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一震，眼中的复杂变得极为幽深，似看穿了莫离的一切，包括未来……
我养大了他们三人，却只准他们叫自己师兄，是因为……不配吗？莫非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难言的悲痛。
“就算我来施展扶鸾照水也不能印出十多年前的事，那是一种我不理解的力量，但是，我能把我十年前的记忆刻印出来，还有……叫我师兄。”莫非语气柔和，没有看向莫离，而是看着湖面缓缓说道。
莫离沉默，随后弯腰作揖。
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莫非淡淡点头，衣摆忽然间无风自动，他的身体瞬间被一层水状的蓝芒覆盖，这层蓝芒和莫离施展扶鸾照水时的光芒如出一辙，不同的是，莫离施展时只有双手上才出现了光芒。
莫非身体之上的蓝芒开始波动，一圈圈的纹路荡开，一条条长着翅膀的小鱼缓缓飘出，一条接着一条，片刻后，便有足足上千条的小鱼出现，就静静地漂浮在莫非的周身，一荡一荡的。
月光撒下，印在湖面，倒映着成千的精美飞鱼，印出莫非平静的面容，以及莫离有些苍白的脸色。
莫非一步步的走向半空，站在了湖面之上，“上来吧。”他平静的开口，随着他的话语，成千的飞鱼飞出，组成了一道直通湖面上空的阶梯。
莫离看着这道有些虚幻却美丽至极的梯道，带着期待，一步步的踏了上去，直到来到了莫非身边，站在了一处透明的虚影之上，如同踏空。
“扶鸾照水——如影。”莫离淡淡开口，飞鱼组成的阶梯一瞬散开，扑腾腾地直冲湖面，眨眼在湖面上覆盖开来，遮盖了大半湖水。
“影。”莫非的声音忽然间变得极为神秘，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成为了一个闪烁着的黑洞，无休止的吸引着星光进入体内，似乎，在这一刻他便是星光之主。
定星开窍，窍不是窍，需要取天地星之气使之圆满，方可呐窍通幽，直至星宿！
莫离看着此刻神秘尊贵至极的莫非，他一直认为师兄很强，所以并没有什么惊讶，只是看着莫非渐渐苍白的脸色，内心有些自责。
当身体达到一个界限之时，莫非停止了接引星光，此刻他全身都被刺眼的光芒笼罩，俨然成为了一颗星辰。
这颗星辰散发出无尽的光辉，若是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看见，这颗星辰上一丝丝的银辉徐徐飘出，飘到湖面之上的一条条飞鱼体内。
飞鱼身上透明的淡白纹线被星辉印照的更加精美绝伦，渐渐的飞鱼的身体消失不见，湖面上只剩下一对对的翅膀，和无数已经相互连接在一起的纹路。
这些纹路复杂的难以想象，却又没有丝毫的杂乱之感。
纹路上是上千对的翅膀，同样像是被人精雕细琢练出的一般，一层淡淡的薄雾徐徐升起，随着翅膀的煽动，渐渐升高，同时，一幅幅画面从迷雾中的纹路浮现而出，动态的播放着……
莫离沉默无言，静静地看着，脑中的一幅幅画面与之对应，渐渐融合在了一起，似身临其境。
正视着，也证实着……
莫非闭着眼，脸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加苍白。
……
……
瑶倾坐在房顶之上，微风吹动瓦块上的一些枯叶，有些莎莎的声音随之发出。
瑶倾是个很讨厌天晴的人，那种炙热的灼烧感，似乎会毫不留情的将自己融化，因此她也讨厌白天。
比起天明，她更喜欢黑夜，虽然有些冷清，但自己却不会有那种面对太阳的害怕感觉。
夜晚时，瑶倾时长喜欢坐在房顶上，这里能看到很大的一片天空，常常的，莫离也会悄悄的来到这里，就这样坐在自己身旁，陪自己看着星河，和偶尔降落的流星……一起许愿。
自己不会说话，他就想办法逗自己开心，甚至会故意惹自己生气，这或许是一种守护……
可是今夜的星河却无法让她喜欢，甚至都无法直视到，今夜的房顶上也只有自己一个人，那是一缕缕黑色的乌云飘来，渐渐遮盖大半天空……
瑶倾脸色惨白着，环抱着双手，将脸埋在双膝，颤抖着，害怕着。
“好冷……”
……
