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小月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风,刮折了许多农户的木头电线杆,城乡共养实验鸡园旁边的两个柳木杆子也被大风拦腰弄折。

大风让尚家河村多处停电,虽然电厂对线路进行了巡查,并和农户对线路进行了及时抢修,但城乡实验鸡园还是停了两天电。

两天没有电,对正在孵化的两万只小鸡而言,就是灭顶之灾,在小鸡孵化到了第十八天时,小鸡的心脏和羽毛已经形成了,却偏偏遇见了停电,由于温度突然骤降,导致小鸡全部死在了蛋壳里面。

起初停电时,孵化小鸡的周二岭以为电最多会停半天,他从自家的山沟用斧头砍了两个柳木杆子,花了一百元雇了个三轮车把那两个柳木杆子拉到了鸡园,用新的柳木杆子替代了折了的柳木杆子,重新接好了电线,等着电厂送电。

柳木电线杆子栽好后,他也没有联系柴油发电机,他等着电厂送电。等到天黑后,寒风凛冽,初春的天气重新回到了冰冻的时候,周二岭有点急了,担心蛋壳里面的小鸡会因为寒冷感冒,便想起了联系柴油发电机。

虽然他先后打了有十个电话,把村里村外有柴油发电机的人都先后联系了,但那些人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他。

他知道,那些人之所以不来,那是因为在那些人的影响中,曾经疯了二十年的周二岭,虽然尚云很看得起,但在他们的眼睛里,周二岭依然是一个疯子。

在庄杏子在的时候,只要鸡场有事,只要庄杏子张口,人们即使在忙,也会来鸡场帮忙。

人们,特别是年轻的人,看上的是庄杏子年轻漂亮,没有结婚,当然也看上了庄杏子给他们的劳务费。

如今庄杏子走了,尚云不再打理鸡场,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鸡场和周二岭母子,人们觉得鸡场就这样要倒闭了。

当然,他也曾经想过去买一台电力发电机,可心疼手中的钱,加之第二天早上他起床后,发现太阳出来了,寒风消失了,天气开始放暖,他想着电马上就会来,就再等等。

他这一等电一疼钱,导致了两万鸡苗死在蛋壳,但当时他就没有想到小鸡会死,他以为最多小鸡会推迟出来几天,并不会死掉。

第二十一天,小鸡没有啄破蛋壳的,第二十二天,依然平静,没有一点声音,他舍不得打破一个蛋壳看,就继续等着小鸡自己啄破蛋壳出来。

等到第二十五天,孵化器里面的小鸡依然没有啄蛋壳的声音,他心急无聊,终于取出来一个鸡蛋,轻轻地打破,看看小鸡究竟为啥不出来。

让他吃惊的是,小鸡已经死了,他吃惊不小,从另外一个孵化器里面又小心翼翼取出来一个鸡蛋,轻轻地敲开,发现那个蛋壳里面的小鸡也死了。

他终于慌了手脚,开始从每一个孵化器里面抽样检查,结果是一样的,小鸡死了,他惊出了一身又一身冷汗。

这2万只小鸡是用来上市的,是用来卖给鸡贩子的,以平均一个3.5元计算,2万小鸡就是7万元。

造成了如此大的损失,他傻了眼睛,他不知道怎么办。他没有经历过大事,面对如此大的损失,他除了难过,就是深深的自责,他觉得他对不起尚云,他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物。

他不敢直接打电话给尚云说,虽然尚云心底善良,对他非常好,但他还是不敢直接打电话给尚云说。

他思前想后,想起了性格温顺的庄杏子,他在自责中拨通了在省城学习的庄杏子的电话,把发生的大事告诉了庄杏子。

听他说完,庄杏子沉默了好一阵子,没有一句的抱怨话。他希望庄杏子好好骂他一顿,这样他会稍微好一点,可除了短暂的沉默,庄杏子并没有骂他。

庄杏子对他说道:“二岭叔,我也心疼那些小鸡,我们都是从过苦日子走到今天的,如今损失了那么多,我想你心里一定很难过,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还是想开些,尽快把那些坏鸡蛋清理深埋,并且做好对孵化器的消毒。至于什么时候重新孵化小鸡,等我给尚云说了,然后通知你。”

挂了庄杏子的电话后,他对孵化器进行了清理和消毒,然后不吃不喝,昏昏沉沉睡了两天,这两天时间里,他想了许多。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废物,干什么也干不好,他已经装疯卖傻了二十年,就不应该重新清醒过来。人活着呀,还是苦难多于幸福!

