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羊,港口mafia,立场。

对于港口mafia而言,称得上威胁,或者说有价值的,唯有中原中也。

雾夕决定暂且避开森鸥外,虽然她觉得这是个有趣且好相处的人。

过了两天,有个麻烦的家伙找来镭钵街了。

蓬松棕黑的柔软短发下是张苍白俊秀的脸,抬眼望人的时候,鸢色的眸中透不见一丝光亮,泥沼似地瘆人。

她有些惊讶,不是意外太宰治会找来,而是惊讶他是被柚杏带过来的。

粉发的女孩皱着眉头满脸不情愿,看到雾夕时立刻抱怨起来:“雾夕,你在哪里认识这家伙的?”

“是我在外面认识的朋友。”雾夕望向跟在她身后的太宰治,后者沉默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这家伙一看就是个麻烦鬼吧?”柚杏极小声地抱怨。

雾夕打心眼里觉得她是对的,却说:“怎么会呢,他只是脾气有点古怪而已。”

她有些惊喜地问太宰治:“欸,你怎么会来这里,今天诊所那边没有要帮忙的事吗?”

雾夕认为,蜻蜓点水的好感是她与魔鬼签定的契约里最便利的好处,因为好处是实打实的,而且就算化做恶意也不至于演变成会伤害到她的行为。

而且她发现,只有一面之缘,就根本不会演变为恶感,起码她两三个月前见过的人,再见到她第二面时也依旧亲切如故。

称得上麻烦的是一开始表现出攻击性的恶质家伙,不过只要能当场解决也没什么。

因此,最麻烦的无疑是太宰治这样的,你不去找,他会惦记你,怎么样都会来找你,继续你们之间的缘分,这才是非得好好解决不可的麻烦。

太宰治望着雾夕那温柔喜悦的笑容,心里想到的却是这两天她是如何在电话里敷衍自己,然后他想起今天森鸥外状似不经意似地提及之前同她的谈话。

他是这么说的:“啊,抱歉,那孩子大概是不会来这里了。太宰很困扰吗?你可以去找她,我想她还不至于因为我迁怒你,不管怎样,当初也是她拜托我务必要收留你呢。”

把实际意图掩藏起来,等你去踩坑的大人。

满嘴鬼话,骗起人来一点都不心虚的女孩。

最让人厌烦的,当然是管不住自己腿,非要跑来找她的自己。

太宰治望着雾夕,微微笑了起来,那真是美丽的笑容。

就像有朵纯黑的花绽放了,充斥着不祥的意味,“我很想你啊,你不肯来看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前两天正好有事,不太方便去看你。”

雾夕放下手里的书本,脚步轻快地走到他身边,“这就不高兴啦?你还真是爱生闷气。”

那么的自然而然,亲切关心,好像之前的敷衍都是幻觉一样。

太宰治认真地打量她。

她像个邻家女孩,平常而亲切,今天还戴了副平光眼镜,最出挑的眼睛隔着玻璃片也平淡起来,显露出她不想引人注意的意图。

他垂下眼,心想,但她偏偏就是个各种意义上与平凡无缘的女孩,做这种事没有意义。

雾夕看太宰治一直不说话,拉着他的手臂向前走,问:“你可以出来多久?”

太宰治被她带着走了几步,身体僵硬,神态漠然。

雾夕停下脚步仔细看他两眼,问:“有想去的地方吗?”

他百无聊赖地说:“没有。”

雾夕略作思考,道:“那你跟着我吧。”

她牵住他的手,手指扣进男孩纤长的指间,紧紧握住了他。

“前几天有家餐厅的店长邀请我去他那里帮忙,不是当服务生哦,是在后厨专门负责试吃的职位。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你说对吧?不过也让人担心是不是不大好,你要是肯陪我的话,就可以去试一试了。”

太宰治的手指弹动几下,因某种无法抗拒的吸引没有挣开,眉眼间也渐渐有舒朗开的迹象。

雾夕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孩子表面看有点轻浮,实际上恰恰相反,是再敏感内敛不过的性子。

原生家庭对孩子的影响实在太大了,也不知太宰治未来会长成怎样的男人。

那是家高级料理店,店长是个很健谈的小老头,并且不介意雾夕带了个蹭吃的一起。

小孩子的坏心情就像坏天气,一阵刮得对的风就把乌云赶走了,吃过了对胃口的高级海鲜料理,太宰治的心情也肉眼可见地好起来。

两个人牵着手走出餐厅,雾夕问他:“森医生有告诉你,他是mafia的事吗?”

