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雾气深处
正如孟老师所说，河边的夜晚似乎非常安全。
夜晚悄然流逝，当第二天的阳光洒落河边，徐老师的脸上露出一抹怅然。
这次夜晚出乎意料的平静，至少表面如此。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众人聚在一起顺着河流向着远处行去，朝霞照透了雾气映射在河面上，反着鳞鳞金光。
又是一日的奔波，然而过程却出乎意料的平静，河边的气氛宁静而又祥和，与森林之中完全不同，如同两个世界。
黄昏时分，众人说说笑笑的，沈耀天轻轻怼了一下胖子，笑道：
“要我说，你这都熬多少个晚上了？该休息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别没遇到什么危险，人先没了……”
胖子没有回话，沉默的扫了沈耀天一眼，转而又收回了视线。
沈耀天以为胖子已经有些绝望了，想了想后安慰道：
“唐梦，看开点，至少咱们有希望了不是……不是你说的嘛，即便黑夜再漫长，黎明也终将到来啥啥的……”
“我没事。”胖子有些虚弱的回了一句，顿了顿后咳嗽道：
“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所以要我说，今天晚上你就好好睡一觉吧！不要再做无所谓的熬夜了……”沈耀天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你知道什么……胖子默然，想了想后勾勒嘴角笑道：
“希望我们好运吧。”
“魔神保佑！”沈耀天赞同的点了点头。
胖子沉默着点了点头，在心底轻轻叹息了一声。
接下来的几日都甚是平静，但不知为何，队伍中的话语越来越少，一片死气沉沉。
以前每到这种时候，胖子都会跳出来安慰大家。然而这一次，胖子却选择了沉默。
除了必要的时候，几乎没有一个人会说话。河边除了脚步声之外，只有无边的寂静。
吃饭，赶路，吃饭，睡觉。
每个人都仿佛木偶一般运作着，目光呆泄而麻木，仿佛失去了灵魂。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杂乱而又无力的脚步声渐渐整齐了起来，散乱的队伍也逐渐变得规程。同学们下意识的排成了两列，而两名老师便是这支队伍的领队者。
队伍整齐地向着河流的尽头行去，脚步声越来越轻，渐渐的，这支队伍消失了。
消失在了大雾的深处。
……
胖子从未深入过此地的雾气，或者说，这里的雾气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维度，根本无法深入。
而现在，他们就走进了这个维度。
一切的一切都被浓浓的雾气笼罩了，压抑而厚重的灰白色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旋律，而脚步声则成为了节奏鼓点。
无边的寂静中，胖子大脑越来越空白，思维也渐渐地滞涩，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似乎下一刻便会睡去。
而就在某一瞬间，他的脚掌上忽然触碰到了一丝冰凉，整个人顿时一惊，大脑瞬间清明了许多。
眼珠微转，胖子小心的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发现此刻的自己身边已经看不到一人。
是被分割了开来还是走散了……胖子心中微微凛然，不敢大意，依旧按照原本的节奏不快不慢的走着，顺势偷偷瞄了一眼脚部。
一看之下，胖子忍不住一怔，下意识的又看了一眼，眉头顿时微微皱了起来。
此刻的他，两只小腿已经没在了流水之中。然而……他却没有丝毫察觉，哪怕现在也是如此。
刚才脚底的冰凉……并不是水流导致的。
水里有东西……胖子心里想着，忍不住一阵默然。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说好的捉迷藏呢。
思考了一会，胖子有些头疼，想了想后便召唤出了系统界面，旋即点开了玩偶的对话框。
恶魔：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问了一句后，胖子迅速点掉了玩偶的对话框，旋即在交流群里找到了奇迹师的主页，点击请求好友。
无声无息间，胖子迅速返回主页面，却见玩偶已经发来了一条消息。
顿了顿，胖子在设置里点开了信息提示和语音提示，旋即返回主页面点开了玩偶的对话框。
玩偶：我看不到。
玩偶：准确的说，我看不到“现在”。
恶魔：现在时？
玩偶：聪明，“过去时”和“未来时”我都能看到，唯有“现在时”我看不到。
恶魔：未来时你看到了什么？
玩偶：可能性。
恶魔：我该怎么活下去。
玩偶那边顿时陷入了沉默，许久之后，就在胖子决定放弃等待时，他忽然回话了。
玩偶：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信任你。
玩偶：找到你最好的那个朋友，你懂我在说谁，他会有办法。
恶魔：我该怎么找到他？
玩偶：如果找不到，那一切就都随你吧。
恶魔：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玩偶：或者你可以去问奇迹师。