他的大脑中,也会时不时冒出来一种想法,那是一种不甘心,对生活的不甘心。

这种不甘心,也源于他对一个名字叫小月的女人的痴情,那个他一直爱恋的小月,让他傻了二十年的小月,是他如今活下去的希望。

在小月丈夫死后的第六个月,他去见了小月。那是一个黑得冒星星的夜晚,山谷到处都是乱晃动的黑影子,黑影子在山风中游游荡荡,时而远,时而近,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他摸着黑来到小月家的院边,他本来想静静地看看,然后就悄悄地离去,可小月家的大黄狗打破了夜的寂静,在大黄狗的疯狂叫声中,小月左手提着木棍,右手握着手电筒走出了窑洞。

“谁?”

是那个让他心颤的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在他的心目中,永远都是那么的熟悉,无论时光怎么走,那声音在他的心目中永远那样熟悉。听着那熟悉而又有点磁性的声音,他的心紧张地跳动了起来,他宛如又回到了从前。

“谁?如果再不出声,我就放狗咬了。”

在那个让他心颤的声音中,大黄狗冲着他站着的大槐树发出了一声声打破了黑夜的尖叫。

一束淡淡的光照了过来,照到了他的身上,他低下头,他实在没有勇气走出来,他只是想趁着黑夜来偷偷看看她,偷偷听听她的脚步声,如果听不到她的脚步声,他就站一会儿,然后悄悄地离开。

“二岭,怎么是你?”

声音中含有一种惊喜,他见黑夜掩藏不住自己,便走了出来,来到这个让他心脏剧烈跳动的女人身边。

“你不好好养鸡,怎么跑到了我这里。”

“我……我实在心里放不下你……我……就是想来……偷偷看看你……没有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我还以为是偷羊的。”

“我想把你偷走!”

他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他心里想说的话。

小月对着他笑了,那贴身的衣服,让他的心脏越来越失去了正常的频率。

“我已经能够赚钱了,尚云让我管理鸡场,等我赚够了十万元,我就来提亲。”

他颤抖着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了小月,小月显然被他感动了,把他带进了空荡荡的窑洞。

“就你一个人?”他望着空荡荡的窑洞说道。

“孩子都走外地上学了,还会有谁?”

“这……没有外人吗?”

“有,来一个,我用棍子赶走一个。”

“你……能赶走他们吗?”

“有大黄,大黄听我的话,对那些死皮赖脸的,大黄会下口。前天晚上,大黄还咬了一块肉,让那家伙哇哇哇哭着跑了。”

多好的小月呀,那一夜,他没有回鸡园,他住在了小月家,大黄狗就像一个忠实的仆人,就睡在他们睡觉的那个窑洞门口,偷偷听了他们一夜的悄悄话。

人那,这一生,总有你牵挂和放不下的人,如果那一天没有了牵挂,即使活着,心也死了,剩下的就是一个行尸走肉的臭皮囊。

曾经的二十年,他没有了牵挂,他的生活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当然睡不着的时候,他会闭着眼睛晒太阳。

如今,上天让他遇见了好人尚云,上天也让他重新找到了他的牵挂。

如果说尚云让他重新获到了做人的尊严,那么小月的重新出现,让他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为了小月,他想好好活着,可是这次遇到了如此的事,让他无言去见小月,也无颜去见尚云。

哎,这一次发生的事,也不能全怪他,这就是一场意外,是天灾人祸,不能怪他,要怪就怪大风作怪,要怪就怪那些王八蛋不及时通电。

周二岭在复杂的自我思想斗争中,等着尚云对他的裁判,去年他养鸡,包括他的卖鸡的钱和工资,他赚了一点钱,现在手中有一万五千块钱。

他几次拿起手机,想对尚云说,小鸡孵化成了死鸡,我先归还给你一万五千元,至于其它的钱,等我有钱了,我一定会归还给你的,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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