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

我在工作会议上突然昏倒,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医院的床上。

虚弱。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能最好形容我状态的词。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虚弱感传遍了整个身体。迈着沉重的步伐,我找到了我的主治医生。“医生,情况怎么样?”“这是一个我从来没见过的心脏疾病,以我们的医疗能力目前来说无法治愈。但你放心,虽说无法治好,但我们对它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当你陷入昏迷的时候,我们会用电击刺激你的心脏使其重新开始工作。”

我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隐隐感觉到有电击的痕迹和那来自心脏的无力感。我太虚弱了,以至于我已经无法像之前一样用大声愤慨的语气与医生进行辩论。如果我没有病,听到医生这样说后或许我会当场跟医生打起来。但这终究只存在于设想中。医生继续说道:“你这种病好像是先天就已经有了,不知道为何现在才发作。”说到这里,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与医生的这番对话耗尽了我仅有的气力,我疲倦地回到了床上。

我入院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家人的耳中,很快他们便纷纷前来探望。“没事吧?”“早日康复。”这是我这段时间里听到的最多的词,虽然我也知道他们所说的大概率不可能实现,但我仍愿意相信。我的床边堆满了鲜花,但我却没有任何气力去欣赏;我的床边堆满了水果,但我却没有任何气力去品尝;我的床边站满了关心我的人,但我已无力起身去跟他们打招呼。

时间缓缓地流淌着。

我不知道我已经入院了多久了,看样子应该也过了很久,因为来送鲜花和水果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我已经记不得这是我第几次昏迷后被救醒了,但反正有一件事是确定的——已经没有人来给我送鲜花和水果了。神奇的是,我内心却没有一点变化,既没有感到悲伤,也没有感觉到愤怒,大概率是因为我脆弱的心脏已经不允许我想这么多事了。来自心脏的虚弱感一刻也没有停歇。我时常在午夜中醒来,醒来后我首先感觉到的便是那如影随形的虚弱感。不知何时起,我突然发现曾经那些对我来说那么重要的东西,在生命面前其实不值一文。朋友,薪资,他人对我的评价,梦想,这些事物现在看来竟是那么的虚无缥缈。

又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家人对我的态度也越发恶劣,我想大概率是因为他们得帮我垫付着那昂贵的医疗费。我时常听见他们对我恶语相向,开着恶趣味的玩笑。但我已无力跟他们纠缠,他们能够继续支付费用让我活下去已是万幸。曾经要好的女友不知何时起也了无音讯。我时常在深夜回味着她在我刚入院时抓住我的手,信誓旦旦地对我说道我永远不会放弃你的场景。但我的气力也只够我回味了,我已无力对她做出任何的评判。

我时常拄着上面装满各种药瓶的“拐杖”沿着医院的走廊慢慢的游走。每天看着病人入院,病人出院成了我的一项任务。当然,我也只是看着,因为光是看着已经耗费了我全部的体力。我的脑中偶尔会蹦出一些过往的画面——年轻时在教室与老师大声争辩,与女友初次相逢的场景,和毕业时大家欢乐的笑脸。尽管这些美好的回忆与现在的生活形成了如此大的反差,但我仍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痛苦,或许是因为我的身体已没有那么多气力去感受痛苦,检查,手术,这就是我的家常便饭。

一天,但我仍像往常一样在走廊游荡时,我内心突然涌出了一种想法,一种我之前几乎从未想过但总是轻松完成的,一种令现在的我恐惧的想法。

好想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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