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

今天是林泽国退役的一天。林泽国早早地便起来了,如同往常一样认真地进行着最后一次打扫,随后整理好行李,来到了训练场上——他将在那里进行交枪仪式。林泽国看着这片训练场,不禁思绪万千,三十年前,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进行训练,那时他刚作别妻子,身体素质也比较一般,完全吃不消这样的高强度训练。他还清楚地记得他们敬爱的班长体谅他,主动帮他分担了一部分的训练,结果两人在训练完成后都在场边呕吐不止。

林泽国向收枪的战士敬了一礼,那位战士也立正站好,恭敬地向他敬礼,“感谢你为国家的付出。”那位战士说道。听到这话后,林泽国不禁想起了征兵入伍时的长官,林泽国本想安逸地度过一生,结婚过后就在当地买了一套房子,正准备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时战争爆发了,林泽国还记得当时满大街都是宣传入伍的消息,他也是在这种感召下,一时热血上头报名参了军,入伍那天的长官演讲十分精彩,林泽国至今对他的一句话印象至深:“你们以后就会明白,你们的选择是多么的光荣,你们为整个国家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整个国家都会感谢你们。”

林泽国缓缓地取出挂在腰间的手枪,这把手枪陪伴了他几乎整个入伍生涯,承载了太多的回忆,其中就有林泽国最不愿回想的一件事:

那时他们奉命去进攻敌人的一个碉堡,在进攻的时候,他的一个好朋友不慎被机枪打中肚子,瞬间整个人断为两截,他的上半身飞到了林泽国的身边,这是他还活着,林泽国看到白花花的肠子流了出来,“打死我。”他说道,林泽国点了点头,麻利地给了他一枪。战后,林泽国哭的像个泪人,那是他一生以来屈指可数的几次哭泣。

“再见了。”林泽国看着放在盒子里的手枪,说道。看着士兵们迈着庄严的步伐离去,林泽国想起了他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的升国旗的军人,当时他心中满是羡慕,嚷嚷着跟母亲说长大后要参军,明天都升国旗。母亲那时是什么表情?林泽国有点记不清了,但他能确定,无论是什么表情,里面都饱含着对他的肯定。

林泽国跟着另一群士兵穿过丛林,林泽国知道,只要过了这片丛林,外面便是来接他的车。上一次这么悠闲地穿过丛林是在什么时候?林泽国努力地搜寻着记忆,最终记忆停留在一位长发飘飘,身着白裙的女子身上。那是他初次和她相识,那时战争还很遥远,林泽国去到那片丛林的原因也只是为了挑战自我,锻炼野外求生本领,林泽国一直坚信无论科技发展到哪个地步,人们都应该拥有最原始的求生本领。林泽国当时碰见她时,已经独自在丛林里待了4天,样貌如同野人,而她则是一身长裙,林间的微风吹过,她的长裙和的长发都微微地飘动。林泽国当时就愣住了,反倒是她微微一笑,说道:“你好呀,野人朋友。”后来林泽国才知道,她当时是来野外写生的,也是碰巧遇上了他。林泽国一直以来都不相信有一见钟情这件事,并将之奉如圭臬,但在那一刻,林泽国彻底放弃了他这种想法。他们一起游历山河,从北极绚丽的极光到撒哈拉沙漠夜晚璀璨的星河,都见证着两人感情的逐渐升温。终于,在一次古堡旅行中,她醒来后发现他满脸笑容地看着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就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一枚戒指,随后单膝下跪,说道:“你愿意嫁给我吗?”阳光撒入古堡中,照在那枚戒指上,她哭了,用手半遮着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到了。”士兵的声音将林泽国拉回了现实,林泽国严肃地向战士们敬了一礼,随后转身上车,通过车窗,林泽国看到士兵们在车边立正站好,正向着他敬礼。林泽国点了点头,车缓缓地开动了起来。车行驶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的车厢让林泽国想起了他有一次实行的任务,他们作为先锋队穿插之敌人的阵队之中从而实现对敌人的分割包围,在颠簸的装甲车上,林泽国和其他战友都屏气凝神,默默祈祷着不要被敌人击中。但最终装甲车仍被飞来的炮弹击中,林泽国当场就被炸飞。后来当林泽国从医疗部的病床上醒来时才知道自己是那辆车上唯一的幸存者,被炸死的人当中就包括当初帮他分担训练任务的班长。

车辆继续行驶着,远处隐约出现了大片的农田。林泽国记得他小时候家里住在农村,他小时候最喜欢带着一帮孩子在田间探险,沟渠里的田螺,池塘边的青蛙,和草地里的昆虫,都是他们探险时发现的“宝藏”。玩累了便找个平坦地躺下休息,和伙伴们聊着明天的探险任务。只有当傍晚母亲在家门口大声呼唤林泽国回来吃饭时,林泽国才恋恋不舍地返回家中。

车辆不知不觉间已经开进了城市里,不出几分钟就可以到林泽国的家门口。看着窗外林立的大厦,林泽国想起了和妻子一起奋斗的时光。在那次古堡旅行后,两人的积蓄也快见底,于是两人在举办完婚礼后便来到了这座城市打拼,在养精蓄锐的同时计划着下次的旅行。对于林泽国来说,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无论他在公司里如何被上司各种刁难,心里有多委屈,等他一回家看见妻子温柔的微笑时,所有的不愉快都被抛之脑后,林泽国紧紧地抱住了妻子,说道:“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过了。”妻子笑着点了点他的脑袋,说道:“你呀,就喜欢说些胡话。”

林泽国从车上下来,向着司机点头致意,司机也点了点头,车的发动机再次启动,车辆缓缓地驶向了远方。林泽国看着眼前的房子,还是老样子,跟他离开去参军的那天一模一样,仿佛它的时间就一直停留在那天。林泽国慢慢地走过门前的石子路,来到了门前,轻轻按了按门铃。“来了。”一个女性的声音从屋里传来,随后门被打开。

还是那样,妻子还是留着她那一头漂亮的长发,穿着平日里她最喜爱的长裙。“我回来了。”林泽国哽咽道。妻子笑了笑,原本隐藏起来的鱼尾纹又显现了出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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