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亦真亦假

东方刚刚露白的时候,魏止便同裴殊潜出了春意楼。按魏止的话说,便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溜,可以降低暴露身份的风险。可是裴殊却完全不在乎这个,甚至对魏止的行为做出了掩耳盗铃的四字评价。

裴殊的评价中肯十分,直到一日后,魏止才明白裴殊的那句“不打紧”和“掩耳盗铃”是何意思。

不出一日,芦州城便疯传起“郡主与郡主同游春意楼”的传闻,以及“郡主看上春意楼的墨玉姑娘”和“郡马看上春意楼的墨玉姑娘”的两种争论。

到这时,魏止才惊觉,原来芦州城所有的百姓都知道延宁郡主喜欢女扮男装逛青楼,并且知道郡主的另一称呼——易舒公子。

却原来,全世界都无人不晓,唯有魏止一人一无所知!

本来因着裴殊,魏止便名声大躁了,这回随着如此骇人的传闻的传播,魏止在好一阵子里走在大街上都被人们用各式各样的眼神观看。魏止一度觉得很没有面子。

不过好在事件发酵了几天之后,人们对这个新闻便失去了兴趣,此事便随之翻篇了。

经过一阵子的心理对抗,问香坊的许老板最后是答应了与魏止的合作,魏止称心如意的拿到了最低价。

十一月十五日这天,两人在御香楼达成共识,签订协议。

两位年轻的老板喜笑颜开的为此次伟大的合作举杯,喝得那是一个痛快。

却不想会被隔壁间聒噪的对话扫了兴致。

起初,隔壁几个汉子只是聊一些不甚文雅的话题,时不时发出一阵猥琐的大笑。许开源几次被气到想去敲门喝止,都被魏止安抚住了。

“哎,许兄莫气,何必为着几个粗鄙之人置气,犯不着!”魏止云淡风轻的摆手。她听隔壁那些人低俗的话题,便可推测出他们并非什么知礼人士,而许开源脾气又冲,搞不巧一个不慎会打起来的。

许开源便忍了这口气。

隔壁包间接下来言辞更甚。

“老弟你刚回芦州是以不知,前不久,延宁郡主居然跟她那新郡马一起逛窑子,你说说你说说,简直视礼义廉耻为粪土嘛!”路人甲道。

“这便叫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我看这两人也是绝配,一样的不知羞耻!”路人乙恶言恶语道。

“可不是嘛?不怪太子殿下看不上那延宁郡主,如此放荡,正常男人都会避之不及喽。”路人甲语气不屑道。

“说到太子殿下,听闻他代圣上寻访民间,不日便可抵达芦州城。”路人丙道。

“嚯,那可有意思了,不知风流如延宁郡主,见了太子殿下,会不会再度春心荡漾,投怀送抱呢?——哈哈哈。”路人甲嘲弄道。

接着,房门便被人一脚踹开,吓得三人酒杯都端不稳了。

“何人如此放肆?”路人甲酒洒了自己一身,瞪着来人。

“究竟是谁放肆?胆敢如此造谣污蔑郡主,谁给你们的狗胆!”魏止怒目圆睁冲到三人桌前,食指笔直笔直的指着那三人。

听到三人恶意诋毁自己与裴殊时,魏止便已然怒火中烧,当听到他们提到太子殿下那段的时候,魏止的怒火便一下窜到了鼎峰,直接怒发冲冠,二话不说便踹开了三人的房门。

三人茫然的相顾一视,默默放下酒盏。

“我三人所说之事皆是事实,坊间百姓无人不知,又不是什么秘密喽。”路人甲对他的两个兄弟说,也有魏止和许开源肖年说。

“大胆!如此以下犯上,不知悔改,今日我非抓你见官不可!”魏止便气势汹汹抓住路人甲的手。

“放手!”路人甲身强力壮,一把甩开魏止,害得魏止小身板猛一踉跄。“哪里来的臭小子,这般无礼!”

“阁下也太小题大作了吧!我兄长所说的不过都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全当是说个笑话罢了。整个芦州城说这话的人可不止我们,莫非阁下要抓所有人都去见官?真真是笑死个人了!”路人乙非但不觉得有错,反而变本加厉的讥笑,连着路人甲也一并肆无忌惮的取笑起魏止来。

魏止当下真是可怜又弱小。

“你们大胆,竟敢对延宁郡主的郡马如此无礼!”许开源看不下去了,便上前制止。

三人先是不以为意的哈哈大笑,笑着笑着便笑不动了。

“郡、郡马?”

“正是!”许开源抬着下巴,趾高气昂的为魏止介绍,“此位便是堂堂延宁郡主的郡马爷,同圆钱庄的一把手,魏止!”

