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期末考试时,我的成绩竟有了起色。爸爸对我课后生活便管得没那么严了。除课外书不能看外,对其他爱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一天,我到书店闲逛,看见老板在柜台上摆了几本字帖,写着特价处理。我翻了翻,买回了王献之、苏轼和米芾的行书。此前,我练的大多是硬笔字,毛笔字只练过一个月的《九成宫醴泉铭》。既没什么功底,也没有老师教导,笔法全凭自己瞎猜。练到后来,总觉得差了点,却又不知道差在哪里。而且,王献之的风骨、苏轼的洒脱、米芾的变化,都让我很喜欢。《地黄汤帖》《寒食帖》《蜀素帖》是我临得最多的。今天练这本,明天练那本,也是常有的事。这些都是学书的大忌。

又是一年夏天。由于成绩始终不温不火,我和爸爸的关系陷入了长期的冷战。其间还有几次激烈冲突,导致我的课后生活被再度收紧。那段时间里,我几乎不和爸爸说话。我实在想不通一件事,成绩就有那么重要吗?

初二时,我们有了外教老师。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美国人。蜷曲的头发和胡子都是金色的,把他的脸遮去了大半。深邃的眼睛和宝蓝色的眼珠,完全符合印象中的欧美人形象。我当时买了一本泰戈尔的诗集,扉页上的人像就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我们拿给他看时,他也深受震惊,问我们这是谁。然而,这个附加题实在太难了。他健硕帅气,性格友善,在学校里有很高的人气。每当他出现,大家都会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除他以外,还有两个女外教。一个是黑人,一个是白人。就体重来看,前者顶得上后者两个。她的头上还扎着脏辫,只要她走动起来,就会跟着她满身的肥肉一起晃动。她的步伐会让你相信一件事,黑人的血液里是流淌着音乐的。

另外一个在男外教请假时,给我们上过课。她常常穿着运动背心和直筒牛仔裤,很适合她高挑匀称的身材。她的脸部轮廓和五官都棱角分明,金黄色的眼珠美得让人心碎。大家都觉得她和男外教是一对,但没人证实过。她也有白人女性常见的缺点,脸颊上有不少雀斑。她的舌头中间还嵌了一颗钢珠,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期末时,她坐在走廊上给隔壁班做口试。马老板走到她旁边和她打招呼:“Hallo.”用他仅会的几个单词之一。

她抬起头对他笑了笑。那天,她穿着白色的长裙,长发挽在一边,与映照在她脸上的夕阳有着同样的韵味。

马老板见她示好,轻轻用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她脸色微变,但也没说什么。马老板便得寸进尺,尝试把她的头发缠在手指上。她回头瞪了一眼,见他无动于衷,把手上的笔往桌子上一拍,就冲下了楼。

马老板还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站在那里洋洋得意地笑着。直到看见男外教怒气冲冲地从对面楼的办公室里出来,才发觉大事不妙,一溜烟跑了。

那一年,我和田鸡都喜欢上了对面楼的学姐。我喜欢的在二楼,他喜欢的在三楼。上学和放学,我们都会假装聊天站在走廊上,只为了看她们一眼。后来,我和他在谁更好看的问题上争执不下,才向其他男生公布了这个秘密。最后的投票结果,仍是势均力敌。

其实,我只是在校门口见过她一面。那个扎着马尾,穿着紫色短袖的背影就挥之不去了。喜欢她什么,我也不知道。田鸡在这一点上似乎更清楚一点,他觉得那个学姐像一个人,新播的《神雕侠侣》的郭襄。或许,只是觉得该喜欢一个人吧。不然,在那个年纪会让人瞧不起。至于对方的具体长相,我们都不是很清楚。两个近视眼,隔着四五十米的距离,也就是雾里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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