确实精彩,很长见识。”

“再看一章?”奥尔德斯很想和对方讨论一番,但是碍于两人之间知识储备的沟壑,他不想把这宝贵的时间转化成奥尔德斯历史小课堂,便这样提议道。

“好。”萨默的双腿原本是放松地伸展着,他缓缓换了个姿势,和奥尔德斯一样屈起膝,大约是长时间一动不动肌肉发麻。

奥尔德斯的视线便又被吸引过去,花了不少的定力才强行拽回来。

萨默怎么可能没注意到他飘移的目光,意味深长地眯了下眼,一条腿又重新伸展出去,奥尔德斯的眼神果然很不矜持地去而复返。他趁机把奥尔德斯手里的书抽走:“我拿一会儿吧。”

“队长。”奥尔德斯怀疑地看着他。

萨默似笑非笑地回望,眼里藏着一点狡黠的笑意。

奥尔德斯愤愤不平的样子也很有趣。

尤其是没办法抱怨什么的时候。那种“你等着”的半开玩笑略带威胁的眼神,幼稚中带着一点微妙的占有欲,实在赏心悦目。

奥尔德斯束手无策,一边在脑子里编织着报复方案,一边摒除杂念认真看起书来。

两人的阅读速度都很快,一个小时就看完了三个大章节,之后便是惯例的熄灯时间。

奥尔德斯很喜欢今晚的氛围,满足之后便是卷土重来的空虚感。他不由得变得贪婪,难以继续安于现状,想要窥探更多,想要获取更多,想要更加亲密,就像远征队中那对普通恋人一样。

那两人形影不离的状态,让奥尔德斯羡慕又期待。原本的他并不会产生这种强度的情绪,奥尔德斯将这归结于相处时间。他和萨默已经在这个世界相识了差不多半年,渴望进展是暧昧期正常的情绪,他们两人这已经属于过分淡然的相处方式。

于是,思索片刻之后,奥尔德斯盯上了萨默今天刚洗过的柔顺服帖的长发。

“队长,明天,”他徐徐开口,内心忐忑语调拘谨地问道,“能不能让我帮你梳头?”

奥尔德斯观察过,萨默不喜欢扎起头发,也同样不喜欢束发的过程,动作甚至因为许久没有应用而显得生疏笨拙。他虽不是长发,但好歹掌握“上帝视角”这一优势,而且原因不明地很有自信,就很想帮对方这个忙。

萨默看了他一眼,眼神却不是奥尔德斯预计的怀疑或疑惑,而是某种微妙的期待。

“可以。”他轻松答应下来,然后在奥尔德斯疑惑的目光中,补充道,“前提条件是,我也帮你梳头。”

奥尔德斯下意识摸摸自己那头乱翘的微自然卷红毛,心想,你怕是要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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