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贼军已到汝州。”
钦差大臣的行辕内，卢象升正盯着面前的舆图沉思，大帐内不时有探子来报，将第一手的信息传递给卢象升。
“给左良玉下令，务必将闯贼挡在许昌以西。”卢象升依旧盯着舆图对左右吩咐道。
“如今闯贼尚有二十万之众，左良玉那里怕是有压力。”一旁的师爷赵长庚装着胆子向卢象升进言道。
经过洛阳城一役，闯军虽然损失惨重，可远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如今卢象升让左良玉独自面对这数十万闯军不说，还要左良玉将闯贼挡在许昌以西，那左良玉不骂娘才怪。
左良玉是员猛将，不仅本人能打，手底下的士卒也算强悍，可此人最大的优点是好算计，最大的缺点也是好算计，打起仗来喜欢斤斤计较算经济账，这事在整个大明军界都知道。
可打仗毕竟不是做买卖，该拼命的时候就得拼命，可左良玉和他的部队有时候就差这一口气，所以左良玉人看起来很硬，可打起仗来却很软。
如今卢象升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将阻击闯军的重任交到左良玉手上，这让赵长庚有点不解。
“哼，都说左良玉是卖花布的，如果这仗打的漂亮，我亲自为他向圣上请功。”卢象升终于从舆图上挪开自己的眼睛，转头对赵长庚说道。
赵长庚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哈哈说道:“那就看这位左大将军能不能把这账算明白了。”
卢象升说这仗打的漂亮，那他就会亲自为他向圣上请功，可如果这仗打的不漂亮呢，那不意味左良玉将把柄亲自送到卢象升手里？
“另外给颍州的李焕去文，就说大戏就要上演，让他好好准备。”卢象升接着吩咐道。
按照卢象升的布置，闯贼经过左良玉的辖区之后，接下来就该南下江淮，而颍州正是江淮的西北门户，所以李焕才是卢象升真正的底牌。
至于左良玉，能将闯贼挡在许昌以西最好，那自然减小了颍州城内李焕的压力，可如
果左良玉敢保存实力，那就别怪卢象升手里的尚方宝剑不认人，届时左良玉想要活命，那就得看他在围歼闯贼的最后决战中表现如何。
远在郏县固守的左良玉接到卢象升的军令后当即就破口大骂，此前扫地王的部队经过左良玉的辖区时，因为惧怕闯军势大，左良玉可是正儿八经的当了一回尾行痴汉。
只是这一回左良玉再想作壁上观就不行了，卢象升的军令中明确规定，务必将闯军挡在许昌以西，可出了左良玉的辖区就是许昌，也就是说务必将闯贼挡在左良玉自己的辖区内。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卢象升可比左良玉大了不止一级，左良玉顿时陷入到两难的境地。
拼了老本将闯贼挡在许昌以西，必定是一桩亏本的买卖，可如果出工不出力，卢象升那里又过不去。
“将军，总督大人的军令是将闯贼挡在许昌以西。”一旁的监军黄澍见左良玉拿着军令一脸愁容，当即向他说道。
“废话，我认识字。”左良玉盛怒之下没好气的说道。
“既然军令上只是说让将闯贼挡在许昌以西，那我们让闯贼不往许昌走不就得了？”黄澍被左良玉这么一喷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一脸淡定的向左良玉解释道。
“什么意思？”左良玉有些不解的问道。
“让开南面，让闯军直接南下。”黄澍直接回答道。
“可咱们的南面是大山啊，闯军又不会这么蠢。”左良玉没好气的说道。
卢象升不是傻子，既然能下这个军令，自然对汝州、郏县等地的地形有深刻了解，要知道汝州、郏县以南，皆是大山阻隔，数十万闯军想要甩开大军直接翻越大山，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闯军最好的路线是一路向东，顺着淮河一路直行，先过许昌再过颍州，最后可直达凤阳，去年张献忠偷袭凤阳就是走的这条路线。
“正常来说，闯军自然不会这么蠢，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翻越大山，可如果我们向闯军
……”黄澍欲言又止的说道。
不得不说黄澍的这番话很有吸引力，如果选择硬拼，那意味着很可能把自己积攒了这么多年的老本搭进去，可如果选择直接认怂，那卢象升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黄澍的法子真的很有吸引力，一旦闯贼选择南下翻越大山，那左良玉就可想卢象升推脱说因为自己的思虑不周，甚至说是坚决的执行了总督大人的军令，导致闯贼南下逃出了自己的包围圈。
只要闯贼跳出了自己的辖区，那这烫手的山芋就到别人手里去了，卢象升要砍头也砍不到他左良玉的头上了。
不过上一次放扫地王堂而皇之的过境就已经在大明军界中被人耻笑，如果此次再一枪不放的让大批闯军安然南下，那左良玉这老脸都要丢光了。
虽然左良玉的节操早就丢光了，可毕竟人在江湖，该要的脸面还是得要。
“父亲，闯军势大，仅靠左家一军之力，就算我们拼光了也不可能将闯军挡在许昌以西，还望父亲别再犹豫了。”一旁的左梦庚见自己的父亲左良玉还在犹豫，当即向左良玉进言道。
说完这几句话，左梦庚心里暗暗的说了一句，李兄，我这番话可对得起你那份厚礼了。
“我并非不想采纳先生之言，只是如此堂而皇之的让闯军过境，未免有些脸上无光。”在自己的儿子和军师的劝说下，左良玉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的顾虑。
其余二人闻言不禁有些尴尬，他们只是劝说左良玉别逞英雄，可没想到左良玉的打算是既想要保存实力，还不想落个畏敌的名声，这是典型的既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
可黄澍自然不能如此吐槽左良玉，而是盛赞左良玉思虑周到。
可身为左良玉身旁的头号智囊，黄澍自然不会只知道拍马屁，而是他真的能替左良玉解决问题，就比如现在，眼下的左良玉遇到了这么一个左右为难的问题，而黄澍不过转眼的功夫就向左良玉说道:“其实这事也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