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一次信念的崩塌是怎样的感觉?

话已经从嘴里秃噜出去的我起初还并不清楚卡卡西为什么会突然沉默,直到我在不经意间抬眼对上他的眼睛,我才倏然反应过来刚才我透露出去的信息对卡卡西而言威力可能丝毫不逊于一颗核弹。卡卡西的信息和我的信息实在是过于不对等了——他固然不是没有见过黑暗的笼中赤子,可是日光下零散的影子与本身即来自太阳的漆黑恶意终究还是差得太远,就像是雷丝比之与一场盛大而狂怒的雷暴,就像是雪花比之与一季漫长而死寂的凛冬。

木叶的恶意——我承认这是一个极度不严谨的说法,毕竟木叶有那么大,高层有那么多,你一个奇形怪状的志村团藏又能排得上老几?

可是——可是,难道我这么说就是错的吗?“被施加在旗木卡卡西身上的恶意究竟来自哪一位高层”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吗?

也许很重要,也许无所谓。这个问题应该拿去问卡卡西——毕竟在我不小心说秃噜嘴之前,卡卡西根本就不知道底下还有这么一码事儿。他本可以该吃吃该睡睡,安安静静地思考自己的人生,等宇智波的事儿了结了就再爬起来跟着水门练练身手,练得差不多了就继续上战场,继续去给木叶抛头颅洒热血。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一座雕塑似的直挺挺地坐在这里,呼吸很重很急促很吓人,却又像真的雕塑一样一言不发。

完了。我想。这给捅了个大篓子。我要不要直接把水门也找来,然后在病房里现场表演一个现场版的负荆请罪?

这他妈的,我有多久没这样慌过了?我这猪脑子刚才怎么就没转过弯来呢?

一时间,我的脑子里乱七八糟地闪过了千百条念头,一如既往地又快又杂,像天上的流星似的。它们可以是毫无用处的杂念,也可以是一个又一个闪光的点子,可是这次我没试着去抓,因为我感觉如果是在现在这个场合,那么好像抓了什么都没有用。

病房里很空,也很静。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早在之前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通通都给搬走了——因为卡卡西今天下午就会去解决宇智波的事儿,然后利利索索地出院。具体结果我肯定是不好说,但我觉得既然水门也会跟着一起去,那这事儿就多半有谱。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君不见暗部的工作性质其实有的时候真的是还挺……一言难尽的,总之我们只需要知道,抛开更深一层的派系斗争和利益冲突不谈,水门和宇智波族长富岳的私交其实远比日常所能够看到的要好。

宇智波那边一旦搞定,卡卡西这只麻烦的左眼就相当于是过了明路,到时候管他什么根部管他什么团藏,都通通跟他这只眼睛没了关系——苦主宇智波都没说什么,你们又出来蹦跶个什么劲儿?管得也忒宽了点。

狗屎,所以我办了个什么事儿?

卡卡西能和我一样吗?仔细想想我才惊觉自己和他是真的不一样,简直是天差地别的那种。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高层里有这么几个幺蛾子,再加上心里有一些对水之国那边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挂念,即使有了这在暗部里摸爬滚打将近十年的时光,木叶对我而言也依然不是足以被称为“家”的地方。我看木叶,就像是员工在打量自己多年以来一直工作的地方——说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某种程度上来说,木叶从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而旗木卡卡西呢?

一言以蔽之——“根正苗红”,我现在的行为就好像是在他脚底下刨了一把土,而在他自己说话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刨断了他多少根毛。

完了。我心说。好大的一个篓子。

失控,完全的失控。

这下要怎么搞啊?

我忍不住咬了咬下唇,等到有点疼的时候又倏然发觉今天好像都没有人去开窗,结果搞得现在房间里闷得不行,一不留神就出了一身的汗。

卡卡西还是硬邦邦地坐在那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都一言不发。他在想什么?好像从表情也看不出来……鬼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道歉?

我后知后觉地想道。

——但是我错在哪儿啦?他们两边的事儿都和我没有卵关系的吧?

我又转念想道。

我懂了,我错就错在把应该一瞒瞒到底的事儿给说出来了,但……瞒这件事,它又是对的还是错的呢?

嗨,世界上哪来的那么纯粹的黑与白?更何况这事儿黑不是黑白不是白的,只有卡卡西是真的倒霉。

更遑论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那干脆就不收了——反正真正重要的水已经没了,老子干脆连盆儿也不要了,一并丢出去得了。

问:如何在自己百分之百理亏的情况下让自己的求生行为显得更加推心置腹而又富有诚意?

答:见过你七大姑八大姨绵里藏针地唠家常那架势没?学着点儿。

我并没有七大姑八大姨,但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干暗部的也就这点儿好处——整天村里村外地瞎跑,无论是杀人放火这样的腌臜事儿还是生活里的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总归都逃不过暗部中人们的一双早就被刀剑给锻炼得过于敏锐的眼睛。

心下一横,我拖了一张椅子,直接大步流星地走到卡卡西面前坐下,又在卡卡西于此刻显得格外复杂难明意味不清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摘下郊狼面具,随手将其塞进了一旁还没来得及叠起的被子里。

“工作原因,我要保证没有人能把我真正的脸和面具上画的花纹对上号,不过只有单独的脸或者面具被人看到倒是无所谓了,”我简单解释道,“借个地方。”

于是卡卡西就冷眼看着我把面具藏好,全程一言不发,看起来甚至还有点想翻白眼儿——可以,挺好,我想着,这说明他的思维能力还是正常的,比我想象中厉害多了。

……可能篓子也没那么大?卡卡西那多厉害一小孩儿啊。

不过问题到底还是出在我身上,跟卡卡西本身厉不厉害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我想了想,出于求生欲方面的考虑,到底是没像真的七大姑八大姨一样和他手拉着手拉近距离以做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而是在藏好面具之后就直接切入正题,心里念叨着早点交代完早点了事儿,又或者是别的早死早超生什么的。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你这次的事儿我全程参与,基本都知道。”我指了指自己,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知无不言,不过我要先提醒你一句,你可能会从水门那里得到一个和我的大相径庭的版本。我和水门所处的角度不同,对同一件事儿的看法自然也会发生不同程度的偏差。”

可卡卡西比看起来还要冷静得多——他偏了偏头,视线却没从我身上走开,某种黯淡而虚幻的东西与单刀直入的锐利混杂成了一体,又直愣愣地对我戳了过来:“可是对我而言都没有差。”

我便觉得心里一梗,想来是张嘴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干脆连嘴也没张。那些在刚才的短短几秒之内强行充起的勇气也飞速地迎来了终结,它们在这一戳之下“啪”地一下就炸没了踪影,就好像只是不经意间戳爆了一个皱皱巴巴的气球似的——只是泡泡也说不定。

倘若抛开更加抽象的初衷和角度不谈,那我和水门的做法的确应该回归到“瞒”的本质里去。

但它其实并不是那么个事儿啊?我觉得有些头疼,又禁不住有些丧气,心说要是我刚才没一不小心说秃噜嘴,现在哪里还会有这麻烦事儿?

算了……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的原因先暂且不说,直接来说水门的吧——首先,水门为什么会想要在这件事上瞒住卡卡西?

——因为卡卡西还需要继续长大。他终究会有知晓一切的那一天,但总体而言,那一天并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间段。

这本该用来铸造闪闪发亮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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