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遗产

陈迎宾半起身倾到了桌前,急得不行,“还请嬷嬷解惑,何谓?没了?求安才将还告诉我说,产业姨姥姥帮代管着。”

“求安?他个小娃娃晓得啥,这肯定是他小时候听到的只言片语,他当世事万年不变呐,哈…哈..这孩子,你娘刚去不久的时候戏月家主是代管过,老黄历了,她这个人,连自个儿家业都管不利索,全得仗她爹揽头,所以没多长时日她就交与你父亲了。”

听上去求安和自家这个老辈都不怎么靠谱啊,且罢,问正事要紧,“那??何以会没了?”

“你父亲与别人一块儿参与赈疫,你知道的呀?”

“我是知道,他花完了?不能吧?母亲那么大的家业...”陈迎宾不想接受现实,人家都是坑爹,到咱,上下颠倒了?

楚嬷嬷此刻连皱纹里仿佛都含夹慈悲,痛声叹道:“哎....三年前那次寒瘟闹得厉害哟,特别是西北方向与陇卫府相接那一片,死了好几万人,里边还包括有三千多的蛮子仆,为这,近百个寨子头人纠集到了南江讨说法,差点就兴起边战,两个事搅一块,弄得整个西南一带都人心惶惶…”

啜了口茶,楚嬷嬷续道:“当时,你爹和落雁爹便决然的站了出来,为赈疫和抚蛮之事四处奔走,并与其他各城多个大户组成了联合劝赈社,身为主事人之一,他们自树表率,可谓是倾家荡产的运粮购药投入其中,具体花用数目不清楚,他们每次回来都是忙忙慌慌的,我约莫着算了算,两人相加怎么也得有十万贯吧。”

一斤糙米才十至十二文,一贯千文能买百斤,一贯半就是一石,陈迎宾已不想算下去,两个老败家玩意儿扔了一座粮山出去....

他抱着最后希望道:“嬷嬷的意思,他们把三年之前的家业收益全…全给捐花掉了?”

楚嬷嬷侧了他一眼,“何止把所有积蓄花光,不是跟你说没了么,他们把续享产业的剩余年限也给转让了,这本来是不允许的,但此次疫灾牵动全国,各方捐赠人士络绎不绝,其中不少人自身家境尚可,浮财却有限,便想到了将续享折钱投入救助,此事传到了国主耳中,除了开库赈救,她也和殿臣们商议了这事,之后便开了次特例允准了,哦,还有安家田亩,他俩也卖还与了衙门,几万贯耗费就是这么凑出来的。”

“噗..咳咳…”呛出了卡喉咙眼儿的一丝黄瓜瓤,陈迎宾已不想吐槽。

但不吐不快,去他个大爷的,连丈母娘和老母亲的安家田都不放过,你俩也太给力了吧!

“人心还是多善的,许多小公职之家,也曾争相踊跃想参与赈救,可若捐出家中财,难免会令自家周转等事陷入窘迫,于是国主又开恩,让他们分割着转承了大户们的续享,据闻承接价都给得颇优,权当是他们间接出了一份力,就这么众志成城之下,瘟病之情总算是渐缓了,说起来,老身几人业小财贫,仅各捐了百来贯,甚愧啊,唉..家家有本难翻的账。”

见陈迎宾脸似带郁,楚嬷嬷忙劝慰道:“贾相公二人行善是功德事,望少内主勿要过多挂怀,我记得他二人曾说,钱财身外物尔,将之用以扶危救困,方乃不负祖神无量慈悲,每逢危难,汉家人只要不乏弃私从公者,则汉家必可永世屹而不倒,对此,老身是敬佩有加的,你觉得呢。”

我觉得?这重要吗?他俩祸祸完老婆的积蓄和遗产,已成过去式事实了,纠结也无用啊,陈迎宾调节着心态,回道:“嬷嬷良言,我自省得,既然是父亲做出的决定,为人子者岂可有忤,看来商事本金只能着落在我名下产业了,这个?现下还在吧?”

他突然有些发慌,此方老父舍财取义之觉悟高度已达圣人阶,玛的,求安那倒霉孩子说的五百多亩如果也是个过时信息…

那可就锤子啰……

老太太有点来气了,恨铁不成钢言道:“你呀…真个是太不通世故了,成日不是看书就是游乐,要不就是去什么诗会瞎混,哼..有吃有穿便啥都不关心不过问,难道今生全指着落雁来替你背负这些?名下产业还在不在竟然都不知?那是你母亲给你挣来的,你对得起她么?再说你爹,他即使再如何忘私,又怎会丢了你这辈子的安身之本呢?”

