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恭迎1

王小二初时有些茫然,等明白过来他们口中所说的关键竟然是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得紧张,脱口说道:“我可不成啊。”紧接着他便听到石小川和田小二几乎同时出言相应,只不过石小川说的是,“你肯定能行”,田小二说的却是,“你不行也要行”。

王小二犹豫了一下,问道:“会不会要我杀人?”田小二赶忙说道:“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扳动暗销。我保证你的手上不会沾到一滴血。”王小二艰难地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哦,那就好,那就好。”他口中虽然说的是“那就好”,石小川和田小二当然明白,那其实与“糟糕之极”一般无二,两个人不由得对视一眼,对于即将与董老大的最后一战,都觉得胜算殊是渺茫。田小二忍不住长叹一声,爬起身来,顺着山路往下走。石小川喊了一句,“你去哪里?”他摆了摆手,并没有回头,自顾自渐行渐远,消失不见。

王小二看着田小二的背影,突然问道:“小川哥,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只会成为你们的累赘?”石小川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手,说道:“你不是没用,只不过是心肠软,这并不是你的过错。”王小二充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可是我爹总是说,出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心肠软却可能会害死很多人。”他似乎想起来许多宁愿忘却的往事,脸上露出厌恶之情,说道:“我知道我爹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也想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可我就是做不到,我爹越是逼我,我便憎恶那些事情。有时候看到我爹失望的神情,我真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出生。”

石小川虽是从未问及他的家世身份,却也不难料到他必是出身于权贵人家,想起他曾提及家门变故,背后定然涉及种种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其中的惊心动魄或许远超人想象也未可知,而偏偏他又生性柔顺,置身其间,所受煎熬可想而知,也就难怪变得越发隐忍退让。心念及此,无论是温言相劝抑或以言相激,石小川都觉得有些于心不忍。王小二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捏了捏他的手,说道:“小川哥,你放心,我……我能做到的。”石小川看着他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这时候田小二又走了回来,肩头上扛着一把太师椅,原来方才他去了木屋,将铁笼中的椅子搬了出来。那太师椅阔大方正,甚是沉重,压在他肩上,背都弯了几分。他走过来,朝两人招了招手,示意跟上,便自顾自往山峰走去。石小川和王小二虽不明白他此举何为,到如今对他的足智多谋都是再无怀疑,便跟了上去。

三个人一前一后越走越高,周围山火喷发蒸腾的雾气缭绕,脚下踏之滚烫,不惟如此,地面不时看到细长的缝隙,想必被下面涌动的火流烤炙得龟裂开来。雾气刺鼻,石小川尚且有些气喘吁吁,更何况王小二,已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只是田小二并没有停步,他们也只得尾随上前。

终于田小二在一个缓坡上停了下来,歪着脑袋仔细打量着缓坡的周遭,过了片刻,将背上的太师椅重重地搁下,说道:“就是这里了。”他将石小川和王小二招呼上前,指着缓坡边缘陡升的山路,说道:“你们去找一块石头,越大越好。”他看了王小二一眼,继续说道:“滚将下来,要能把人压死。”他见王小二并不言语,想了想,又说道:“还是打磨两块吧,多留个后手。”

石小川点头答应,领着王小二分头去找。此地碎石众多,有的小如鸡子,有的大如车轮,不难找到合适的巨石,稍稍将其修整,便可推着一路翻滚,搬到山路的上沿,只是这番功夫却是说来容易,做起来耗力甚巨,石小川竭尽力气,又靠着王小二用藤蔓编织成绳,拴住巨石在上面用力拽,才终于一一搬了上去。

两个人在这里忙到筋疲力尽,只见田小二对着那把太师椅敲敲打打,不时有浓雾飘过,看不清楚他究竟在做些什么,只知道他将那太师椅拆解开来,复又拼接回去,不惟如此,更将太师椅摆放的地面翻弄了半天。

等到石小川和王小二将巨大的石头搬上山路,田小二也做完了手上的活计,跑上山路,对着太师椅放置的方位,略略调了调巨石滚落的去势,总要刚好能够砸中太师椅才算罢休。随后他砍来树枝,削得平整,垫于石下,既抵住巨石,更成一暗销,只需扳动木块,巨石便会翻滚而下。

他领着王小二到巨石旁边,指着暗销说道:“我喊动手,你就扳动这里,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他神情严肃,言语郑重,与相识以来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迥然有别,自是因为事关成败,而又殊无把握,再也没了说笑的心情。他见王小二默然不语,只是打量着暗销,忍不住说道:“你若是心中犹豫,便去想,那董老大横行海上,杀人越货,你除掉他,那是做了为民除害的好事。”王小二说道:“你不用再说,我都领会得。这石头滚落下去,会砸中太师椅吗?”田小二说道:“我校准过了,应该八九不离十,不过时间仓促,我在太师椅上设下的机关只能困在董老大片刻功夫,你万万不可犹豫。”

石小川见他手脚利落,制作机关轻车熟路,看得有些呆住。田小二与他目光相接,看出他的心思,沉声说道:“你们听说过墨家机关术在当世共有两个传人吧?”石小川听杜乘风讲江湖掌故时,曾听他提及,点了点头。田小二叹道:“我师父便是其中一人,他的本事比术子墨高明许多,只是心肠太好,才会被术子墨那奸人害死。只可惜我没来得及学全他老人家的本事,否则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石小川头一次听他言及自己的师承门派,恍然明白,难怪他如此机智善变,想必是精研机关消息,将一颗心思磨炼得百变机敏,想到他师出名门,为人又极是机警,不由得觉得胜算多了几分。他想了想,说道:“剩下要做的就是如何诓得董老大坐上那把椅子。”他口里说着椅子,手指便指向了太师椅,恰好一阵烟雾飘来,将太师椅包裹在了当中,等到烟雾散去,石小川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为他看到太师椅旁边站着一个大汉,身形魁梧,面容凶悍,正仔细打量着那把椅子,看着入神,赫然正是董老大。

再看山路上方也多出来三个人,手持兵刃,冷冷地看着他们,可不正是剩下的三个太保。王小二吓得手脚冰凉,口里发出“这……这”两声,便说不出话来,田小二脸色也是大变,眼珠转了转,想必在脑中盘算了几个办法,均觉无用,不由得脸上露出来苦笑。原来他们三个人设置机关甚是劳累,又顾着说话,浑没发觉董老大已经偷偷带人摸到了近旁。

董老大围着那把太师椅转了一圈,口中啧啧有声,大是赞叹,转过头来,对田小二说道:“你想用它困住我?”田小二嘻嘻一笑,说道:“董老大有神功护体,这种小孩子玩的把戏,哪里困得住您。”董老大摇了摇头,说道:“可这只不过是你的障眼法啊!”他猛地一把抓起太师椅,远远地掷了出去,太师椅撞在山石之上,并未立刻撞碎,从扶手和脚撑处弹出铁链,若是有人坐于其上,恰好能被困住手脚。董老大一脚踏在了太师椅方才摆放的地上,用力甚巨,地面显出一个窟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弹出来一条手腕粗细的藤蔓,朝着董老大周身缠了过来,只是董老大早有预料,一把抓住,大喝一声,双手用力一扯,顿时将藤蔓拉成了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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