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祸起萧墙(二)

昔日在东平炙手可热、权倾朝野的国相屈羽被当众罢相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建宁府的大街小巷。没有人不为之震惊,而对于其意图谋反的罪名则是众说纷纭。

正德宫内。

钱王后正慵懒地半倚在宝座上,几名宫女在旁小心翼翼地剥着南边州府刚刚进贡的葡萄,一颗颗喂着这位东平最新的当权者。

“王后娘娘!我的好妹妹!屈羽把持朝政多年,不想今日过后,便大势已去了!方才已查明,屈羽朝中党羽数十人已尽皆关押在地牢深处!您真是英明!想那城戍司钟国昌向来爱财如命,我只不过用了万金,他便乖乖效命!哈哈哈,我们有了这些兵士在手,何愁大业不成!”钱士英熟悉的谄媚声传来。

“那是自然!东平一直重文抑武,这武三司,御马司就几匹破马,不必管他。只有城戍司和殿卫司最为要紧,想不到那钟国昌居然如此勇猛,昨晚一出手便制服了殿卫司众人,如今王城内外都在我们手里!现在大局已定,该让他死了……”说着目光瞥向内室中卧榻上,紧闭双眼、面如死灰的君王屈震。

钱士英听闻此言,喜形于色:“娘娘,那便尽快做决定吧!王上一死,扶我外甥即位,您可就是太后了!名正言顺,垂帘听政!您再让我当个国相,这东平便是我们钱家的了!哈哈哈!”得逞之余,笑声尖厉,响彻宫廷。

“那是必然的。”钱王后眯着双眼,瞧见自己这位唯利是图的大兄得意地合不拢嘴,抛去了些许鄙夷的目光。

“燕国对此事有何说法?那武信侯赵俨不是一直与你往来吗?”

“娘娘,您放心!赵侯爷素来与我交好!虽然行事大胆了些,但至少为咱们除掉了古南风那个老顽固!他可是屈羽在朝中的臂膀!早在前几日,我就与他密谈,他向我承诺,会全力支持幼主即位,支持咱们钱家!此时,他已在驿馆中,随时等候您的召见!”

钱王后倒也不惊不喜,淡淡地说道:“意料之中!自从安平之战后,我东平早已失去了与燕国一战之力,东平时局不管如何变动,不管谁人上位,对他们来说根本不足为患!这些个燕使无非都是图着我们连年岁贡,从中获利罢了!你先知会一声郑卫衡,让户政司先筹拨一些金银备着,等赵俨觐见的时候,许以重利便是!”

“遵命!娘娘!”随即钱士英眉飞眼笑,哼着小曲儿走向门外。

“来……来,人……”一声虚弱的喃语,突然从内室中断断续续传来。

心神猛地收紧,钱王后口中的葡萄并未下咽,转头凝视,瞳孔微缩,燃起了一丝杀意。

……

相府,东院。

在第一时间得知屈羽罢相、秦世忠入狱后,忧心忡忡的屈夫人领着已哭成泪人的秦夫人,匆匆赶到东院来,毕竟长子是家中半个主心骨。

“娘!爹回府了吗?方才光伯跟我说了,爹和岳父在宫里出事了?”屈离带着惊慌失措的秦春绮连忙迎上前。

屈夫人眼神有些闪躲,但仍然露出了慈爱的笑容:“离儿,别担心。你爹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他为了东平付出了这么多年,王上一定不会让他蒙受冤屈的!”

“夫人!谋反的罪名可是要问斩的啊!我家老爷已经被陷害入狱了,定是凶多吉少!这以后我和春绮该怎么办啊!呜呜呜……”秦夫人素来只是个本分的老实妇人,哪里懂得朝堂之室?如今仿佛顶梁柱倒塌了一般,啼哭得几欲昏厥。

一旁的秦春绮虽然有些懵懂,但心里也明白,此时两家父亲所遇之事必定凶险无比,擦了擦泪花,上前扶住自己的母亲,呜咽说道:“娘,您别哭,爹一定能逢凶化吉的。相府的人都待我极好,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岳母,绮妹妹既已进了我东院,又叫我一声夫君,岳父的事情就是自家的事情,您放心吧,一定要照顾好身子骨!”

屈离在得知消息之后,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钱氏兄妹已经动手了!只是没想到,竟然在朝会这种极其公开的场合,直接对自己父亲下手,悍然夺权。

此时风雨飘摇,政局的争斗没有回头路,如若失败,便是事关危急存亡了……

屈离连忙上前安抚着眼前几位哭得梨花带雨女眷,毕竟都是自己最为重要的至亲:“娘、岳母、绮妹妹,你们别太伤心,事情还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此前爹和岳父,已经有了对应之策,我是相府长子,我知道该怎么办。你们且在府中等候消息……”

“大公子,君相转道峻山去了……”屈道光上前凑近耳语道。

拿定了主意,屈离目光多了几分坚定,严肃地开口:“李大哥,带上你的剑,跟我走一趟!六儿,你去古府叫上承嗣!光伯,备车!”

……

峻山,东禅堂重明阁。

“君相,兵马已经点齐!妖后谋害王上、勾结外敌、诬陷忠良,其罪当诛!下令吧!君相!只需半个时辰,我等必能攻破建宁府,救出秦大人!诛杀妖后一党!”

悍将石胜虎领着众位将军已经群情激愤,枕戈待旦了!

只见屈羽此时已换上了多年未穿的白袍战甲,手里紧按着曾伴随自己征战多年的宝剑,心里一直翻腾着波浪,闭着眼久久凝思不语。

“爹!”

“君相!”

瞧着屈离、李亥及古承嗣,竟都换上了戎装,甚至连小侍六儿都腰佩长剑。此时的少年们恍若瞬间长大,虽然盔甲并不太合身,但已有了几分勇士模样。

“你们这是?”屈羽有些震惊。

李亥上前,憨厚地嘿嘿一笑道:“君相,我那小铺子中打多了几副盔甲,还有几把好剑,便拿来用了……”

屈羽却睁目怒道:“胡闹!离儿、承嗣!打仗的事儿,你们当是闹着玩儿的吗?稍不注意,身首异处!你作为长子,此时应该在府中好生陪同你娘才是!”

“爹!”屈离坚定地按剑上前:“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清楚现在的形势有多严峻。上阵父子兵,儿子虽武艺不精,但誓要跟您共进退!”

古承嗣也连忙上前躬身,诚恳地说道:“君相!我爹死于贼人手里,我早就恨不得杀进建宁,报仇雪恨了!父仇子报,天经地义!”

见两位少年目光如炬,屈羽还是有些许犹豫:“可战场凶险,你们从未经历过!要是有什么闪失……承嗣,你是古大人唯一剩下的血脉,你如果出事了,将来我如何跟你爹交代?”

李亥单臂平举龙渊剑,不动声色地上前道:“君相,有我在,自能保两位公子无虞。”

“唉!也罢!”屈羽终是下定了决心,随即端坐帅位,大手一挥,振聋发聩:“钱氏兄妹,勾结燕人,毒害王上,残杀忠良!今日,又把控了朝堂,陷我和秦大人于不忠不义,将我等扣上谋反的罪名!将士们!我重明军忠君护国,在此厉兵秣马隐忍多年!现在,到了杀贼勤王的时候了!”

“众将听令!”

“末将在!”诸位将军意气风发、按剑回声!屈离、李亥、古承嗣和六儿也都屏住呼吸,大声回应。

屈羽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目渐而炯炯有神。

终究拔出多年未出鞘的佩剑,似乎又是当年那位所向披靡的重明军主将,双眼赤红、杀意破空:“兵发建宁府!”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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