烧瑞,原主同志,给你抹黑了,在就好,陈迎宾舒了一口气,“嬷嬷提点的是,以后迎宾自当注意。”

“不过..…那时你夫妻尚未成婚,你名下东西由你父亲兼管,三年前的积攒应该都被他提取出去加入了赈济,反正他离世后,我接到的账目是所余不多。”

陈迎宾:……..

一屁股重重坐回椅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次真受打击了,欧…..买嘎..

心好痛,原来,我特么真没富贵命。

缓缓…

缓缓..

不怕,我名下产业还在,至少这三年收益仍存,每月还有八百文爵禄,只是不知有无馀羡,又放在哪儿?话说,萧国爵禄定得也忒低了点吧,只够买八十斤糙米,若不是有田商权,我一典校竟和吃低保差不多,而那些奉尉更是仅能糊个口?

晕,想这么多干嘛,总之目前..

天,还塌不了。

“哎,父亲用便用了吧,介时只有把近三年的钱粮拿来做本了,楚嬷嬷,不知现今积存有几许?”

“有八百贯左右,详数得翻看下账册。”

“才八百贯?”

楚嬷嬷不乐意了,“什么叫才?哦忘了,你连一亩地一年收益几何都没关心过,你以为地里长钱呀,少内主,你这…唉..经营上的一些基本之道都没闹明白,还打算做买卖?”

“不是,我只是觉得怎么收益如此低。”我,坐拥五百亩以上的地主,一年才二百来贯?

“低?你啊真是....诶??你…..你该不会觉着是嬷嬷我做了手脚吧?等着,我把账目报与你知。”老太太真生气咧。

陈迎宾哪敢怠慢,忙起身一个侧跃,拉住老人家袍袖,“楚嬷嬷想岔了,我怎会有此不堪之心,您老也晓得我不咋通世务,原谅则个。”

下了矮桩,这要是家中嬷嬷与己起了嫌隙,可就让未谋面老婆难做了,好男人不当如此。

楚嬷嬷归座,气仍没顺,“不通世务,哼....那今天就教教你书本上没有的东西。”

“是是是,聆听嬷嬷教诲。”陈迎宾作悔过状,又自墙边小几提起瓷壶为老太太续上茶水。

“别的我不讲,就以你名下田亩为例,让你知晓下经营的不易,一亩地,种一季稻下来,除开上缴国粮和养活人工及杂七杂八的不固定开销,大约就只二十斤落主家手里,放宽了算也就值三百文,田地需蓄肥力,不能一年四季满种,一般会加种熟期快的杂粮及再种一些菜,要知道,杂粮和菜蔬价格可都低一截,若刨去开销又能达三百文,那只说明两个问题..”

“一,这亩地肥力十足,保产,二,经悠这块地的是能手,得好好相待于其,所以,少内主,每亩地实际平均年收益若有五百文,就甚是不错了,以此计,百亩就五十贯,你五百一十一亩,这其中还夹有点收益不如农田的果林,姑且也当成田地算,那么年收就有两百五十余贯,再加你有个包出的糖饼铺子,三年积八百贯,哼…你居然嫌少?”

陈迎宾沉默着,农事概述中有讲稻子亩产约二百斤,他也知道此方世界缴粮颇高,但万没料到加上人工等开销后,竟会削利如此之多,前后落下的钱粮仅才两成,这较之前世地主收益,完全没可比性啊。

涨知识了,陈迎宾真心实意抱拳鼻高躬上一礼,“谢过嬷嬷,迎宾受教了。”

楚嬤嬷垮了垮嘴角:“一些刚入级的小公人,承下二三十亩地,家中招仆一二,再加上自身俸禄,开销养家后一年也就积个十几贯钱,有些自家家口稍多的,甚至不敢招仆,自家种才能积下些钱,知足吧少内主。”

“嗨呀嬷嬷,就别再取笑我了,您先前批评得对,我确是太不通俗务了,书中也没提过国粮和人工方面去利如此之厚,以致发了谬言,万望嬷嬷多多海涵。”

见陈迎宾不断表以歉意,楚嬷嬷心火总算是消了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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