“民间有几个传说，裴氏大族得罪一个京城的权贵，被灭门后，族长示意下，刚出生的嫡子被一个吴姓的管家暗中抱走，据说此嫡子是仅剩的唯一血脉。”莫非缓缓地说道，口气像是在叙说故事，并没有什么语气的变化，“裴家尽管被灭门，财富却早已被暗中藏起，据说有九成几率是藏在了裴家身前占有的一座山庄。”
“而找到山庄的线索就在那个嫡子的身上，据说是嫡子背后的一张地图，或者是这嫡子身上的某一物……”
“那财富惊天，所以尽管只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也引起了一夜的风云屠杀……”
“以及……维持数十年，如今依旧有着的暗涌。”莫非感觉得到莫离身上的一股哀意，他语气柔和了很多，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莫离，目漏关心。
莫离内心温暖，许久没有说话，其实从刚才看着那一幕幕画面时，他就发现了一些事情，莫非的记忆与自己脑海中的画面有一些明显的不同。
就比如，裴家的族长是一个头发白了很多的中年男人，自己脑海中的那对男女却是很年轻。
这个发现，让他脑海中有了一种分裂的刺痛感，同时更多了一些迷雾……或许，是自己的某个长辈吧？莫离低头思索，牢牢的掩盖着眼中的悲伤。
“唉。”莫非叹了一口气，脸色漏出慈爱，眼中却是更加复杂，“你所问我的那个吴姓老者，他叫做吴天启，的确是他在你眼角割出了裴家的标记，也的确是他把你送到下游，不过……我捡到你时，你已经快要冷死，除了流血的眼角，还有一床薄毯外，别无一物，那毯子也很正常。”
有些话不用说完，其实也能明白很多东西，莫离很聪明，所以他的内心开始颤抖，他抬起头眼角流出两行泪水，低低地问道：“师兄，我到底是谁？”
莫非沉默了，不知如何作答，过了一会这才幽幽说道：“莫离，师兄不知道你是不是裴家嫡子，甚至也不确定裴家到底灭没灭亡，但你是长生宗的第四人，我的师弟，我的家人，冬青瑶倾都是你的家人，永远不变！”说完这话后莫非便抬头看向天际，不再说话。
莫离怔怔的看着莫非，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覆盖全身，家人，数十年朝夕相伴的不就是家人吗，我从一开始就肯定了他们，现在也得到了肯定，这……不就是我想要的吗？
数十年的记忆如洪水决堤，莫离感受着，内心越加温暖，或许此刻的他总算明白为什么自己如此害怕神庙堕界内那日复一日，成百上千年的时光。
不是怕孤独，不是怕沉沦，而是怕那种渐渐遗忘掉一切的迷茫感，他怕忘了自己，忘了师兄，忘了自己的家人，忘了数十年自己最宝贵的记忆！
以前的事已经过去，自己或许只需要记得那对男女抱着自己时漏出的温柔便是极好……自己不是孤儿，也有人疼爱……
“师兄，您在看着什么？”莫离问道。
“莫离，有机会去大都看看吧，那里属于星者，可以让你强大到破开一切迷雾……”莫非依旧看着天空，幽幽说道。
莫离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随后学着莫非的样子看向天空，却只看到点点乌云盖顶，似将黑渲染出了一层灰意。
“这里太低了，看不到……”莫非忽然低语出这句话。
莫离转头莫名的望着莫非，“师兄？”
“莫离，你要记住，每个人都有迷雾，都有秘密，或许每个人头顶都有一只透明的手掌，衡量着你的一切，是否对他构成了威胁，它引导着你的一切，不管你怎么选择最终都会走向那条路，我看过一本奇书，说这是天道的力量……”
“或许能掌握自身性命的东西都叫天道……但我相信，当力量强大到睥睨天地时自己就是天道，就可以掌缘生灭，破开一切，保护一切！”
莫离心神震动，他从未见过如此气势的大师兄，仿佛自己眼前的那片迷雾都被震开了一些裂缝，这或许就是师兄的真正样子吧？睥睨天地……莫离轰鸣间牢牢将这些话记在了脑海之中，他总觉得师兄不会无故说这些话。
“莫离！”莫非忽然大喝一声，“你看向天空，却被乌云遮挡，若你站在乌云之上，那你就可以看到万千星辰！”
“这里太低了，你看不到……”
莫离心神再次撼动，似一瞬间的感悟到了什么。
“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