那三人一听立时大惊失色,十分默契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魏止连连磕头认罪,求魏止大发慈悲宽恕他们。

魏止愤愤的踢开三人肮脏的双手,恼火道:“方才不是盛气凌人的很吗?”

三人便又是一通磕头,重复着方才一模一样的求饶词。

“想本郡马饶了你们?可以——”魏止蹲下身子,鄙视的看着三只臭虫,“既然你们方才说得那般心直口快,诋毁郡主与本郡马的声誉,那本郡马便要拿你们的声誉做代价!”

三人纷纷向魏止投来了迷惑的眼神。

魏止哼了声起身,向肖年招招手,吩咐道:“给他们三个挂上牌子,游街!”

三人哭叫声便更加惨烈,吵得魏止心烦意乱,一怒之下又补充道:“给我光着膀子游,游上个三日,一边游还要一边叫着‘我错了’,让全城的百姓都看看,开罪郡主是怎样一个下场,看今后谁还敢大逆不道诋毁郡主!”

魏止故意说得很洪亮,也好让门外围观的人听个清楚明白,以儆效尤。

说罢,魏止便怒甩水袖,阔步离去。然而,她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处理了三个小人而得到缓解,她依然烦躁,心里乱糟糟的不像样子。

魏止走在回府的路上,方才在御香楼听到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萦绕不去。

太子裴亦瞻,如今是三妹裴歆的夫君,与裴殊曾经有过一段感情?

还是裴殊主动的?

那她……是真心喜欢他的吗?

之前到底都发生过什么……

魏止的心好像被什么塞得满满的,又好像空落落的,总之叫她分外难受。

是夜,魏止搂着裴殊,心事满怀的她却一直眉头紧锁,难以入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止突然吻了一下裴殊的耳朵,轻声的唤她:“殊儿。”

“嗯?”裴殊勉强从困意中扯出一个字。

“殊儿……可曾有过喜欢的人?”魏止吞吞吐吐的问出来,她有点心虚,若非满腹的好奇,她宁愿这辈子都不去了解那些前尘往事。

“嗯。”裴殊又勉强嗯了声,这次声音更虚了。

“是……谁?”魏止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有点慌张,有点飘忽,跟她的思绪一样。

但是这回,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怀里的人正沉入梦乡。

空荡荡的夜色里便徒留她一个人伶仃的叹息了。

随着钱庄的生意蒸蒸日上,里里外外的员工都忙的不可开交。作为掌权人,魏止更是如此。

繁重的工作加上重重的心事把魏止累得面容憔悴,时常一脸倦容。

裴殊与裴亦瞻的传言一直是魏止心上的一个结,她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单方面的胡思乱想最致人痛苦,魏止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

日暮时分,晚霞染透半边天,将马车的影子拉的颀长。

“……这些不过是无知百姓的凭空编造,算不得真,庄主你莫要挂心。”肖年在描述完民间对裴殊与裴亦瞻之间传言之后,如此好心的安抚魏止。

肖年通过多方面的打探,得知早在几年前,裴殊正是花样年华,便在一次宫宴上对裴亦瞻一见钟情,情根深种。据说,裴亦瞻是个温文尔雅而文韬武略的男子,品味与地位一样高尚,自然不喜欢裴殊这般狂放的女子,但顾及皇室情义,便只把裴殊当妹妹来疼爱。几年之后,裴亦瞻便娶了号称天下第一美人的裴歆,裴殊的三妹。民间相传,裴殊因惨遭心上人与亲妹妹背离,乖戾的性格便变本加厉,开始破罐子破摔起来。

“凭空?我看是无风不起浪。”魏止紧皱眉头,道。能让全城百姓言辞一致,可见此事真实度之高。

裴殊如今性格的形成有不小一部分原因来自于裴亦瞻……她当时真的很喜欢他吧?

肖年咬咬嘴唇,苦苦思索后道:“我便不信这是真的,若非郡主自己亲口说,便都是谣言,假的!”

“谁会把自己的情史挂在嘴边啊?”魏止无力道。

“那庄主你可以问!”肖年脱口而出,随后又换言道,“其实,庄主,这都是几年前的旧事了,且不说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几年过去了,也早都成过眼云烟了。你瞧郡主那个性子,是个长情不移的人吗?依我看,郡主如今眼里便只有庄主一人……”

肖年一直在一旁滔滔不绝的说着,魏止却陷入她自己的沉思之中。

她觉得肖年说得没错,裴殊这个玩世不恭的样子,该不是个长情的人,再说了,时间久远,裴亦瞻也早已与裴歆举案齐眉伉俪情深了,他们二人早便是不可能的了。

现在,她,魏止,才是裴殊的夫君,枕边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如此一想,魏止的心里总算好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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