恶魔：多谢。
迅速关闭了玩偶的对话框，胖子又等待了一阵，奇迹师依旧没有通过好友请求。
深深地吸了口气，胖子并没有关掉系统界面，而是缓缓控制着身体停了下来，默默的站在了水中。
沉默的站立片刻，胖子微微抬起手，抓了抓身边几乎凝为实质的雾气，触感一片虚无。
随着胖子的手掌抬起，他周身的雾气随之翻涌了起来，仿佛涟漪一般扩散了开来。
“……我该怎么办。”
一片寂静之中，胖子小声的喃喃着，脸上面无表情，眼神平静无比。
又等待了一阵，胖子轻轻出了口气，旋即忽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一阵抽搐，一双眼睛弯成了两道夸张的月牙，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他笑着笑着，忽然身体向着右侧前倾，头颅向着某个方向梗了过去，脖子挺得笔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眉毛高高扬起：
“你是谁？”
他小声喃喃着他，嘴里不断发出低低的呵呵声，一张脸被他挤出了一个灿烂到惊悚的笑容，导致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让我来找找你呀……”他捏着嗓子轻声叫着，前倾着身体不断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突然，这个小胖子扭过腰肢，瞪大着眼睛看向身后无边雾气的某一处，然后嗖的一下扑了过去。
无声无息间，小胖子双手双脚着地落在了水里，然而他并没有急着站起，而是维持着这样的姿势缓慢的在雾气中前行着。嘴角的笑容再一次扩大，隐隐间，似乎有一根根漆黑的丝线从他的喉咙深处挣扎着爬出，缠到了牙齿上。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小胖子的嘴角出现了缓慢的起伏，他的喉咙处也不断发出咕咕的声音，嘴角不断有唾液滴落。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呀？哦我的好宝贝，不要躲了好不好？你不要躲了好不好～”
低声叫着，胖子眼中露出了宠溺的表情，白白胖胖的脸颊上恍惚间似乎浮现出了一根根漆黑的丝线：
“人家饿了……呵呵呵……人家饿了……”
仿佛无尽的雾气之中，胖子的声音逐渐变大，喉咙里的咕噜声也变得清晰了起来：
“好调皮呀……真是有啊。”
这个姿态怪异的小胖子忽然一愣，旋即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站起，凝视向面前的半虚幻电子屏幕。
“奇迹师通过了您的好友请求，你们可以正常对话了！”
胖子看着这条消息沉默了近半分钟，旋即歪着脑袋扯着嗓子吼了一声：
“啊这！”
嘹亮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那样的刺耳突兀，然而胖子却不以为意，梗着脖子又叫了一声：
“啊这这这！”
叫了几声后，这个胖子连忙干咳几声，旋即脸色迅速严肃了下来，想了想后控制着意念点开了奇迹师的对话框，脸上绽放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恶魔：我该如何在茫茫大雾中寻找我的同伴？
对方沉默了片刻。
奇迹师：你们深入了？
恶魔：我也不是很清楚，但现在我的身边除了雾气，就只有没到我小腿处的水。
奇迹师：……
奇迹师：你的同伴没救了。
恶魔：我该怎样寻找他们？
奇迹师：你是说尸体还是活人。
恶魔：活人。
奇迹师：尸体还是很好找的，活人就难了。
奇迹师：告诉我你那个同伴的生辰八字。
恶魔：他没跟我说过。
奇迹师：那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恶魔：怎么说。
奇迹师：告诉我你的生辰八字和姓名。
恶魔：一定要完整的信息吗？
奇迹师：或者你亲人的生辰八字和姓名也可以。
胖子思考了一会，旋即迅速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告与奇迹师。
等他说完之后，奇迹师迅速回应道。
奇迹师：这次事件结束之后，找机会逆天改命，把生辰八字给换掉。
恶魔：怎么说。
奇迹师：我怕我忍不住。
恶魔：好，多谢。
奇迹师：找一个方向向前直走。
恶魔：好的，多谢了。
奇迹师：没事。
关掉了系统界面，胖子沉默了一会儿后忽然笑了起来：
“话说，叫做王空，并且和我同一天出生的人应该很多……”
但转念一想，也许人家根本就不需要精确到他这个唯一个体，而是只要大致的确认群体之后就行了呢。
笑着摇了摇头，胖子很随意的挑了个方向，旋即脸上笑容绽放，一蹦一跳的踩着水走了起来，嘴里嗯嗯啊啊的，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雾气在他身侧缓缓荡开，整个世界依旧无声无息，一片死寂，只有胖子那魔性的歌喉尽情施展着十八般绝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