太宰治轻描淡写地说:“有啊。”

雾夕道:“哦,看来你早就知道了,居然不告诉我。”

太宰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在乎?我以为你宁可不知道这回事呢。”

雾夕忍不住笑了一下,看着他叹气:“我想他也许不止是个医生,但没想到居然和mafia有关系。”

港口mafia是个庞然大物,森鸥外要是边缘人物也不算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不会那么简单。

那样的人无论处在什么位置都不会是泛泛之辈,你能感受得到。

“森先生是个糟糕的家伙,”太宰治很平静,“只要意识到这点,就足够你决定离他远点才对。”

他看着雾夕,眼瞳里雾沉沉的一片,他在想,她也实在应该离他远一点。

雾夕看懂了太宰治的心思,反而握紧了他的手冲他微笑。

她是注定要和‘糟糕’的家伙难舍难分的,就算只为了自己考虑,也得尽量试着把糟糕的家伙变得不那么糟。

她继续道:“我还以为他是个可靠的人。”

然后想了想,问:“我不算很了解森医生,就算是现在也不想否认他的人品。不过有句俗语叫近墨者黑,可能你不应该再留在他的诊所里了,所以,要不要考虑来羊呢?”

对这个提议,太宰治条件反射似地露出嫌恶:“嘁,那么恶心的地方,你都打算走了,还让我来?”

雾夕道:“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走呢,再说羊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糟,当个暂且歇脚的地方挺不错的。”

太宰治不说话,满脸的不以为然。

雾夕心想,虽然不会承认,但他说不定还挺中意森鸥外的。

这个mafia的医生身上有和他截然相反的特质。

太宰治浮如萍絮,随风荡,随水漂。

森鸥外却既稳又沉,像把根系牢牢扎入地底的树,自带能荫庇一方似的安稳气场。

他这种人呢,其实适合做太宰治的父亲。

太宰治这种孩子,好像很容易过上流浪、寄居、漂浮的生活,但他不合适,他会在这个过程里渐渐荒芜,慢慢死掉。

接着雾夕想到自己,在她思考着的各种出路里,其中一种是频繁地更换居处……在一切都好,没有变坏时离开,说不定也是种聪明的选择。

也许实践起来会不错,可构想的时候,心里总是泛着凉的。

“你在想什么?”像是有所察觉般,太宰治问。

雾夕眨了下眼,道:“没什么。”

玩乐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已经临近日暮。

夕阳把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雾夕打了个哈欠,露出疲惫的神态,太宰治就说:“我送你回镭钵街吧。”

天色完全暗下去之前,他们到了那个巨大的,被杂乱建筑和渺小人们占据的凹坑。

镭钵街的台阶陡峭破旧,每往下走,雾夕都会很专心地盯着脚下,唯独一不小心踩空摔下去。

被她牵着的太宰治也垂着眼,看的却不是脚下,而是更远更底下那呈收紧环状的一层层建筑和置身其中,越发像蝼蚁的人们。

仔细看,这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他漫不经心地想。

“这家伙是谁啊?”

奇怪的问询声打断思绪,太宰治循声望去,看到道旁的屋顶上站着道矮小的身影。

那家伙手插在衣兜里,佝偻着腰,很嚣张的模样,逆着光看不清脸,只能看到那醒目的赭红发色。

这小个子混身冒着红光,没有重量似得从屋顶上降到地上,微抬着下巴望着他,很不爽地再次重复了这个问题:“你是谁?”

太宰治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动了下嘴唇刚要说些什么,就被雾夕拽着往后面带了带。

她同中原中也道:“这是个不好好抓住就会漂走的孩子,叫做太宰治。”

有些人是天生的气场不合,站在一块好像马上会迸出点火星子,就算是旁观者,敏感些的也会意识到不对。

雾夕侧眼望向太宰治,希望他能收敛点装装样子,“太宰,这是中原中也,我们羊的首领。”

太宰治不负所望,友好地微笑:“哟,晚上好啊~小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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