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后继无人

“刘大监,陛下今日突然召见是要做什么?”

屈离冕服端正,行色匆匆,一路跟随刘振贤在偌大的皇宫中穿行。自从屈羽晋位端王,自己被封为世子以来,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日在东院中练剑。而今日清晨,宫里便有内侍前来传旨,召屈羽父子一同进宫。

“刘大监?你怎么不说话?”见刘振贤虽然面带微笑在前方引路,但一直默不作声,屈离不免有些生疑。

直到大殿门口,一直未曾开口的刘振贤才收起手中拂尘,连忙朝屈离躬身,轻声笑道:“世子,恕老奴无礼了!近日宫里有些不太平,隔墙有耳,请世子千万小心。”

“这是为何?这里可是东平皇宫,天子所在守卫森严,怎么如此小心?难道宫里又发生什么大事——”屈离话说一半,正欲继续张嘴突然被面容失色的刘振贤捂住。

本欲挣扎,屈离的眼光随着刘振贤疯狂眨眼示意的方向转移,才发现自己身后正走来一队禁军兵士。

“世子,莫要再言!总之千万小心……”故作神秘地悄声说完,刘振贤回身挺直了腰板,侍立在门侧,看上去又恢复了往日清高倨傲的神情。

“那刘大监,我进殿去了。感谢今日的提醒。”随即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衣襟,屈离抬头挺胸大步跨入大殿。

由于自身天元诀已修至大成,嗅觉异常灵敏,屈离刚进殿便感受到迎面扑来的一缕淡淡的药香味。定睛一看,金殿中央的雕龙桌案上,放着一个满盛着深褐色药液的红釉金碗。

“咳咳!皇侄,你来啦!”轻轻捂嘴咳着,屈震虽身着新制的明黄龙袍,华贵之极,但垂于面前的碧玉珠帘仍是遮掩不了他此时的面色惨白。

屈离淡定地下跪行礼道:“臣屈离叩见陛下!”

“平身吧,皇侄!你与朕是一家人!”

“谢陛下!”

屈震向前探了探身子,垂手伏于膝上,意味深长地发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端王今日为何没有一起入宫?”

这难道又是要挑刺了吗……屈离微微皱眉,暗想这位皇帝陛下,先前连同秦世忠给自己父亲设下了那么大一个局,难道还想着君臣和睦,兄友弟恭?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回陛下!父王近日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今日入宫前,便嘱咐臣,向陛下告罪!”

“罢了!皇侄,今日朕原本宣你父子二人入宫,是有要事。既然你父王不在,那朕告知你也一样!此前我东平与燕国已签订新约,定于三日之后,交接云州府六县之地。燕国的使团数日前已经到云州了。这件事,东平上下万众瞩目,至关重要!朕本来想亲自前去……”

一边说着,屈震又轻掩口鼻,再指着眼前盛药的汤碗:“但朕近日以来,咳嗽不止,怕是旧疾复发了。你父王素来贤明,处事有度,又是朕的手足,朕思来想去,决意命你父王代朕前往云州,主持两国交接一事,代天抚民!”

云州?众所周知,这云州府换来了屈震中兴之主的美名,但同样也牺牲了东平历代先王苦心经营的重明军!这可是导致屈羽浑浑噩噩数月的心结。

屈离内心实在是不忿,这要让父亲去云州亲自处理交接一事,不真得忧郁成疾?杀人诛心啊!想罢咬牙推辞道:“陛下,千万保重龙体!可今日父王不在,臣年幼,也无法替父王做主,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不必替你父王推托。你做不了主无妨,朕是天子,做不了你父王的主吗?”眼神突然凶狠,屈震似是极为不快。

“陛下,父王确实是身体有恙……”

“那就你去。”

金口一出,屈离瞬间呆滞,心里噎着一口闷气,你让我父亲去就算了,让我去简直荒唐……我就算是再机敏再聪慧,你让我一个十五岁的去应付那一大帮燕国的官场老手?于是讪笑着说道:“陛下,臣年方十五,连参加春闱秋闱的年龄都未到,实在是难堪大任!我东平人才济济,还请陛下选贤举能!”

闻言,屈震却收回了原来的厉色,反常地语气骤缓:“皇侄,朕久闻你早慧聪颖,少年大才。凭你方才的言语,落落大方,更是让朕坚信不疑!十五又如何?自古英雄出少年,况且你还是朕的侄儿,天家血脉,又刚刚册封了世子,正好让燕国看看我东平,并非后继无人!”

接着眯着双眼冷冷说道:“你再推辞就是抗旨了!朕必定追究你父子的罪责!”

“陛下,臣遵旨。”屈离听到抗旨二字,前额微微发汗,下意识躬身,不敢再反驳。

似是看出了屈离的难言之隐一般,屈震舒缓开眉头,身子往后靠了靠,大手一挥:“你放心吧!朕知人善用,不会为难你。郑卫衡、庞士道两位大人会带人与你同行,有他们在,届时相关事宜,让户政司和外仪司处置便是。你是朕的侄儿,只要代替朕好生招待燕国皇室来人即可!”

“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便出发吧!行了,你先退下,回府待诏吧!朕要歇息片刻!”见屈离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屈震有些厌烦地甩手示意道。

“那陛下,臣告退。”

直到小心翼翼地走出大殿数百步,屈离才稍稍喘息,暗暗骂道,这皇帝到底是什么用意?眼见坑我父亲不成,结果坑的是我?爹啊!咱们家和这位陛下到底什么仇怨?

须臾,内侍慌忙来报,皇宫御花园中出现一个诡异的画面,地上原本连绵成片的茂密花丛尽皆被毁去,一片狼藉,不知是何人所为。而园心的一处亭台,石桌上静静躺着一根细长的柳枝……

待回府之后,屈离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往父亲房中,而屈羽像是料得先机一般,已是沏茶等候许久。父子一番交谈,屈羽虽然神色自若,但谈及的内容又给屈离带来不小的冲击。

“……所以爹,刘大监今日跟我说,近日宫里不太平,就是因为这事儿吧!您不是一直在府里么,如何得知?”

“禁军中几乎都是重明军的老人,打听此事不难。”

“爹,我是真想不到……才两岁啊!陛下还真下得了手?”

“离儿,成帝业何其难?不仅要心如磐石,更要杀伐果断!况且那孩子是钱氏和医使私通所生,如若不死,皇室颜面何在?只会后患无穷!只是苦了宫里那一大帮内侍宫女了,上回铲除钱氏兄妹一党,已经株连了那么多人,此番又是如此,唉!……”

“今日见到陛下,他正在服药,而且气色很差,估计也是因为这孩子的缘故吧!不管怎么说,曾经他也当作自己的骨肉。”

“绝非如此!离儿,这陛下的手段,我们早已领教过,狠辣无情,定然不会为了一个孽种伤神!你方才提到,今日陛下说,让你去云州正好让燕国看看,东平并非后继无人,是也不是?”

“确实是这么说的……”

“这就有些蹊跷了!陛下如今虽然没有子嗣,但他刚过而立之年,后宫嫔妃少说也有数十人,气血方刚,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后继无人……总之离儿,这句话万万不可透露给他人知道!你是皇室血脉,又年少聪慧,爹本就深受陛下忌惮,不能让你再扣上谋逆的帽子!唉,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称病让你一个人进宫……”

“那爹,这云州我去还是不去?”

“见见世面也好。既然已经领旨,且有两位大人领着两司与你同行,只要你小心谨慎,想必问题不大。这样,到时爹让胜虎他们护着你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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