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政廉确实打定了主意，七日之后，若是朝廷仍然没有改变态度，那么他们就迁回扬州。
到那时候，苏州就会成为弃城。
不过，江书棠没有估算到的是，聂政廉并非只是仅仅放弃一座城，他是想要所有苏州的百姓一起困死在苏州。
因为不想要苏州成为下一个灵和县，所以干脆绝了苏州的活路。
公孙千容离开几日，不是去筹粮，而是通知周边各城，禁止接纳任何难民，就算是单纯的迁居也一率禁止。
这样冬日过去，也最多牺牲一个苏州，换回周边城市的安逸。
第二日的时候，难民的情绪果然有所崩溃，见到从清晰可见米粒，到只剩米汤，也不过才一日的功夫，不少人心生不满。
只是到底今日秩序良好，不再有冒领插队，每人都有了份，这才没再激起闹事事件。
只是中午的时候，见到再次削减了一半的米粥，安分守己的难民到底也起了些心思，纷纷揣测起这江家的用意。
也有与江家下人交好的，私下里问过削减粮食的情况，但是江府众人的嘴巴一个塞一个的严，也不说不够，也不说够，只说这是江家小姐的安排。
这下反而让众多难民人心惶惶，倒是更加不敢再闹了，怕再闹，今日这些都没有了。离了苏州，他们压根走不到下一座城池，况且下座城池还会不会接纳他们还是个问题。
不过，难民听话，原住民却开始搞事了。本来就家中富裕的一些人家，见父母官迟迟未上任，整个苏州呈现放任的状态，心中早就有了算计，开始收拾行李打算迁居。
娥翠着急地找过来，询问江书棠：“小姐，他们都走了，到时候苏州基本的生计都维持不了了。咱们怎么办？”
江书棠笑了笑，早就猜到了大概，她叫上卞雪、觉生等人，反而兴冲冲地往各家而去。
巧的是，这几个打算迁居的，恰恰是有头脑的一些经商人事，家中不是有铺子，就是还有各种商品的存货。
卞雪有些不解：“小姐，我们来看人家搬家作甚？”
江书棠让人拎着箩筐跟上。“他们要走，很多货物带不走，只能低价甩卖，咱们趁机捡点漏。”
“啊？”觉生挠了挠头：“都这样了，小姐你是真的一点不急啊……”
“急有什么用？我们得利益最大化才是。”江书棠招了招手，一行人就这样往低价抛售的药店而去。
路过一个馄饨摊，只见张戟一个人在坐着哧溜哧溜地吃着馄饨，桌上已经摆了三四个空碗。
“张叔？”江书棠与他打招呼，“这么晚了，还吃馄饨呐？”都下午两三点了，这是吃了多久啊。
张戟抬起头，姿态不算狼狈，但底也算不上多端庄。看向江书棠及她身后的来人，已经知道了她的打算。
这姑娘倒是机灵的很。就是心术有些不正，配不上庭晏。
他用力抹了把嘴巴：“呦，丫头，忙着捡垃圾去？”
江书棠摸了摸鼻尖：“是啊……您在苏州很闲？要不随我一起去？”
张戟摇了摇头，再次端起碗：“不了，我还是吃我的馄饨吧。反正也没几顿了。等再过几日，这馄饨店都要没了。”
“行，那您先吃吧，我们还要去忙。”江书棠抿唇微笑，将礼节做足了。到底是温庭晏的长辈，就算说话再难听，也不好给他脸色看。
况且人家说的也是实话。
张戟头埋向馄饨碗，挥了挥手。口齿不清地说了句：“快翘辫子的时候记得通知我，我会带你去上京。”
“放心，不会给您这样的机会的。”
张戟抬头，女子的五官柔和清晰，她轻扬着眉毛，笑容不到眼底，却举手投足间皆是坚决和自信。身后跟着一群人，似乎唯她马首是瞻。这般的领袖力，却投生在一个姑娘家身上。
倒是有些可惜了。
只是确实不像闺阁家的好姑娘，就算庭晏再稀罕，他也是不认同这桩婚事的，到底门不当户不对的。
一行人仓促离开，卞雪跟在后面，替江书棠不平：“小姐，那人为什么如此狂？”
“京中任职，孤身入这死城，浑然不惧。人家有狂的资本。”江书棠头脑清醒的很，他是温庭晏留给她的保命符，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动用。
到了药店门口，掌柜并着小厮正在清算药材，捆缚着一些卖不出去的药材，打算打包扔了。
江书棠连忙赶上前：“掌柜，你这药扔了可惜，不如低价卖了我可好？”
掌柜的一脸莫名其妙：“我扔了，你再趁我不在的时候捡了去，可以分文不花。为何还要特地告知我，然后花钱向我买？”
“你就说卖不卖吧？”江书棠语气淡淡。
“卖！”送上门的钱，哪有不要的道理。
江书棠一扬手，身后众人连忙提着箩筐涌入药房。
掌柜的跟了进去，在边上絮絮地说道：“本来重要的药材都打包好准备带走了，余下的都是些本来就便宜，或者是本来就无甚人买的炙甘草、黄连、苦参之类的。”
“苦参都还有多的？”江书棠一喜：“这些我都要了！”
“小姐……”觉生扯了扯江书棠的衣袖：“咱们买这么多，不会浪费吗？”
“我自有用处。”
掌柜的思忖了半刻，“既然你都要了，我也不多算你的钱，一半算你买，一半算我送你。”
江书棠笑道：“如此当然好。”
整个药铺转瞬间被搬了个空。
临出门，见掌柜仍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家的空屋子叹气，江书棠忍不住加了句：“既然舍不得，不如别走了。”
“诶，听说苏州要完蛋了，朝廷不拨粮食下来，到时候救济粮吃完，那些难民难免要动我们的主意，我们留在这里就是等死。要不是没办法，谁想离开家乡呢。这药铺也是我们很多年的心血了。”
江书棠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想走，现在尽快。要么就干脆别走，苏州不至于到你想的地步。”
掌柜的是老实人，不是没听过江书棠的名声，但是现在依旧能心平气和和她聊天的，甚至还愿意将药材卖给她，江书棠觉得他尚且算得上是好人，忍不住就想多劝几句。
掌柜的点了点头：“走是肯定要走的，就是还是有些舍不得。”
“你这店面和后面的屋子都卖了吗？”她打量了下，这房子还算整洁，用来屯放临时物资还算不错。
掌柜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听到风声了，现在牙子都说房子卖不出去。”
江书棠眼睛一亮：“不如你卖给我。”
“小姐，你怎么什么都买啊？咱们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